嘉偶天成————无知者无畏[上]

好歹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别人对你好你也不要吗？"
"臣要不起。"沈默冷冷地道。
"你，你真是，"萧天卓气得简直想不出话来，怒道："你就宁愿一个人孤孤单单也不要朕关心
你吗？"
"我已经，习惯了。"沈默淡淡地道。
萧天卓顿时满腔的怒火无影无踪，心里满是微酸的痛。习惯了，习惯了孤单，习惯了什么事都一
个人扛，纵使受伤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这样寂寞倔强的文嘉，让自己心疼，想要对他好对偏偏被推
开。
我的文嘉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房里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沉默，只有侍女收拾碎片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沈默仿佛置身事外，说完
话就随手拿起书也不理萧天卓，萧天卓愣愣地坐在床沿，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幸好这时李忠过来禀报白拓诚求见。白拓诚自从刺杀发生后，便与一干随从软禁在居所，现在真
凶既已查明，就被萧天卓放了出来。他虽是被软禁，却也知道沈默受伤之事，一来两人交情菲浅，二
来行刺之人又是他带来的，当下便急急赶来探望。
萧天卓心中正烦，白拓诚虽是无辜，但沈默终究是因他带来的人受伤，一时迁怒，想也不想便道
："不见！他还有脸来，让他回去。"
李忠正要出去传旨，却被沈默叫住："且慢！"沈默放下书，看着萧天卓却不说话。萧天卓转念
一想，让白拓诚进来也好，至少可以打破现在的尴尬。便改口道："请王子进来吧。"
沈默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萧天卓大喜，叫白拓诚进来果然是正确的，虽然说那笑容看起来
好像每次他要算计什么时候才有的，不过只要文嘉高兴就好。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白拓诚，为了
朕的幸福，你就当做次贡献吧。另一只狐狸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可怜一无所知的白拓诚在门外
打了个寒颤，还在想果然要入秋了呢，晚上有点凉。
白拓诚性急地跑到床前，却见到萧天卓，奇道："皇帝陛下也在这里，小王有礼了。"
萧天卓微微一笑，道："王子不必多礼，请坐。"
白拓诚却不坐，转身对沈默单膝跪下，无比诚恳道："拓诚该死，累文嘉大哥受此重伤，大哥，
你只管罚我吧，拓诚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沈默佯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当大哥是那么不明是非的人吗？这事与你无关，你是被陷害的，
我罚你做什么？快起来吧，我可当不起。"
"可是，"白拓诚不肯起身，只道："毕竟易珠是我带来的人，如果不是我被蒙蔽，中了奸计，
又怎么会害大哥至此。"
沈默叹了口气，道："拓诚，你还不明白吗？人家这是有备而来，你防得了这次防不了那次，要
怪只怪天龙太狡猾，我知你是赤诚之人，又怎能斗得过他。这样一来也好，这次他没成功却现了形，
对付他就容易了。总比他隐在暗处来得好。"
白拓诚这才站起来坐到一边，怒道："国师他原本就不支持结盟，可是这次父王态度坚决，他争
了好不几次都无效，这才不再反对，没想到他竟贼心不死，暗中搞破坏，实在太过分了。"
"不错，"沈默面色沉重地道："他这次想借易华之手刺杀皇上，再嫁祸给你，来个一箭双雕，
让两国不但结不成盟，还要兵戎相见，而除掉你后，他还可以乘乱夺取王位，到时他神权王权合而为
一，赤华国就唯他独尊了。"
白拓诚咬牙切齿道："可恶，皇帝陛下，签完盟约小王即刻就回国，此人一日不除就是我心头大
患。"
"好，"萧天卓正色道："若有任何需要，我们两国既已结盟，只要王子说一声，我们自会鼎力
相助。"
"这......"白拓诚有一丝踌躇，说到底是自己国家的家务事，却要别国相助，未免太过，只是对
方也是一片好意，推辞也不好意思。
沈默看出他为难，淡淡地道："拓诚不必为难，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怕天龙这次不成功，决不
会就此死心，必有更厉害的后招，他既如此仇恨我国，又想除去你，而封陵既是我朝大将，又是你师
父，他一定视为眼中钉，若有行动，封将军必定首当其冲，你可一定要当心啊。"
白拓诚当下不再迟疑，站起身向萧天卓抱拳行礼，道："如此，白拓诚在此先谢过陛下，以后多
有仰仗贵国之处，就不客气了。"
萧天卓也站起身，郑重回礼道："不必客气，自当如此。"心中暗暗佩服沈默，明明是自己这边
要借助白拓诚之力除去天龙，这样一来却成了白拓诚求他们帮忙除去天龙，虽然结果一样，意义却大
大不同，名正言顺之下，行事自然大大方便了。
两人重新坐下商讨对付天龙之策，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这才把计划安排完。白拓诚对沈默佩服
得五体投地，道："文嘉大哥，不如你去我们那边吧，我让你做左丞相。"
沈默尚未接话，萧天卓就笑呵呵地道："王子殿下，你当着朕的面挖墙角，还真是坦诚啊。"
白拓诚也笑道："等我们签完盟约，就可以互通贸易，不如你让文嘉大哥去做我们的丞相，也算
是做个利市。"
"那可不成，"萧天卓笑容不变，道："文嘉可是非卖品，你就别想了。他生是朕的人，死是朕
的鬼。"说完，提心吊胆地瞄了沈默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生气的迹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白拓诚只觉这句话怪怪的，不过他倒谦虚，想来定是自己汉语不过关之故。他皱了皱眉，忽又眉
开眼笑地道："啊，有了。文嘉大哥，你还没成亲吧，我有个妹子叫芙蓉，今年十八了，长得比花儿
还美，你见了一定喜欢，我让她来和亲，你做了我们赤华的驸马，咱们就是一家了。"
沈默微微一笑，看向萧天卓。萧天卓简直要被白拓诚气死了，这人存心来跟自己作对，再也笑不
出来，板着脸道："我们结盟凭的是诚意，哪里需要公主来和亲，文嘉若要成亲，朕会帮他留心，保
证是世上最好的，不劳王子费心。"
白拓诚被萧天卓的话说的一愣，不知哪里惹他生气了，刚才不是说说笑笑挺好的吗？沈默忙安抚
道："和亲嘛倒也不错，其实我们皇上也有几个妹妹正是适婚年龄，与王子倒也算郎才女貌，般配的
很。"
萧天卓在一旁附合道："正是，朕的皇妹可都是才貌双全，不如朕这就向贵国皇上提亲，趁热打
铁，来个喜上加喜。"
呃~~~这下轮到白拓诚呆住了，干笑道："不、不用了，皇帝陛下你客气了。"
"哪里哪里，王子少年英雄，这样的妹婿朕求之不得。"
"真的不用，皇上您真的不要费心。"
萧天卓脸一沉，道："王子是看不起朕吗？"
"不、不是，这个......那个......"白拓诚咽了口口水，叫苦不迭，唉，真是自挖坟墓啊。
沈默在一旁替他解围道："皇上，王子不愿意咱们就别强求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嘛。"
"就是就是"白拓诚在一旁连连点头。
"反正王子他只要封将军就够了嘛。"沈默笑眯眯地道。
"就是就是，"白拓诚继续点头，呃，不对！反应过来的白拓诚惊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不
，不是的，文嘉大哥你别乱说。"
沈默暗道：你若真没有这份心思怎么会一下就听懂这句话？你该问的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非急
着否认吧，本来只有五分把握这一诈他沈默就有十分把握了。
萧天卓一听之下也呆了呆，想不到白拓诚的心上人竟是封陵，心中万分惊讶，不过他知道沈默既
提了出来就自有他的用意，忍住了不问。
果然，沈默淡淡地叹了口气，道："当我乱说吧。唉，本来还想说我们相交一场，想撮合你和封
将军，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白拓诚一听，忙问道："文嘉大哥你说多虑是什么意思？"
沈默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道："反正你也没那个心思，我担心什么有什么要紧。就算封将军
回来，也没什么关系吧。"
白拓诚大急，道："师父他在赤华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
沈默循循善诱："你不是把他降赤华的原因告诉我们了吗？皇上当然要替他平反啦，正所谓叶落
归根，封将军的根在这儿，他的父母，妻子儿子都在这儿，你倒说说，他凭什么呆在你们赤华？"
是啊，师父是不得已才待在赤华的，等两国结了盟，师父平了反，不就可以回来了吗？一想到那
时封陵就要离开自己，去陪着他的妻子儿子，而把自己孤孤单单地抛在草原，白拓诚顿时方寸大乱，
道："文嘉大哥，那我该怎么办才能留下师父？"
沈默笑眯眯地道："你师父能一家团聚，你该替他高兴才是，反正以后我们是盟国，逢年过节的
你来送个礼见个面也就是了，还可以多个小师弟呢。"
白拓诚苦笑道："文嘉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该嘴硬，我不要师父一家团聚，我只
要师父和我在一起，我也只要师父一个。你教教我吧，我该怎么办？"
沈默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你真的只要你师父一个，永远不会变心吗？无论遭遇多少困难，
也不会改变你的初衷吗？"
白拓诚面色一整，道："是，今生今世，我对师父的心意永不改变。无论如何，我也决不会放弃
他。"
沈默点点头，道："好，就冲你这句话，我教你个法子，很简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煮饭？"白拓诚奇问道。一边的萧天卓却暗暗一惊，太夸张了吧，这个文嘉，居然想出
这种损招。
"不错，"沈默严肃地点点头，招白拓诚附耳过来，咭咭咯咯说了一堆。只见白拓诚脸越来越红
，终于说完，白拓诚期期艾艾地道："这个，师父会生气吧。"沈默淡淡地道："只有这样，你才能
绝了他的念头，生气是一定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事后你好好对他，他见你一片真心，总会被你
感动的嘛。"
白拓诚一想，也对。想像着以后和封陵双宿双栖的幸福生活，兴奋得坐也坐不住了。

等白拓诚走了，萧天卓终于忍不住，问道："文嘉，你怎么知道白拓诚会钟情于封陵，朕可是万
万没有想到。"
沈默因事情皆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心中得意，萧天卓问起，倒也不再爱理不理的。就好比写了篇
好文章，总要有人喝彩赞赏才有意思。
"这个么，皇上还记得白拓诚初来总拉着臣往外跑吧。他可是把咱们京城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个够
，你想他一个王子何至于这样拼命买东西，若说是要回国赠人只管拣些贵重的礼物也就是了，可是他
却是不论粗细贵贱通通往沧澜院里搬，甚至还要我陪他去西山采红叶，去小镜湖摸白石头，这些上不
了台面的东西，也就是我们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孩子才喜欢的小玩意儿，他是如何得知，拿去总不见得
要送给赤华的那些贵族吧。想来喜欢的也只有我们封大将军了。就算是师父，这样做也未免太用心了
吧，倒像是为了讨情人欢心的呢。那个时候臣就些隐隐怀疑了，再想想初见面时他对封陵的遭遇那副
感同身受的样子，可见封陵对他而言非同一般。刚刚我也不过是诈他一诈，他若没那心思我随便说两
句也就带过了，没想到他一下就露馅儿了，可不就知道了么？又有什么难的！"沈默得意洋洋地得出
结论。
"厉害！"萧天卓真心诚意地夸道："文嘉真是厉害啊，这也看得出来。"
"那是当然，我的眼睛可是很毒的。"沈默毫不客气的收下。
可是，文嘉，别人的事你看得这样清楚，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你偏偏就看不明白呢？萧天卓无
声地叹了口气。
不过好容易文嘉肯理他了，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继续问道："你刚刚教他的是什么法子？他脸
红成那样，说给朕听听好不好？"
"能有什么呀？"沈默轻描淡写地道："不就是把饭煮熟的法子呗。"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萧天卓越是好奇的要命，"封陵可不是好相与之辈，功夫又高，性子又强
，白拓诚要成功，哪有那么容易？"两眼亮晶晶一眨不眨看着沈默，只盼他说出答案，实足好奇宝宝
模样。
"咳咳，"沈默清清嗓子，对萧天卓的捧场非常满意，笑眯眯地公布答案："皇上难道不知道这
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春、药！"
"......"
"这招还真是--"萧天卓呆了呆，终于消化完这句话，"够下三滥的。"
"过奖过奖。"沈默笑吟吟地应道，丝毫不以为忤。
"谦虚谦虚"
"承让承让"
"客气客气"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可是，"萧天卓到底不是白拓诚，看出了问题，继续将求知精神发扬光大："封陵是什么样的
人，等他醒过来还不弄个天翻地覆？被白拓诚这样对待即便不杀了他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就原
谅他吧，就算真的能做到两情相悦白拓诚的苦头还有得吃呢！"
"那就是他的问题了，我操什么心？"沈默凉凉地道，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啊？！萧天卓还真是跟不上沈默的不按常理出牌，可怜的白拓诚，在心里为他默哀，谁让你碰到
文嘉了呢，自求多福吧。
"皇上，你觉得白拓诚被臣整得很可怜，对吧。"沈默淡淡地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萧天卓连连否认："朕怎么会这么想呢？不经一番寒澈骨，哪来梅花扑鼻
香？年轻人嘛，多遭受点挫折，才会更珍惜得之不易的幸福啊。文嘉，你的良苦用心朕是明白滴。"
萧天卓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开玩笑，白拓诚这么大个前车之鉴摆在面前，他可不想没好日子过。
沈默却不领情，冷冷地道："皇上您这又何必呢。臣向来就不是这么好心的人。皇上您不是早就
知道臣是冷血无情之人么？我也不是为了什么他们的幸福，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把封陵留在赤华，白
拓诚真按我的话做了，定然绝不会再对封陵放手，他是赤华未来的国君，虽说现在结下盟约可也要以
防万一，有封陵在多多少少可以牵制住白拓诚，虽不是公主，却实在是和亲，再说封陵若归，以白拓
诚用情之深，难保他不来个冲冠一怒为蓝颜。"
文嘉！
沈默眼中露出讥诮之色，对象却是自己："那个易华，我知他在赤华受了许多苦，却不顾他的心
意硬逼他再跳回那个火炕，我明知白拓诚对我一片赤诚，却利用他对我的信赖算计他，说什么样撮合
他们两个其实根本就不是替他着想，只不过是为了让封陵能牵制住他，封陵也算是我故交，他忍辱负
重在外流浪这么多年，我却硬生生断了他回来重享天伦之乐的可能，害他一生只能留在异国他乡。他
们在我心中，都不过是棋子罢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