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谈恋爱了,但是家里不同意,若不能考上清华,我和他也就不能再见面了。"她透亮的眼睛里满是天真。
"清华啊,那你的他是不是也能一起去呢?"看着她,我忍不住想泼点冷水。
"......嗯,他成绩可能......只要他也到北京那就好了。"
"真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生,居然能赢得你的青睐。"
"要不,我们下周六一起出去玩吧,上完课就去,我让他等我们。"
"好啊。"见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一开始就失恋的我来说,幸福是梦幻的。不过,失去的东西一多,慢慢的就不会在意了。
"咦--失恋的小佑回来了--"看着贺文杰夸张的在寝室又跳又笑,真奇怪他这么大的块头怎么就象个小孩。
"咳,失恋怎么了,你又找着女朋友了?"我没好气地扑上床。
"小林说你没戏,果然说中了!"z
"你和他们胡说啥呢你?"我瞪了林恪一眼。
"没胡说呢,她要是考这里还有戏,可惜人家的目标是清华,还有了......"
"啪!"我猛地合上书,转过身去不理他。y
"喂,喂,喂,不会这样就气我了吧。"林恪伸手来抱我。
"走开,老子正伤心着,你们就在我伤口上撒盐,很痛快是吧。"
"是很痛快,至少从寝室长的手舞足蹈的行为来看。"干虞人无聊的在扇扇子。
"什么,你这个干鱼人,看我把你做成干鱼片,咱们兄弟们就有口福了!"
没等贺文杰冲过去,干虞人一个本子一飞,正中面门,"哪,那咱们的寝室开销全交给你了。"
"这个,别......求您大人有大量,怎能和我这样的角色计较呢,您说是不?......"
干虞人是我们寝室的书记兼会计,我们用的水,喝的水,吃的饭菜钱,用的电等等所有开销都是由他来记,到时大家就给寝费一并清了。
"奶娃儿回来了。"b
"你说什么,你找死!"文斌一放下包,就对贺文杰施展起他最近学得的太极拳。而贺文杰自有他的武当派绝学抵挡,一时间不分胜负。
"你们寝室时时都有好戏看,好啊,我省了电视机了,哈哈。"林恪枕着我的手臂哈哈大笑。
真是吵阿,怎么连让我缅怀我失去的恋情的空间都没有?
算了,这样也好。这样我才能摆脱那些烦人的痛苦。
终于到了周末,我最终还是把林恪带上了。
毓偲选的人就是不一样,至少他会弹吉他,搞乐团。
毓偲羞涩的和他坐在一块,我觉得我和林恪根本就是多余的,唱唱K之后大家就散了。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林恪和我都没说话。
时间在我的指缝中流走,没能真正抓住什么就已经快到期末了。为了生活,我不能不奋斗,学习既是为了奖学金,生活费,同时也为了以后找工作。我不得不为自己打点一切。
"这里的天气真他妈冷--舌头都、都、都打结了。"林恪哈着气,一张脸红红的。
"你穿这衣服真像熊。"我每看到他穿那件羽绒服就禁不住乐。
"......直说我熊样不就得了。嗯?......看我揍扁你!"
他一直追,我一直跑。累了,干脆一起躺在雪地上。
"复习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你呢?"
"不挂科就好。"g
"......"我和林恪果然不一样,我得更努力才能得到幸福。
"啊?"林恪显然被我吓了一跳。他的脸这么红,让我忍不住去试试他的温度,我渴望温暖。
"你、你干吗摸我?"
"谁让你脸红的?别人一看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我那是冻的!"
"逗你的呢,就你急。"
"小芜。"他侧过身子。
"嗯?"我一下坐起来,低头看着他。
"我想考完试去你家玩儿。"他兴致盎然的看着我。
我看着树上的积雪。"我不想回家。"我没有家。我只有吴大妈。
"过年你能不回吗?"
"下次吧。"过年,那是什么东西,我早已不记得它的样子,唯一记得的场景就是小小的我呆站在窗边看着别人一家和和乐乐的吃团圆饭。
"你不想让我去你家?"林恪拉住我的手。
"怎么会?"大冷天的,我能让你跟我在外面受冻吗?不仅受冻,还要挨饿?
"我就是想去。"
"暑假去好吗?你也要回家过年的。"我真的没有讨厌带你玩。
"哈哈哈,哈哈,你不觉得我像在撒娇吗?"林恪拉着我的手在脸上呼啦呼拉地晃。
"像!像极了,你还真好意思呢。"撒娇原来就是这样子。
"小芜,很多事情你都瞒着我,我想更了解你。"林恪把我拉倒在地。
雪被我的温度化成水,浸到我的头发里,头皮感到阵阵凉意,我是清醒的。我没有说话。
"那好,等你想说的时候会说的。我等着。"林恪没有再难为我,他一把拉起我,帮我拍打身上的雪。我回头看雪上我们身体的模子,就像在相互依偎。这么厚的雪,等到融化该是什么时候呢。
林恪笑着对我招手,那阵阵的暖意就像太阳。
"文斌,你今晚就走了?"
"咱们奶娃儿归心似剑,别留他!"贺文杰看来和他磨了很久嘴皮子来留他了。
"欠扁!算了,都这时候了,我大人大量不计较你。小佑,替我找机会教训教训他!走了,别太想我--啵!"文斌拽着他的小皮箱摇曳生姿地走了。
"唉,都没点兄弟情,干鱼片不知哪去了,奶娃儿跑了,你呢,有你家林恪待你,我看我还是通宵好了。"
"我可不会给你留门,自己拿钥匙。"
"不会反锁?"
"嗯。"
"确定?"
"罗嗦个没完!看我的--排山倒海!"
"葵花点穴手!"
"降龙十八掌!"
"你们真有完没完,只好让你们听听我的刘德华原音再现了。"干虞人回来看到我俩吵个没完,决定拿出他的绝活--五音不全。
"不要啊!"
"不要啊!"
等贺文杰一走,干虞人收拾收拾也出去了。
我在寝室里躺在床上,想起了那个我四个月没有联系的人,他是不是很着急?让他吧,失去才知道珍惜的人。要是他真担心我不会问学校要电话吗,可见他根本也不担心,算了,自寻烦恼。
"小芜。"是林恪。
"进来。"
"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林恪的目光如炬。
"刚考完试,这么兴奋是想去哪啊。"我无可奈何的爬起来。
"有个地方我一直想去见识见识,是兄弟就陪我去!"
"烟花柳巷呢--我是不去的。"
"去你就知道了!那可是我在网上打听到的!"林恪死活拽着我,看来不去不行了。
"这里好黑啊,来这里干嘛阿。"我没好气地问林恪。
"别说话,我们躲这里,看看吗。"他挑了个灌木丛,我俩躲里边。
"你想偷看别人谈情说爱啊,失陪。"我就想走,对面来了两个人,林恪一把拉我坐下来,妈呀,那树枝扎得我屁股生痛。
"你看啊。"
"啊,是两人在亲热啊。"
"不是这个,你看,俩男的!"林恪兴奋莫名。
借着月光,就在我们一米跟前,我看到两个激烈拥吻的人,男人。
"--您慢慢欣赏,小的我先告退了--"我不知怎的心里真是不太舒服。
"喂,看一下又不会死!"
"我没那兴致。"我不顾外边那两人怎么样惊慌失措,我站了起来,林恪便追着来。
"小芜!"
"......你想见识的原来是这个啊。"我看着他,他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小芜,你是不是觉得我变态啊。"他紧张地看着我。
"有点儿。"
"我前段时间看了那个西安同志网,知道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我......"
"你是同性恋吗?"我不知道自己的声调是不是过高了,总之把他吓了一跳。
"同、同、同性恋?"
"就是你说的变态。"
"......变态就变态,没叫你拈我这变态!"林恪显然以为我蔑视他了,他掉头就走。
"哎!叫你回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不是嫌我变态吗?"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不是?"我拍拍他肩膀,"反正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得贿赂我才不会被别人知道,所以咱们去吃宵夜,你请客,怎么样?"
"你......"
"走了走了。"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就走。
林恪和我说这些事情也是当我是他最好的哥们才会告诉我,我不能抛弃他。
"你真的没看不起我?"林恪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有点把我气恼了。
"你是真要我看不起你吧?嗯?你还当不当我是哥们?"我使劲一拽他的衣领。
"啊,你这样......"林恪脸倒是红了。
"你以前知道你是同性恋吗?"我放开了他。
"知道,以前还亲过别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早熟的嘛。"我诧异地看着他。
"那时我还很小,只是知道自己很喜欢他,就亲了他呗,他也没拒绝。"林恪笑着说。
"嗯,原来你是有前科的啊。......那你当时是以什么心情来做我的朋友的?"我躺倒在草地上,回想起火车上对我想的灿烂的他。
"当时只想做你朋友,也没动过什么念头。"
"当时?"我翻个身,草地的香味让我眷恋。
"......要是这个时候我......你会不会答应我?"
"不会。"
"......"
"你是不是很伤心?"
"你是在耍我吗?"他的声音有点不平稳,但他极力在克制自己。
"没有,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将手臂盖在眼睛上。
他轻轻的抱住我,"我也不想。"
......
回到寝室的时候,林恪已经回复成平常的他了。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这么快?"林恪显然舍不得我。
"我只是想早点来。"我拍拍他肩膀,"下个暑假一定带你到我们那玩。"
"好!"看着他振作起来我心里冒出点罪恶感。
第二天一早,林恪就在门口等我,他送我上了火车,直到火车开得远了也没离开。
上了火车,我开始后悔了。我这是去干什么呢。开始几天还可以去探望吴大妈,之后呢,难道我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过那个凄凉冷漠的年?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我下了车,直奔吴大妈家。
"--是小芜,回来之前怎么不和大妈说一声!大妈好去接你,菜什么的也好准备准备啊。快进来,快进来!"吴大妈摸着我的头,把我的行李接过。
"车站到这里又不远。"
"你肯定没回你爸那里吧。"吴大妈叹了口气。
"我......"
"你爸现在老了,你回去多多照顾他吧。喝的酒多会落下病的。"
"......"
"我那儿子下周就要回来接我到北京去了,可能不能再见到你了,你真让我放不下心啊。"吴大妈让我想起了远去的妈妈。
"放心吧,大妈,我会去看他的。"好像什么都没了。好落寞的感觉。
"那就好,那就好。"
在吴大妈家里待了一周,她儿子接走了她,我也无处可去了。
那条熟悉的街道,那座熟悉的楼房,那个熟悉的楼梯,那扇窗,那个人影,那个拳头!那条鞭子!
我蹲在楼下,几乎泣不成声。
"小芜?"
我抬起头。那,还是我的父亲吗?那岁月刻画的深深的脸上,那双暗淡的眼睛,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还是那个拿着鞭子追打我的爸爸吗?
激动让他的双眼蓄满了泪水,他想朝我冲过来,可惜力不从心,蹒跚着眼看就要倒下去,他忙用手撑住地面,尴尬的站起身来。
我站在他面前,发现自己已经比他高出了一个头,他再也不能让我仰视了。我接过他手里的大包小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花白又显乱的头发,有股想为他梳理的冲动。
"我就知道,这些天你一定会回来的......"他将东西一股脑全放进冰箱。
"......"突然觉得失去了和父亲对话的能力,好悲哀。
"这些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他忙着取出糖炒栗子,这让我想起那天在车站的时候。
我轻轻推开他,"我现在不想吃。"
"对、对,累了就先休息!"
"爸"这个字眼在我脑中是那么生涩难懂,我能叫得出来吗。
现在你给我了爱,可同时你也给了我内疚和悔恨。我到底该怎么办?
"学校好吗?"父亲给我夹菜。
"嗯。"
"住得惯吧?"
"还好。"
"学习......"
"可以。"
"哦......"
一顿饭下来问的来来去去都是这几个问题,但是我还是一一作答。
"我吃饱了。"
"好,就吃饱了?"他似乎很失望。
回到房间,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罪恶感淹没了,那样的父亲就是我一直痛恨着的吗,我是不是还应该那么痛恨他?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
最后我想起了林恪说的话:苹果中要是出现了烂苹果,如果舍不得放弃烂的,好的不久也会烂去,到时便一个好的苹果都没吃上。
我的回忆难道也像那样吗,我把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去掉了,就能把现在的幸福抓住了吗。
爸爸......
天蒙蒙亮,我就起床了。走到厅里,发现桌上的早餐和一张纸,上面写着:"爸爸去工作了,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早餐很多,有一些不太合口味,我勉强吃完,发现家里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拉开冰箱,看里面没什么菜。去买点菜吧。
"小芜,肚子饿了吧,爸爸马上做饭。"他疲累的脸露出的欣慰令我不解。
"啊,啊......小芜已经会做饭了啊......"他眼中的惊喜又带点失望。
"吃吧。"我端起碗给他盛饭。
"......"
"吃吧。不吃饭可就凉了。"我没有看他,这时他需要的可能是父亲的尊严。
"嗯,小芜做的菜真的好吃,好吃。"他呜咽着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