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献宝大会啊!人不多怎行呢?"栾袭风掀了掀扇子。
远远地看著人潮络绎不绝的终点地,听著来客与门前司仪间的对答,栾袭风看看,大哥也看看他,两人都有些无奈地叹著气。
"怎麽了?"我不解。
"哼,你没看到人家进进出出都登名记录的吗?就这两人,臭名昭著,怎麽进!"栾袭月表情不屑,当然大部分是冲向我大哥。
"那咱们可以换个名字啊。"
栾袭风一脸苦笑:"宝宝,关键问题在於刚才进去的人大部分都认得我们两个,很快就会拆穿的。"
我灵光一闪,兴奋的叫到:"易容,易容,这不就解决了?"
很早就听说了有易容术这种功夫,哈哈,终於可以看到了。
"那个,宝宝"大哥居然有些别扭的说:"我们、我们不会。"
虽然最後两个字低不可闻,可我还是听到了:"噢。"多少有些失望。
"哼哼,这易容术虽说有优有劣,但凡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想不到你们居然连著基本的都......唉,大哥,身为你弟弟,我真感到惭愧啊。"这厢栾袭月冷嘲热讽,那厢栾袭风也不恼怒,只笑笑而已,将头偏转另一边,如沐春风的面庞登时满布乌云。
被老弟说成这样,很没面子吧。某人牙一咬:"走,凭你我二人,还害怕他们不成。"
大哥嘿嘿一笑:"刚刚我瞧见那点苍青虹道长,南海剑客等人都进去了,这仇人相见,......袭风,你想清楚了?"
栾袭风狡诈一笑:"当然,若没看错,少林、空峒的人似乎也不少。到时别说做兄弟的没提醒你,嘿嘿。"
於是,两人甩甩袖子,昂首阔步的走上前去,我与栾袭月紧随其後,活像小跟班。
"在下叶烜。"
"在下栾翊。"
!!!!随著几人跌倒以後,现场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呜,好可怕!
大哥很认真的问司仪:"怎麽?不行吗?"
"这、这......"
我晓得了,原来你们的名声已经大到人家连家门都不让进的地步了。
栾袭风清清嗓子:"不是说有能者就可入内吗?怎麽?莫非王家对我兄弟二人有歧视?"
"当、当然不是。"可怜的司仪已经不知道要说什麽好了。
"哼,"门口一大汉愤然道:"恬不知耻的家夥,‘诡煞双狐'恶名昭著,不知多少名门正派欲除之而後快,现如今,你们竟胆敢闯上门来,态度嚣张,欺我江湖无豪杰吗!"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纷纷拔剑,下一刻我们真真的是案上鱼肉,好可怜啊!
我凑到栾袭月旁边,悄悄问:"刚才我们的态度很嚣张吗?"
栾袭月气呼呼的说:"分明是不敢单独惹咱们,就挑起他人的情绪想一起逼咱们就范,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今回算开了眼界。"
栾袭风转过头,正色道:"小月,这话可错了,师傅骂徒弟是出於对得意门生的爱护,所以可以骂得冠冕堂皇骂得名正言顺骂得义薄云天,而我和叶兄又不曾拜其为师,前辈骂得再痛快也不过是欺负後辈没劲透了。更何况论起厚脸皮,我和叶兄一向都是引以为傲的,‘恬不知耻'一说也是无伤大雅的。"
栾袭月神情古怪地瞪著眼前这个夸夸其谈的家夥,脸突然变成了酱紫色。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人家不脸红,自己竟替他脸红。
目光中凶横和暴怒泄露了在场正义之士此刻的心情,手微微颤抖著摸向腰间华丽的剑柄。耀眼的寒光,细碎的锋芒早已将我们团团包裹住。
再看看自家兄长,大哥倒是没吱声,只是盯著王家大门,嘴角的笑意味不明。情况十分诡异。
就在这是,门内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趴在门柱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主人有请叶、叶公子,那个叶公子。"
请大哥?果然诡异!
顿时,现场如同炸了锅,又不满,有质疑,有愤慨,有妒忌,等过了王家门槛犹如经历炼狱一场,浑身上下冷汗不止。
左拐右拐地来到一条长长的回廊,咦?这里的庭院好大,气势居然不必皇宫差!一路上风光无限!假山假石多不胜数,翠竹松柏,绿柳梧桐等树木点缀在墙角墙头,说不出名的花花草草一簇一簇的围绕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花园。庭院里不单单只有花草树木,还有清澈见底的水池水潭,走在水面上的折廊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下的红色鲤鱼。
想不到小小苏南居然也有这般大户人家!
"这里是本庄较为安静的一处,四位是贵客,主人有令,要好生招待,诸位请!"领路的小厮边说边为我们安排了房间。
"你家主人不见我们吗?"大哥有些疑惑,似乎还透著一点不甘。
小厮恭敬的回答:"主人说时间一到自会相见。"便不再多语。
我倒是没有理会,兴冲冲的奔向我的房间,嗯,不错。
这间房中的摆设有著清雅的韵味。雪白的四壁并无任何挂饰,一张三角青鼎立在正中,青鼎中燃著安神的檀香,一个汉白玉屏风突兀的斩断了我的视线。紫红的流苏自屏风後垂下,有著不一样的妩媚。屏风後是一个用玉石堆砌的吻池。散发著硫磺味的温泉水被引入池中,温暖的蒸汽嫋嫋浮动著,氤氲著舒爽的诱惑。我惊喜的望著眼前的一切,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在赶路,刻意忽略的一身酸痛和疲惫在此时是如此的明显。
欢喜的向窗外喊去:"大哥、大哥。"
咦?我们四人的房间是聚在一起的,隔壁便是大哥的房间,怎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正在疑惑,栾袭月从对面伸出脑袋来,一脸不耐烦:"嚷嚷什麽!"
有些委屈:"我在叫我大哥,你烦什麽烦。"
某人刚想叫骂,大概是突然想起大哥整他的手段,嘴巴张了张,到底是没说出口,"砰"的关上门,不再理我。
奇怪,大哥不在屋里吗?栾袭风的房间好像也很安静的样子,两人都不在?
摇摇头,不再细想,回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疲惫的躺在锦塌上,就这麽沈沈的睡过去了。
朦胧中,却感觉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我的床前,轻轻的掀开了缀著明黄流苏的厚重锦帐,高大的身子投下的阴影逐渐笼罩在我的上方,一股似曾相识的馨香瞬间充斥在了这狭小的空间。来人修长的手指摩挲著我的唇,转而又突然的卡住我的脖子,一瞬间,我冷得似要整个人冻结一般,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然而无能为力,沈睡中,我感到自己被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的盯著,夹杂著仇恨,或许又带著一点儿迷恋。
终究那只手离开了我的脖子,留下了一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醒来,发现房间里昏昏暗暗,没有一个人,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却又真实无比,内心隐隐有些恐惧,试探性的交了一声:"大哥?"无人回应。
走出房间,来到大哥门前,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的却是──
空无一人......
(八)
"你在这儿干什麽。"一道诡魅的声音在我身後响起。
我大惊!一个转身後退,却不想被门槛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看居然是栾袭月。长舒一口气,心仍在剧烈的怦怦乱跳:"你、你干嘛吓人!"
"哼,胆小鬼!"说著又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著我:"你大哥在不在?"
我摇摇头:"你来找我大哥?"
栾袭月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我、我大哥也不在屋里。"
深更半夜,两人却都不在?怎麽回事?
"莫非是去采花了?"我试探著说出自己的想法。
栾袭月低吼一声:"笨蛋!"然後又谨慎的环顾四周,探身轻语:"你觉不觉得这里的情况很诡异?"
我瞅瞅周围,乌云遮月,白天看来很大气的园子笼罩在黑夜中竟是这般阴森,偌大的地方只有我和栾袭月两人相对无语。忽然一股冷风刮过,似乎带来阵阵哭涕声,哈、哈、这是幻觉吧,看看栾袭月,想从他那里得到宽慰,可是,你的眼睛瞪那麽大干嘛?莫非......
"你、你有没有听到、哭声?"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某人张大嘴巴,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那阵哭声也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毛骨悚然......
"啊!!!!!!!"我们两个大喊,抱到一起,慌忙躲到大哥房间,推过桌椅将门堵的结结实实,然後缩到床上,蒙上被子,把自己掩的死死的!可即便这样,浑身仍不由自主的发抖。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鬼啊!!!!!"栾袭月大叫,一把抱紧我,我吓的更是一声没敢吭!
那敲门声非但没停,反而越来越急!老天啊!我虽然做过亏心事,可没做过缺德的啊,为什麽会碰上夜半鬼敲门这种阴事!!!
"宝宝!宝宝!"天啊,你还叫!你还叫!
"袭月!袭月!"栾袭月抓起枕头便朝房门扔去,大叫:"别喊了!啊!!!!!"
喊累了,门外的声音似乎也挺了下来,我们慢慢的从被子里探出头,良久,终於安心了,同时擦把冷汗,这才发现後背的衣裳几乎全湿透了,栾袭月一下子仰躺在床上,喃喃道:"幸好不是鬼索命,吓死我了!"
忽然,"砰砰!"房内两扇窗被猛烈的撞破,两条白影窜了进来,我两眼一闭,晕过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这死法可比父皇的强多了!"
......
清冷的月光下,纤细的身影映在湖畔,女子含笑倚风,行止从容,仿佛拈花信步,闲雅无比。一袭湖绿,巧笑倩兮,顾盼生花。荷花馨香中,长长的水袖随著身体的旋舞变幻著种种绮丽曼妙的形态,抛若白云出岫,收如玉带绕身,舞尽神女之风,天魔之态。
佳人回眸顾盼,倾人城国,浮生一笑,灿若朝云。
呼吸紊乱,胸闷痛苦,气息不顺,唯一能强烈感受到的,是胸口仿佛被重物压抑的窒息感......
"宝宝!"我的身体仿佛受到重击一般,猛然惊醒!
吃力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大哥焦急的神情,心下忽然放松了起来。我想我大概是笑了,因为心中的慰藉。但更多的眼泪却又从心里涌出来,纯粹的悲伤。又做那个梦了,是不是到了该面对的时候了?
不愿多想:"大哥?我昨天见到鬼了,真的,不信,你问小月。"
大哥神情有些凄然:"宝宝,昨晚是我和袭风在门外,可是你们不开门,我们只好破窗而入,结果你却吓昏了过去,还好无事!唉!"
明明白白的关心让眼泪情不自禁的就流下来了。一滴,一滴,沿著面颊滑落,滴在衣襟上,落在往事中,无声的,又似有声。那过眼云烟的一幕一幕,像一轴画卷上蓦然沾了墨的黑,细数点点哀愁。
"宝宝?"
"我没事,大哥,哈哈,只是有些感动罢了。"为大哥浮起笑容,是我最快乐的事。
"爱哭鬼!"栾袭月边说著损人的话边踱进门。
大哥微微一笑,浑厚嗓音下一刻如鬼魅般的飘出,夹带著的依旧是那让人心脏怦怦做跳的恐吓威胁:"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分尸熬骨汤,切碎作猪食,顺便打扁作成肉包子,嗯,我想一定是美味不可方物。"
当下吓的栾袭月脸色一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叶兄心情不好,何必那我弟弟出气。" 栾袭风来到床边,看著我笑得风流,眼角眉梢间满是春色:"宝宝,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很想问他昨晚去了哪儿,可是看看他身後向我一个劲儿使眼色的栾袭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就这样混到了傍晚,栾袭月偷偷摸摸来到我房间:"这个王家一定有古怪,今天我套了大哥一天话,也没套出个所以然,真不甘心!"
栾袭风若是著了你的道儿,那才叫一个奇怪。
"你想怎样?"
"咱们今晚夜探王家!"
夜探王家?!
"小月,你是不是想知道昨晚你大哥去了哪里?"
"对!"
"你是不是怀疑昨天晚上的哭声?"
"没错!"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聪明?"
"当然!"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笨蛋兼累赘?"
"我现在也这样认为!"
"那你为什麽要叫我一起去?"
......
"小月,其实你很怕鬼吧?"
......
"你是想找我一起壮壮胆对吧?"
......
"可你又不敢告诉你大哥和我大哥是不是?"
......
"小月,做人要诚实,你知道不?"
......
"小月,你......"
"你给我闭嘴!!!!"惊天一声响,我想还是不要太欺负他比较好。
如此这般,捉鬼的计划就初步定下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可是......
"小月,你这是干嘛?"
见栾袭月一身白袍外面披著写满经文的道袍,脖子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念珠,护身符,胸口悬了面照妖镜,左手提了把桃木剑,右手那鼓鼓的袋子里,更不知还装了什麽惊世骇俗的宝贝!!!此时天已全黑,那王家大宅更显得神秘,完全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里............
某人满脸通红:"你懂什麽!走!"
走就走,吼什麽!
於是,神神秘秘的捉鬼计划正式开始!
栾袭月鬼鬼祟祟的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後,丝毫不敢落下。
"小月......"
前面的人一哆嗦:"干什麽!不要叫得这麽恐怖!"
"你觉不觉的咱们好像走错地方了?"
"不可能!昨晚的哭声确实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可我怎麽觉得咱们好像已经出了王家了?"
某人身体一僵,很肯定的说:"不可能!"
"可我怎麽觉的你说得这麽底气不足?"
"闭嘴!你这个大路痴!"
又要抓狂了,实在不该惹毛他,毕竟现在他是我的绝对靠山。呜,好想回去,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绝对找不到回去的路!拼了!为人不做缺德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至於亏心事,谁不会做上几件?更何况我又没害人,不是我的错!
忽然,栾袭月顿住身形,未及细思,我亦停下脚步向前探望。
良久,我颇有深意地瞄了他一眼:"小月,你确定咱们没有走错路?!"
原来面前竟是一片阴密的杂树林,这片林子怎麽看怎麽像野生的,所以,我们铁定、已经、走出、王家了!
半夜时分,月光遍洒,群星闪烁。突然,天边涌来团团乌云,遮去了皎皎明月。
栾袭月目光呆滞,半天终於找回了舌头:"没有!"
心潮起伏,我算是明白了,那栾袭风确实是你兄弟,论脸皮厚度,你们更本就是不相伯仲!
行将一个时辰,四周全是高大茂密的树林,黄泥路弯弯延延伸向林中,不见尽头。
栾袭月皱紧眉头,抹去额鬓的汗水,谁都知道"逢林莫入"这句话,更何况现在又是乌七麻黑的夜晚,不过眼前之人是打死也不会认错的。
"小月,我有些饿了,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好生好气,给足你面子了吧?!
某人展开僵硬的笑颜:"叶星宝,你安静一点好吧?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出路的。"
虾米?搞了半天,你是在找出口?迷路了就早说嘛,我又不会瞧不起你,我知道你是在强颜欢笑,把迷路的痛苦压抑在心底,义无返顾地投入到寻找出口的大事中去,说好听点是"化悲痛为力量",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迷路就迷路,穷装什麽啊!死要面子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