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欲而安————悠雨

　　「你什麽时候跑到南方公司去了？」白志涛的声音因为吃惊而急促起来，他显然没想到韩景颜会在南方公司工作。
　　「刚刚找到的工作，我总不能一辈子靠卖身吃饭吧？」韩景颜感觉到主动权已经渐渐掌握在自己手中，心跳因为兴奋而加快几拍。
　　「辞掉。」简单的两个字後，白志涛没事儿似的继续侵犯韩景颜的身体。
　　「什麽？」对方说得太过简洁，令韩景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辞掉。」白志涛抬起头，难得好脾气地重复并且解释了一遍，「把那份工作辞掉，我再包你。」
　　「等、等一下！」就算你想包我，也应该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呀！
　　虽然早已习惯对方的无理要求，但韩景颜还是不免生起气来。在白志涛身下挣扎著，想要推开对方，但不料对方技高一筹，一个会合下来，韩景颜脱身不成，反倒被对方抓住双腿压向胸前，以非常诱人的姿态呈现在对方眼前。
　　──糟、糟了！
　　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彻底侵犯的韩景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哢哢』的响声。
　　接著，门锁转动了，门打开了！
　　一丝光线从门缝里灌了进来，正好照在韩景颜的脸上。
　　随著光线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门也大大敞开，韩景颜正想睁开眼睛......
　　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险些刺破他的耳膜！
　　「啊──！！」
　　这声尖叫一直持续了三秒锺才止住。
　　三秒锺後，韩景颜终於看清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见过面的小茉莉！
　　只见小茉莉站在门边，紧紧捂嘴，双眼睁得很大。看她膝盖并在一起，身子也摇摇晃晃，好像就快站不稳似的。眼看她就要倒下的瞬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身後，即使扶住她的後背。
　　这一刻，韩景颜的脑袋差点爆炸。因为他看见那个扶住小茉莉的人──正是苏扬。
　　他们撞见了他们最不该撞见的一幕。
　　韩景颜听见苏扬低低的声音喊了一声『景颜......』但韩景颜却什麽也无法回答，他口中干涩，喉咙哽咽，脑袋里就像一锅沸腾的热水，耳边全是乱糟糟的杂响。
　　『捉奸在床』四个大字突然压下，韩景颜脑中一片空白。
　　还是白志涛比较有魄力，只见他扯过被子把两人遮住，对小茉莉喝道：「出去！」
　　如果小茉莉就此关门退出事情还比较好收场，谁知道偏偏小茉莉也不是好打发的人物。非但不退，还冲进门来，一把抓住被子使劲扯，边扯还边叫：「爸！你给我下来！你给我解释清楚！」
　　──这种事情还有什麽好解释的吗？用眼睛看不就明白了？
　　韩景颜望了小茉莉一眼，迅速裹好浴衣，从白志涛身下逃出来，滑下了床。
　　做到一半被捉奸的这种情况，他从业数年也不是没遇到过。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鞋底抹油直接溜。
　　本以为他们白家父女俩怎麽吵、怎麽闹都和自己没什麽关系，但谁知韩景颜脚尖刚一沾地，肩膀就被苏扬一把抓住，用和小茉莉差不多的态度叫道：「韩景颜，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你一不是我妈，二不是我老婆，管这麽多干什麽。」韩景颜见到苏扬就心烦。只准他自己和小茉莉亲亲热热，就不准自己找旧情人排遣寂寞呀？况且自己还不算找旧情人排遣寂寞呢。
　　「韩景颜，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苏扬皱眉问道。
　　韩景颜承认自己上车的时候的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刚刚被压在床上时却非常清醒，非常明白自己在做的事情──他在工作、他在要账。不过没想到小茉莉和苏扬会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冲进来。
「爸，你怎麽能这样！」小茉莉抓住白志涛拉来扯去，脸上全是泪水。
　　白志涛一直低头坐在床边，直到等小茉莉吼完所有想吼的话、累得喘不上气时，他才平静地抬头，问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小茉莉被他问得一愣，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水说：「我派人查出来的。」
　　「你居然找人跟踪我？」白志涛紧紧锁眉。
　　「你还不是一样，派人跟踪我！」小茉莉不甘示弱地大吵著。
　　──真不愧是父女，想法做法都一样，互相派人跟踪对方。
　　此地不宜久留，韩景颜裹著浴衣，抓起地上自己的衣服，拉著苏扬迅速逃离房间。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白志涛和小茉莉互分别委托私家侦探跟踪对方。白志涛委托的那方查出小茉莉和苏扬见面的地点，白志涛本想偷看一下小茉莉喜欢的男人到底长什麽模样，谁知道中途遇上韩景颜，於是两人打算重温旧梦，可是事情偏偏不巧，小茉莉委托的私家侦探又把白志涛和一个不明男人进宾馆的消息告诉了小茉莉。小茉莉接到消息後，立刻拉著苏扬火速赶来，替她死去的母亲捉奸，但万万没想到，她捉到的奸夫竟然是苏扬的同事──韩景颜。
　　事情一下子错乱起来，不仅小茉莉一团混乱，苏扬也是。
　　被韩景颜拉出火药味十足的房间後，两人躲在卫生间里，还反锁上门，不让其他人进入。这宾馆很高级，卫生间当然也不弱，和南方安装公司里那间五星级的厕所如出一辙，打扫得非常干净，地板光可鉴人，不但没有异味，而且气息芳香。
　　韩景颜转过背脱下浴袍，在卫生间里换衣服。
　　苏扬愣愣地站在他身後，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脑海里始终停留著那幅画面──韩景颜双腿分开、被白志涛压在身下的那幅画面。就好像烙印似的打在他的脑子里，阵阵发痛。
　　韩景颜正在专心致志地穿衣服，一点也没有留意到苏扬越来越不正常的神色。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走来，还没来得及抬头，身体就被苏扬抱住。抱就抱嘛，也不看看场合，可怜韩景颜正在穿裤子，而且一只脚已经伸进裤腿、悬在半空，只有单脚立在地上。这姿势本来就很难掌握平衡，再加上被苏扬这麽突然一抱，韩景颜整个人都靠进苏扬怀中。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差点就一起跌倒在地。
　　「放开我，这样我怎麽穿裤子！」韩景颜用胳膊肘顶了顶苏扬的肚子。
　　「你说，你到底怎麽和他遇上的？是你找他，还是他找你？」苏扬把韩景颜越抱越紧，双手围成一圈，把韩景颜环入其中。
　　「屁话，当然是他找上我的。」以我韩景颜的身价，还不用到处去拉客，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拉苏扬，可惜苏扬还不怎麽领情。
　　「你说过你们半年都没有见面了。」苏扬的口气怪怪的。
　　「是呀，是说过。」韩景颜在苏扬的箍制中艰难地穿裤子，好不容易两只脚才都落地，拉好拉链，裤子总算穿好了。
　　「但他为什麽偏偏今天找上你？」苏扬把韩景颜的身子转过一百八十度，让他面对自己。
「说来话长，你问这麽多干什麽？」韩景颜推开苏扬，打算穿衣服。谁知道刚穿进一只袖子，就只听『嘶──』的一声，衬衣被苏扬撕破了。
　　「是不是你主动邀他出来的？你用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邀他出来！」苏扬的声音一下大了好几倍，韩景颜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麽大的声音和自己讲话，而且还不带结巴。
　　「你干什麽呀......」小声地这麽嘟哝一句，韩景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按住肩膀，推到墙壁上。
　　後脑在墙上『咚』的撞了一下，痛感让韩景颜突然清醒。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苏扬在生气，而且还是非常生气。
　　「你找他要账就好好要！用正当的方法要！为什麽要和他上床呢！」
　　一通大吼，让韩景颜张大了嘴巴。
　　──还以为他在气什麽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呀。
　　「没事啦......」韩景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况且他是我的老主顾......虽然癖好有点不好，但好歹照顾了我很久。」
　　「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苏扬一字一顿地把韩景颜刚才话中自己最不能理解的部分著重强调出来，抓住对方肩膀的十指蓦然收紧。他看见韩景颜微微蹙眉，听见他嘴里发出『痛』的一声呻吟。但苏扬的力气没有撤走一点，「如果我和茉莉没有赶来，你就已经被他上了你知不知道！」
　　高声大吼居然在卫生间里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回音效果，显得无比震撼，好像安装了八个音箱似的。
　　「你别这麽大声好不好？」韩景颜害怕被人听见。
　　「哼。」难得苏扬也有冷笑的时候，只见他推了韩景颜一掌，走到门边，说，「还说什麽自己反对滥交......结果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随便和什麽人都能上床......我居然还信了你那麽多鬼话，我居然还以为你和其他MB有什麽不同......」
　　苏扬的声音越来越痛苦，好像就快发不出来。
　　身後，韩景颜依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应了一声：「哦，原来你到现在才发现呀？」
　　这一句话後，苏扬突然沈默。
　　韩景颜穿好衬衣，上前几步，站在苏扬身後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是为了钱才做这行，我本来就和其他MB没什麽不同，也没有骗过你，不过是你自己把我想得太好了。就算有人骗你，也是你自己骗你自己，和我无关。」
　　比平时都更低沈的声音，似乎在压抑著什麽情绪。
　　韩景颜抓住苏扬的肩，把他推向旁边，自己扭开门锁，打开门走出几步後又突然停下。没有回头，直接背对苏扬，丢下最後一句话：「还有，我说我反对滥交是真的──你不信就算了。」
　　留下这句话後，韩景颜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苏扬一直低著头，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就更没有追上去的勇气。直到他感觉到韩景颜的脚步声已经小到快要听不见的时候，才触电般抬头向对方离开的方向望去。
　　然而他看见的，只是空无一人的走廊罢了。
那之後三天，韩景颜再也没有出现在苏扬面前。
　　不仅没有出现在苏扬面前，也没有出现在公司其他所有人的面前。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公司。作为一个进入公司不到一个礼拜的超级大新人，居然敢不请假直接旷工三天，结局无疑只有一个，就是炒鱿鱼。
　　人事部长知道韩景颜和苏扬住在一起，就让他把对方被炒鱿鱼的消息带回去。
　　──带回去？
　　回到家中，苏扬呆呆坐在沙发上，回想著这三个字时，苦涩地笑了起来。他怎麽带回去？韩景颜已经三天不见人影，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不，还有人知道！
　　苏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安排他和韩景颜第一次见面的人──宁夏！
　　思及此，急忙找到那张联系名片，拨通宁夏的工作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後，得到的答案却是一句话：「我也没有他的消息，正急得团团转呢。」
　　如果连宁夏也不知道韩景颜在哪里，那麽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报警。
　　「你可千万不要报警。」报警的想法刚一产生，就被电话另一方的宁夏阻止道，「我最讨厌警察，也不想因为从事色情工作而被逮捕。景颜也一样，他最讨厌的地方就是警察局。」
　　「那要怎麽办？」苏扬对著手机大吼，「万一他被杀了，弃尸荒郊野外我们也不理吗？」
　　话音刚落，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笑声，宁夏安慰他说：「放心吧，景颜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麽人拐得了他？我已经在打听他的下落了，你不用著急，再过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就算他变成兵马俑钻进土里，我也有办法把他挖出来。」
　　「再过几天到底是几天呀？」苏扬已经等不及了。
　　谁知道对方却说：「我现在上楼，你给我开门。」
　　「咦？」
　　「咦什麽咦，我在你家楼下。」
　　「什麽？」苏扬立刻冲到窗边，向下一望，果然看见路灯下站著一个很像宁夏的男人，「你怎麽知道我住这里？」
　　「当然是景颜告诉我的，他有什麽事情我不知道呀。」宁夏有些得意地说。
　　三天没有韩景颜的消息，他本来打算来公寓看看情况，谁知道刚走到楼下，就接到苏扬的电话，这才知道原来韩景颜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苏扬握住手机的手突然紧了紧，带著不确定的语气问：「你真的知道......他的所有事情？」
　　「当然，可不要小看我和景颜从大学算起整整三年的交情。」从声音可以听出，宁夏比刚才更加得意。
　　「那麽......」苏扬犹豫了一下，终於问出，「你可以告诉我吗？」
　　「什麽？」宁夏没反应过来。
　　「你能够告诉我吗？关於他的一切，你所知道的，关於他的一切......什麽都行，只要是关於他的......我都想知道......」
　　电话另一边闻言沈默了，苏扬的心脏紧张地跳动著，耳朵周围的神经紧紧绷住，凝神听著电话另一头的一切响声，他甚至可以听见宁夏呼吸和脚步的声音。
　　然而最後，他听到却是一阵门铃声。
　　打开门，宁夏出现在苏扬眼前，很随意地对苏扬说了声『嗨』，然後合上手机盖，不等苏扬邀请，就径自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转过头，看苏扬还愣愣地站在门边，於是便反客为主地邀请道：「还站在那里干嘛，不是你说想听的吗？」
　　──咦？！
　　这时，苏扬才明白，对方要告诉他韩景颜的过去。
　　「你是第一个可以把景颜气得消失三天的人，我想对景颜来说，你一定非常特殊吧？所以，他应该不会介意我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你。」
　　宁夏回头对苏扬笑笑，态度温和而又友好。单就外表来说，谁也想不到他是从事色情服务行业的人。
房间里很安静，时锺『嗒嗒』的走著。除了宁夏吸烟吐烟的声音外，好像就没什麽特别的声响了。苏扬坐在宁夏的斜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就像在听老师训话的学生。
　　「你不用这麽紧张......」宁夏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吐出一口烟雾问道，「你想听什麽？」苏扬提了一口气，大声说：「听......听说，当初是你把他带进酒吧的？」
　　「是呀，是我介绍他进去的，当时我已经是里面的一名小主管，说话还算有点分量。」
　　「你......你是同性恋吗？」
　　宁夏又笑了起来，「应该算不上同性恋吧，我男女都不排斥。」
　　看来又是一个和韩景颜同一型号的人。
　　苏扬正想著，就听宁夏又补充了一句：「男人给的钱和女人给的钱，不都是钱照样花吗？如果男女都OK的话，收入增加一倍，不是更好吗？」
　　──原来在对方眼里看到的男男女女，都是一张会行走的钞票？
　　「你为什麽带他进那种地方！」苏扬不理解宁夏什麽『收入增加一倍』的荒谬理论，他只知道宁夏是害韩景颜陷入火炕的罪魁祸首。
　　对方越是笑，他就觉得那笑容越刺眼。
　　见苏扬有些动怒，宁夏也收起先前那幅笑容，望著烟灰缸说：「因为那里面赚钱容易。」
　　「又是钱......」苏扬无意识地发出这麽一声。
　　「当你真的很需要钱的时候，你就不会这麽说了......而且那个时候，你会发现什麽肉体，什麽道德都不重要，都可以成为赚钱的工具。」宁夏波澜不惊地继续讲下去，「景颜也是这样，如果他真的认为我害了他，我们的关系还可以保持这麽久麽？他早就一刀把我捅死了。」
　　一个问句，把苏扬问得愣住。
　　对方望著苏扬，那眼神仿佛可以把人望穿，宁夏似乎在等苏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