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者(修改版)————青衣无袂

作者:青衣无袂  录入:12-08

陆峻道:"谁要把你当个无法无天只会闯祸的筹码,谁就是笨蛋。"
廉沧浔笑指着他鼻子,道:"阿峻,你死定了,居然辱骂上面。"
陆峻冷哼一声,廉沧浔打了个响指,道:"今晚的月光真不错,难得我们又重新坐在一起,如果有酒助兴,就更完美了。"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云裳提一个精致的食盒,在二人面前打开,取出几碟精美的小菜,一对白玉杯,一壶酒,关上门又轻巧的退了出去。
陆峻道:"你们当我这里是自己家么?况且,你明知道我不能动,弄这些东西来,是想气死我。"
廉沧浔将两个酒杯斟满,鲜红的酒在白玉杯中,如血一般艳,指甲向陆峻鼻下弹了弹,道:"我哪里忍心,何况,独个饮酒,也无趣。"
陆峻只当没听到他的话,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去后,手臂忽然有了活动的力气,只是十分沉重,端起一杯酒,仿佛要用尽力气。
廉沧浔也端起杯与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陆峻费力的饮尽杯中酒,道:"胭脂楼的胭脂浆,很多年没喝了,味道还是一样的好。"
廉沧浔笑意满眼,又斟酒,道:"恐怕从跟人私奔那天起,你就没再喝过了吧。多喝点。"
陆峻又饮了几杯,道:"廉沧浔,你跟冯养梧在家喝得不是挺高兴么,怎么今晚没叫他一起来?"
廉沧浔道:"你在吃冯养梧的醋么?"
陆峻道:"你真会异想天开。"
康沧浔摇头笑道:"阿峻,你是我所认识的人里面,最会装正经的。"
陆峻瞪着他,唇边有血般红的酒渍。
廉沧浔笑道:"大家都以为你知礼通达,谁知道会跟一个戏子有染还学人私奔。"
陆峻斥道:"你才是个混帐,长着一副女人相,偏偏粗鲁无礼,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廉沧浔继续道:"你回到京城,在家门前跪了十天十夜,终于让你父亲相信你浪子回头,重纳家门。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好戏啊,结果你再世为人,循规蹈矩,连官也一路做到刑部侍郎。真是让大家失望啊。"
陆峻冷笑,道:"恐怕是你失望吧。"
廉沧浔道:"你一直紧盯着我不放,知道大家怎么想?"廉沧浔指着他,笑弯眉,道:"大家都以为陆侍郎对江凤卿深情不忘,要杀我这个小将军报仇,呵呵,好一个痴情种子。"
陆峻只是冷冷的望着他,望着廉沧浔渐渐忧伤起来的笑容。
廉沧浔笑声渐止,盯着杯中如血的酒,道:"只有我知道,他们是错的。"
陆峻道:"你说的对,他们都错了。"
廉沧浔恢复邪气张扬的笑容,道:"那么你真正的意图呢?"
陆峻望着窗外的月光,道:"要重新回到京城来,你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气?我以为我能抛弃过往,可是我错了,每个人碰到我的时候,都要明着暗着提醒我,提醒我以前做过什么,我做的成绩越好,他们越是要提醒我,嘲笑我。这也罢了,可是你却嫌我事不够多似的,犯出一个一个案子来,送到我手上,不得不面对你。"
廉沧浔得意地大笑,道:"我就是要你不得不注意到我,我就是要你不得安宁,不好过。"
陆峻道:"因为你,人们更多的提到以前的事,也更多的让我记想以前的事。想忘记也很难。"他转过头,目光寒冰似的看着廉沧浔,道:"廉沧浔,你已经变成我心中的刺,让我时时不舒服。"
廉沧浔道:"阿峻,你要拔掉我这根刺,大家却都以为你是情圣。"举杯向他示意,将如血的酒饮尽。
陆峻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何不当它过去了,难道将来的事情不更重要吗?为什么不能忘记的是你们,大家却都认定是我执着不放?"酒气一点点晕染他深不可测的眼睛。
廉沧浔取下他手中的杯子,指尖划过他的唇,沾染一滴鲜红的酒,放入口中吮了吮,道:"阿峻,你终于认识到自己错了么?"居然眉眼充满了温柔。
陆峻好笑道:"我有什么错!这世上的是非对错,谁又有资格说了算的!只是有些事情当时不明白,如果时光重来,我绝对不会再那么做。"
廉沧浔道:"你是后悔了么?"
陆峻摇摇头,道:"只是觉得当时年少,手段不够圆通。"
廉沧浔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是取笑道:"阿峻,你果然变了许多。"
陆峻道:"许多事情,半点不由人,既然入乡,不得不随俗。"低低叹了口气。
廉沧浔低低笑道:"看你低头,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手臂一伸揽住陆峻的颈项。
陆峻脑中轰的一声,瞪着他,目光有些迷离,少了清明,道:"廉沧浔,我果真是低估了你的卑鄙,又来下药。"
廉沧浔笑了笑,月光下的笑容映着摇摇挣扎的灯光,半边清俊明朗,半边在明明暗暗中扭曲,勾起陆峻心底的迷离,浑然不觉廉沧浔将他拥在怀里,凑近了唇。
廉沧浔将口中的酒渡过去,趁势深吻,陆峻在迷离中,渐渐有回应,若一对深情人,温柔缠绵。
灯光一跳,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光,书房深处归于黑暗,只余月光照明半边。
廉沧浔终于放开陆峻,看着陆峻的迷离,叹了口气,道:"你错了,那些酒不是胭脂浆,是胭脂醉。"紧紧抓着陆峻的头发,又狠狠吻下去,却得到势均力敌般的回应。
暗夜的纠缠中,回响在彼此耳边的是强烈有力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
门外云裳轻声道:"主子,天不早了,尽快离开的好。"
廉沧浔费力的分开与陆峻的纠缠,含情双眼浮上血红的雾,道:"这些人,真是不识相得厉害。"
陆峻目光迷离的看着他,似笑非笑。
廉沧浔默然片刻,眼睛恢复秋水般的明净,起身开房门。月光照着地上散着的卷宗,廉沧浔低头看了看,左袖一挥,尽数拢入手中。
"廉沧浔,我不会放过你的。"背后忽然传来低沉淡漠的声音。
廉沧浔拿着卷宗,邪气的笑又浮上脸,眉梢有一抹冰冷的狠戾,道:"不要让我失望啊,陆峻。"大笑而去。
陆峻见他离去,眼神恢复清明,慢慢站起身,行云流水般拂了拂衣上的尘,哪有半分无力的样子。他走到洞开的门前,对着黑漆漆的夜,低声道:"疯子。早晚拔了这根刺。"

 

第 14 章

林泽没想到沈青藻十分硬气,别的侍卫遇到同样的事情都咬牙忍了,他却不顾性命强冲穴道逃了出去。
当日的狼狈情景,有多半侍卫瞧见,林泽怕沈青藻一时鱼死网破,拼着声名职位不要将事情捅了上去。如果其他平日受欺凌的侍卫也站出来指认,即使他父亲在朝中人脉不弱,恐怕也要费些周折方能平息。日后升调,便不能十分顺畅。
因此,林泽忐忑了几日,见风平浪静,才放下心来。七八日过去,沈青藻仍无踪迹,其他人也都说未曾看见。
林泽安分了几天的性子又勾起来。
陆峻手下使的一个笔吏过来知会他,沈青藻如今被陆侍郎调用,侍卫营不必过问此人。
林泽泥塑一般呆住,直到笔吏走了,才省过神来,问在场的侍卫,才知道自己没听错。一颗心登时给猫抓破似的,火辣辣的痛,恨不得沈青藻现在就在眼前,好一刀剜过去。
林泽心里认定,无论谁出头,都比沈青藻出头让他好过些。
这天,林泽正和几个侍卫相约出去,小吏来报有人找沈青藻。
林泽听了精神立即一振,问道:"是什么人?"
小吏道:"说是青城来的商客,捎来沈青藻的家书。"
林泽眼珠儿一转,起身便走出去,其他侍卫互视一眼,立即跟出。
送信的商客与随行的家人都吃了一惊,脸上露出畏怯。
林泽道:"沈青藻是我营中侍卫,是什么人让你带信来?"
商人缩了缩肩膀,道:"回大人,是沈侍卫的师父,青城缠丝剑,沈侍卫离开师门很久,他师父十分想念,知道小人来京城买卖,因此叫小人顺路捎封信来给他,希望沈侍卫有空回去看看。"说着飞快摸出一封信。
林泽心中一动,道:"沈侍卫不是才告假回来,难道他没有回青城?"
那商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问,将信交与林泽,作个揖,道:"沈侍卫既然是大人营中的,大人代收也一样。小人幸不辱托,这就告辞。"也不等林泽答话,带着随行家人一溜烟的跑了。
林泽唇边浮上诡异的笑,望了众人一眼,找个僻静处将信拆开来。信上无非是嘘寒问暖,嘱咐沈青藻离家日久,有余暇回师门一趟。
林泽心情大好,将信依样折回。沈青藻告假一个月并未回青城,却欺瞒众人,其中大有文章。老天真是有眼,知道他瞌睡,就送个枕头来。
几个侍卫见他眉目舒展,便趁机提出去胭脂楼喝酒。林泽立即答应,等到轮值换班,一行人换了官服浩浩荡荡出了刑部。
过了金兰桥,一个侍卫忽然叫了声,指着远处,道:"林统领,那不是沈青藻么?"
众人齐齐看去,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的不正是沈青藻!只是沈青藻满脸的温柔倒叫众人大开眼界。
众人随着沈青藻温柔的眼波转去,是一个即使憔悴也令人眼睛一亮的美人,心中都道:原来如此。
侍卫甲艳羡道:"他身边的美人是谁,怎么从没听说过沈青藻身边藏着这样一个尤物?"
侍卫乙不大肯定地道:"看着倒有几分象南羽冲的情人。"
侍卫丙道:"南羽冲尸骨未寒,沈青藻手脚倒是利落,这么快就弄上了手。"
林泽阴阴一笑,道:"咱们去把沈侍卫的家书交与他。"|
沈青藻一眼瞟见林泽与当日侮辱他的几个侍卫走过来,身体一僵,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若英,带你家小姐先回去。"
丫环若英见来者不善,应了声去扶楚宛。
楚宛道:"沈公子,你要紧么?"
沈青藻挡在楚宛身前,道:"不妨事,是刑部的同僚。"
林泽走近来,笑道:"沈侍卫,真是巧,近日不见你去刑部,原来是偕美同游。"
有人便要将沈青藻推开,道:"沈侍卫,有美人大家一起看看,遮遮掩掩算什么?"
楚宛听着不象话,便要趁隙离去,才一转身,却给人早一步围了起来。
沈青藻眼角寒芒一闪,仍旧恭敬道:"林统领误会,陆大人调卑职过去协查南羽冲遇害一案,因此没有再去侍卫营,陆大人没有知会林统领么?"
林泽心一刺,沉下脸,在他看来,沈青藻脸上的表情加上这些话,倒象是示威一般,冷笑道:"我以为沈侍卫因当日的事记恨在心,索性连侍卫也不做了。"
沈青藻脸一白,立即看看楚宛,倘若林泽当着她的面将侮辱他的事说出来,还有什么面目站在她面前?!
林泽心中一快,沈青藻垂下头,缓和表情,道:"林统领,这位楚姑娘,是南羽冲未过门的妻子,请看在亡者的份上,体悯一二。"
林泽脸色一变,侍卫甲抢着道:"沈侍卫,你真够义气,南羽冲尸骨未寒,你便将他的未过门妻子照顾到自己身边去了。"众人大笑。
楚宛白了脸,扶着若英的手摇摇欲坠。
沈青藻握紧身侧的拳,道:"各位兄弟,有什么不快,沈某担了便是,何苦玷污楚姑娘清誉。"
林泽冷笑道:"沈侍卫,今日出门,逢着一个青城来的商客,捎了封你师父的亲笔信,说是你离开师门太久,想念得紧,嘱你得空回去看看。"取出信来在眼前晃了晃。
沈青藻心一沉,飞快地瞟了一眼楚宛,目光中的惊惶难掩。
林泽心中大快,道:"沈侍卫,你告假一个月并未回青城,是不是躺在京城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个侍卫随口道:"说不准是跟踪南羽冲,一剑杀了他,好谋夺身边的这位美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么,朋友算什么,哪有美人重要。"
众人放声大笑。
沈青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道:"林统领,卑职多谢你带来师父的亲笔信,至于告假一个月的行踪,卑职明日便回刑部向您交待明白。"眼神中有恳求之意,对信已经拆封的事也详做未见。
林泽见他态度转变,一副明显任自己予取予求的样子,眼睛中却仍是不甘,冷笑一声,傲然道:"沈侍卫,大家说笑而已,不必介怀。今日有空闲,大家约了去胭脂楼喝酒,你来是不来?"言罢一笑,目光灼灼落在沈青藻身上。
沈青藻被他看得身上一凉,想起那日的羞辱与苦处,头皮不由一阵阵发麻,强笑道:"林统领相邀,是天大的面子,卑职怎敢不去。"转身向楚宛道:"小宛,你跟若英先回去,我和林统领有些事情,改日再去找你。"
楚宛点点头,眼看着沈青藻随众人走远了,道:"若英,你说沈公子既然没有回青城探望他师父,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若英眨眨眼,道:"想必是去做别的事情,不愿意叫人知道。"
楚宛若有所思,自语道:"他做什么事要连我们也瞒着?难道跟羽冲有关?"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忽然间脸色惨白。
若英急道:"小姐,那帮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胡乱说的话,你怎么能听!沈公子是南公子的朋友,什么样的人品,这几年不是都看见了么,怎么对外人的中伤就听进去了。"
楚宛定定神,想想若英说的有道理,只是心中茫然一片,觉得沈青藻忽然间象笼了一身雾,看不清楚起来。这样想着,心中又一惊,难道自己真中了外人的挑拔,疑根深种?

沈青藻见林泽一行人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围在中间,断了左右逃生之路,不禁心中冷笑。林泽一行人,脸上笑容意味不明,如狼伺侧,没来由的叫人作呕。
因楚宛不在身前,少了顾忌,沈青藻态度也从容起来,笑道:"林统领,卑职有个主意,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林泽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沈青藻挨近林泽,向众人扫了一眼,道:"林统领,朝中各位大人时常在胭脂楼宴客,大家若是喝醉了,一时忘形起来,有什么举动落入他人眼中,传出去不大好,说不定会影响到将来的升迁。卑职有个更好的去处,大家喝酒快活,百无禁忌。"
林泽原本就存了邪念,也知道胭脂楼不方便行事,见他主动提出,正中下杯,冷笑了声,道:"你说的有道理,不知道是什么好地方?"
沈青藻道:"林统领如果信得过卑职,尽管跟来就是。"
林泽与众人换了个眼色,道:"沈青藻,你若早识相,何必吃那些苦头。"
沈青藻垂眉道:"林统领说的是。"
林泽等人随着沈青藻另择路而行,穿街绕巷,七绕八绕,却越走越静僻。
林泽暗生警惕,道:"沈青藻,你搞什么鬼?"
沈青藻道:"林统领,稍安勿躁,转过巷子就是。"领众人进入一条幽静的小巷,行至紧闭的门前,一边作势敲门,一边道:"就是这里了。"
林泽打量着四周,不悦道:"你......"一字未完,忽然倒下去,七嘴八舌的侍卫一呆,才发现沈青藻不知何时剑已在手,一滴血正自剑尖滴落。地上的林泽胸口一个血洞,神情依旧是不悦的,显然未来得及疼痛惊愕便已经毙命。
众人脸色大变,有拔刀的,有转身逃的,有一时惊怔不知如何是好的,有人呵斥道:"沈青藻,你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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