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欲而安————悠雨

　　说著说著竟大笑起来，让苏扬怀疑他是不是愤激过度，神经陷入错乱阶段。
　　「别用那种眼神看著我，我神经非常正常。」韩景颜弹了苏扬的脑门一下，「放心好了，我还算干净，不带病毒的。」
　　「我没有担心这个......」苏扬小声说，「你以後还是不要再干这一行了，老老实实在清欠办工作吧。虽然工资少点，但......但是......对身体比较好......万一再......再那个裂了怎麽办？」
　　「切，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麽！」韩景颜翘起二郎腿，白了苏扬一眼。
　　「可......可是我觉得......」
　　「闭上你的嘴，少说话！」韩景颜一眼瞪过去，直接打断他的哆嗦不止。
　　「你......你真的这麽缺钱吗？」苏扬突然抬头这麽问道。
　　这句话，让韩景颜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由刚才的气愤转为平淡，最後竟变成一丝哀伤，只见他低头又给自己点了一只烟，衔在嘴里，低低地说：「现在已经不缺了......」
　　「那......」望著韩景颜突然安静下来的侧脸，苏扬小声问，「你就不能洗手不干吗？」
　　韩景颜虽然没有立即回答，但他却突然扭头，目光从苏扬脸上扫过，最後定格在自己指间的烟头上，语气稍显尖锐地反问道：「你有什麽资格要我洗手不干？」
　　既不是他爸妈，又不是他老婆，还来管他的家务事？！
　　苏扬被问得吱不出声。
　　「好了，别老说我的事情。」韩景颜微一皱眉，瞪了苏扬几眼，问道，「你的小茉莉怎麽办？你还要不要和她结婚了？她的身份你到底搞清楚没有？干脆明天把她约出来，把话说个明白。不然稀里糊涂把她娶过门，才发现是一颗定时炸弹，想扔都扔不了了──炸死你！」
正在这时，苏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接过来一听，苏扬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茉......茉莉......有什麽事吗？......哦，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好了，我没事......嗯，就这样......拜拜......」
　　一分锺不到，苏扬就讲完电话，切掉。
　　「怎麽了？」韩景颜把头探过来问，他非常好奇小茉莉到底找苏扬有什麽事。
　　「茉莉她说......」苏扬吸了一口气，神情不宁，「她说......明天有事情要告诉我。」
　　「那很好呀，你也正好问问她究竟什麽来历。」韩景颜笑眯眯的说。
　　「她说......她要告诉我的那件事情非常『重要』。」苏扬严肃地重重强调了一遍。
　　「那更好呀，也许不用你问，小茉莉自己就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你了。」韩景颜依然笑容可掬。
　　「我......我有点害怕。」仅仅是一个电话而已，苏扬现在的心跳就已经明显加快了好多倍。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小茉莉会有什麽隐瞒他的地方，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韩景颜几次三番在他面前怀疑小茉莉的来历，但苏扬却总认为那是韩景颜自己太过多心，小茉莉本身并没有问题。
　　但是今天，当他亲眼看到小茉莉和白志涛从车下下来，手挽手走近电梯的那一幕画面後，他无法不去怀疑，无法不做出最坏的猜想。再加上刚才又听到韩景颜告诉他的那些关於白志涛的事情，他更是对白志涛充满恐怖的猜测，认为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王。
　　而小茉莉......究竟是被魔王抓住的可怜牺牲品呢，还是魔王的同党？
　　「喂。」苏扬正想得出神，後脑勺就被韩景颜戳了一下，只听韩景颜说，「如果你还想要回城南那笔烂账，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麽办法呀？」苏扬揉揉後脑勺被戳痛的地方问。
　　只见韩景颜神秘地一笑，摸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个电话号码给苏扬看。苏扬凑过去一瞧，差点吓得叫出声来。只见姓名那一栏上，居然写的是『白志涛』三个字，而且这个电话号码显然和苏扬资料里所掌握的号码不同，是一个他完全没有见过、没有印象的号码。
　　「你哪儿来的电话号码？」苏扬惊讶地问道。
　　「半年前的了，」韩景颜一边『哔哔』按著手机玩，一边说，「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打通。」
　　「你怎麽会有他的电话号码？」苏扬还是死咬住这个问题不放。
　　「因为......」韩景颜回头对苏扬迷人地一笑，回答说，「因为我被他包养过半年，而这个号码就是当时和我联系专用的。」
　　「你被他包养过半年？！」苏扬突然对韩景颜和白志涛两人都重新认识了一遍。
　　「是呀，他好像很迷我。当初和他说拜拜的时候，他还恋恋不舍的说，会一直保留这个号码。等哪天我想找他的时候，随时可以联系。可是从那之後半年，我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联系上......」韩景颜依然一边玩他的手机，一边说话，好像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过去碰碰运气。
　　「他......他对你怎麽样呀？」
　　苏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问这个问题，但就是很想知道答案。
　　那个包养过韩景颜半年的人，保守估计，就算一个礼拜做一次，也做了差不多二十多次──足足是自己十倍呀！
　　而且对方是个成熟的男人，一定阅人无数，久经战场，技术上不知比自己好上多少倍。
　　这麽一比较，与其说自己是韩景颜的客人，还不如说自己是韩景颜消遣的玩具。因为每次在床上，自己就像一个什麽都不懂的稚儿，而韩景颜就像他的老师，手把手教他该怎麽做。
　　越这麽想，苏扬就越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像自己这种人还学别人嫖妓？
　　很想这样大骂自己，并且掴自己两个耳光。
　　苏扬正想得投入，突然听见韩景颜的回答，只是非常简单的两个字：「噩梦。」
　　「噩梦？」
　　「嗯，」韩景颜板起脸，用严肃到可以吓哭小孩子的表情告诉苏扬说，「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其实实质上就是一个道具狂、虐待狂加心理变态......陪他的那半年简直是我人生中的一场漫长的噩梦，还好不过是半年而已......半年以後，我就不再需要他的钱了......我现在倒是很担心你的小茉莉，居然有胆子去当那个人的情妇，迟早被整死在床上......」
　　「......」
　　苏扬突然无语了，不知道是被吓得说不出话，还是吃惊得说不出话。
　　虽然韩景颜年纪比他小，但是......对方的人生历练，好像是他的几十万倍呀......叹息。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天气很好，适合睡觉。
　　直到上午十点，韩景颜还在床上睡得昏昏沈沈。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韩景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苏扬在客厅里接电话。
　　从对话中听出，电话是小茉莉打来的，大概是催促苏扬出门和她见面。
　　苏扬『嗯嗯』答应了几声，挂断电话跑进卧室，把韩景颜从半梦半醒中彻底摇醒过来。
　　「干什麽啦？......」韩景颜紧紧抱住枕头，在床上滚了滚，就是不想起来。
　　「你陪我去好不好？」苏扬哀求。
　　「笨蛋，」韩景颜慢慢睁开眼睛，抛给苏扬一个白眼，「如果小茉莉真有什麽秘密要告诉你，我这个第三者站在一边，她不敢说了怎麽办？」
　　「那......那要怎麽办？」
　　「当然是你自己去。」韩景颜毋庸置疑地丢给苏扬一个答案，自己翻过一个身，背朝苏扬不想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约个会还要拖个第三者去壮胆。真不敢想像他这副子，怎麽和小茉莉结婚？！
　　「那你偷偷跟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万一小茉莉真的和他摊派说自己是白志涛的情妇，不能和他结婚了，或者想向他借钱、勒索、威胁，他要怎麽办？昨天晚上，苏扬躺在床上就已经幻想出千万种小茉莉今天可能告诉他的话，什麽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但还是没胆子去面对。
　　「不要！我才没有那份闲情逸致跟踪你。」韩景颜冷声彻底拒绝，还用被子蒙住耳朵，不想听苏扬没完没了的哀求。
　　见状，苏扬也没辙了，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站在门边对韩景颜说了一声：「那我出去了。」
　　但韩景颜还是一言不发地面朝墙壁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想回话，还是根本又睡著了。
　　苏扬哀愁地叹了声气，迈著无力的脚步，缓缓走出门去。
　　在轻轻一声『啪』的关门声响起後，韩景颜雷击似的『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七手八脚套上衣服，只花半分锺把自己的仪容整理好，带著墨镜，穿著大外套，简单变装以後便紧随苏扬而去。他一边自我厌恶地骂自己笨蛋无聊，另一方面双腿不由自主地向苏扬离开的方向追去。
　　天啊，他韩景颜也有偷偷跟踪别人约会的一天？！
　　一想到这个，就有一种想要撞墙去死的冲动。
　　虽然表面上装作对小茉莉要向苏扬摊派的事情漠不关心，但事实上，他昨晚就是因为想著这件事而辗转反侧、睡不著觉。就连苏扬这道可口的美餐躺在身边，他都提不起兴致去品尝，脑子里全是白天小茉莉和白志涛走在一起的画面，还有小茉莉打来约苏扬见面的那个电话。
　　在这之前，韩景颜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麽敏感、这麽神经质的人。他一向厌恶跟踪，但现在偏偏又在做他最厌恶的事情。他又好奇、又紧张、又後悔、又想抽打自己，总而言之心情非常复杂。即便内心已经达到天人交战的混乱程度，但外表看来依然平静得如同一尊会移动的雕塑。
苏扬的步子很慢，似乎有些犹豫，而且一直没有回头，没有机会发现韩景颜的存在。所以韩景颜的跟踪进行得非常顺利。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锺，苏扬停了下来，坐在街心花园中的一条长椅上。附近高树繁茂，即使是在日光下，也显得有些阴僻。
　　见苏扬坐下，韩景颜立即止步，转身闪入一个拐角，偷偷探出头来观察苏扬。其反应之快，动作之敏捷，连韩景颜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是第一次跟踪别人。或者应该说，他天生就有当私家侦探的潜质？
　　苏扬到了，小茉莉应该也快了。
　　韩景颜向四周看了看，只看见几名下棋喝茶的老人，还有几个在沙地玩耍的小孩。除此之外，再看不见其他疑是小茉莉的人物。小茉莉十万火急地约苏扬出来，结果自己居然迟到？哼，韩景颜在心里给小茉莉又扣去十分。
　　然而正在这时，肩膀突然被人从後面拍了一下。
　　「啊！」韩景颜撞鬼似的大叫，扭头一看，差点把脖子扭伤，在认出来人後，惊愕得连惊叫都发不出来，喉咙哽了两下，才结结巴巴地说出：「小......小茉莉......」
　　话音一落，墨镜已经从鼻梁上滑落下来，样子有些狼狈。
　　「是小韩吧？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小茉莉微微一笑，对韩景颜点头，手上还提著两盒小蛋糕，「站在这里干什麽，过去呀。」
　　说著就指了指苏扬坐著的那条长椅。
　　这时，听到动静的苏扬也已经发现这边的情况，起身向这个方向望来。韩景颜和目光和他刚一接触，就触电般迅速把身子向後一转，墨镜一带，对小茉莉低低说了声：「我有事先走了。」
　　鞋底抹油还没成功，小茉莉就朝苏扬喊话了：「苏扬，小韩也在，我再去买个蛋糕。」
　　说完就把已经买好的两个蛋糕塞给韩景颜，自己转身又朝糕点屋走去。这个时候韩景颜才明白，原来小茉莉不是迟到，而是刚刚离开去买蛋糕而已。谁知道自己好巧不巧偏偏被她逮个正著。这下，韩景颜想溜也溜不掉了。
　　硬著头皮一转头，用还算潇洒的动作摘下墨镜，对苏扬展示了一下他最得意的笑容。在看到对方又惊异，又不敢相信，又有些窃笑的表情後，韩景颜捏住墨镜的手突然用了用劲。太尴尬了，真恨不得掉头就走。
　　「你......起来了呀？」苏扬带著偷笑的表情问。
　　「我路过而已。」韩景颜非常不爽地回答，把蛋糕塞进苏扬怀里，径直走到长椅上坐下。
　　反正小茉莉都不嫌弃他这个电灯泡，他自己也不必在意。刚刚才在发愁怎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现在好了，可以直接坐在旁边听。不过，有自己在旁边，小茉莉还会什麽话都讲吗？
　　韩景颜正想著，小茉莉就已经走了过来。
　　她在苏扬旁边坐下，这样就正好把苏扬夹在了她和韩景颜之间。小茉莉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什麽，但苏扬却觉得有些不舒服，起身想要换换座位，但却被韩景颜一把按住，不准他换。想来也是，如果把小茉莉换到中间来坐，不舒服的人就是韩景颜自己了。
「小韩应该不讨厌吃甜食吧？」小茉莉一边说，一边把刚买来的那块蛋糕递到韩景颜手上，态度很客气，笑容也非常友好。
　　出於礼貌，韩景颜不得不接，还很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小茉莉又分了一块蛋糕给苏扬，接下来三个人都埋头吃起蛋糕来，谁也没有再说话。韩景颜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偷偷瞟了苏扬一眼，发现他也在偷瞟自己，於是狠狠地一眼瞪过去。再偷偷瞟一瞟小茉莉，见她正专心致志地吃著蛋糕，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要说话的打算。
　　──果然，是因为自己这个超级大灯泡在这里的缘故吗？
　　这麽想著，韩景颜咳嗽了一声，见小茉莉抬起头来，才望著她说：「茉莉姐，我真的有事，你和苏哥慢慢聊，我先走了。」
　　「有事呀？」小茉莉依旧笑眯眯的，听语气好像并不打算挽留。
　　韩景颜刚想告辞，谁知道苏扬却突然叫住他，喊了一声：「等、等一下！」
　　韩景颜只得又扭回头来看著苏扬，结果苏扬半天也没说出其它话来，三人之间的气氛要有多怪就有多怪。最後还是小茉莉一声笑了出来，对韩景颜说：「或者小韩你先等一下，我和你们说一件事，耽误不了几分锺。」
　　「我也可以听？」韩景颜脱口而出地问。
　　「你和苏扬住在一起，就算现在不告诉你，苏扬回去以後也肯定会对你说。与其那样，还不如我自己讲出来。」小茉莉这人的确有点厉害，把苏扬的脾气摸得通通透透，令韩景颜都不禁有些佩服。
　　见对方不介意自己旁听，韩景颜又缓缓坐回长椅上，和苏扬对望了一眼。
　　「其实......」小茉莉把蛋糕盒子放在膝盖上，低头望著自己的手，「其实......苏扬，上次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两个人......并不是我的父母......」
　　「？」苏扬满头问号地等著小茉莉继续。
　　「他们是我从劳务市场雇来的两名临时工......临时充当一下我的父母......对不起苏扬，我骗了你。其实我家不是开杂货店的，我在餐馆打工也不是为了补贴家用......而是我和我爸闹了矛盾，我赌气跑出来了......」
　　苏扬和韩景颜两人面面相觑一阵，目光又回到小茉莉脸上。
　　小茉莉还是低著头，眉头微微蹙起，缓缓说道：「昨天，我才和我爸说我要嫁人......他让我把你带回家看看。」
　　苏扬听出一些眉目，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因为和你爸赌气，就跑出来随便找了份工作，再随便找个人嫁？」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太乱来了吧！？
　　「我不是随便找的！」小茉莉声音扬高，抬头望著苏扬，认真辩解道，「我......我已经注意你一年了，但是你......你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
　　「注意我一年了？」苏扬不敢相信。
　　小茉莉接著说：「从一年前，你第一次找到我爸公司来要账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等、等一下！」韩景颜突然打断小茉莉的话，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他不敢相信，但他却不能阻止自己不去那样猜想，「茉莉姐，你爸开的是什麽公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