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出戏————桔桔

作者:桔桔  录入:12-07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莫奈揉揉发疼肿胀的太阳穴,撑起身体,错愕地看着周围陌生的摆设。
柜边的脚灯还开着,柔和的白光填充了一室的清冷寂寞,雨仍然在下,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莫奈取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润了润喉,翻身下床,脚碰到地面时有一瞬间的眩晕,第一千零一次告诫自己再不能碰任何含酒精的东西,他光着脚走出了卧室。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陌生而冰冷,打开客厅的灯,仍是白光,像水银一样流泻下来,莫奈环视着庄重典雅的设计,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推开主卧室的门,龙千帆正睡得沉,莫奈轻轻走了过去,这样清冷寂寞的夜里,一个人,太孤单了,他需要一具温暖的躯体,哪怕只是一时的沉迷,至少,能慰藉他空虚迷茫的心。
滑入被中,环拥住那人修长匀称的身体,相贴的肌肤传给他温柔的暖意,莫奈调整了一下姿势,使得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龙千帆显然被打扰了,声音里还有浓浓的睡意,努力睁开酸涩的眼,懒懒地命令:"莫奈,出去。"
莫奈理也不理,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腿纠缠着他的双腿,嘴唇贴住他的耳朵,咕哝了一声:"不要动......"
他们之间显然存在着严重的沟通障碍,龙千帆清醒了几分,扒开他的手,低斥:"你发什么神经?"
莫奈懊恼地叹了一声,翻身将龙千帆压制住,眼对眼,鼻对鼻:"一夜情怎么样?"
龙千帆冷冷地瞪着他,"没兴趣。"
"我有......"莫奈将头埋入他的肩窝,喉咙里逸出低低的笑声,耳侧传来那人不带感情的声音:"我与薇薇并不像。"
莫奈撑起上身,双手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下结论:"百分之八十不像。"
剩百分之二十就能产生移情效应了吗?龙千帆哼了一声,眼皮又黏在一起,推开他翻过身去,继续睡。
莫奈又从身后抱住了他,感觉到他的抗拒,嘴唇轻贴上他的后颈,低语:"不要动,我很累,非常累,就当是做戏吧,做得像一些,至少,现在。"
在茫茫无际的人海中飘荡了六年,多少个夜晚在死一般的绝望中辗转难眠,多少个清晨强逼着自己再去延续那一线渺茫的希望,痛苦像毒牙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在追寻什么?在坚持什么?多少次想要放弃,心里却总有声音固执地响起:再多等一刻,再多撑一刻,下一天,下一时,下一秒,或许,也许,神会偶尔记起他这离群的羔羊,会眷顾到他这饥渴的行者,会指引他这迷途的路人。
却从没有想过,找到了又如何?况且,在那人的记忆中,他早已褪尽了颜色,那场改变了他一生的波澜,在龙千帆眼中,早已风平浪静,沉寂在冰冷的河底。
怎能甘心?
拥着他温暖的身体,若忘记他是谁,是不是可以抱得再紧些?可是若忘了他是谁,又有什么理由拥抱呢?感觉着龙千帆的气息逐渐平稳,身体慢慢放松,莫奈无声地吻上他的脸颊,就当是做戏吧,至少他也可以假装相信,至少他可以放任自己去拥抱,至少他可以,暂时忘记去恨他。
沥沥的秋雨下了一夜,屋内的人像情侣一样依偎在一起,呼吸平缓,睡容安详。

清晨,雨还在下,窗外茫茫一片,室内昏暗而幽冷,莫奈下意识地拥紧怀中唯一的温暖,梦乡中延续着少年时的纯稚与热情。
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他,脑中还一片混沌,习惯性地伸手拿过听筒,"喂?"
"千帆......"是个清朗中带着柔和的男声,唤了一声之后有了几分迟疑,"......千帆在吗?"
莫奈这才反应过来,道了声抱歉,摇醒还睡得香甜的主人。
龙千帆支起身体,眼睛闭着,懒懒地应了一声:"喂?"
"是我。"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龙政泽难掩好奇地问,"你身边有人?"
见鬼!龙千帆睡意全消,猛地睁大眼睛,瞟了一眼床上的莫奈,苦笑了一声,"故人。"
"你让那小子上你的床了?"龙政泽显然已猜到是谁了,隔着听筒也能想象到他忍俊不禁的样子,龙千帆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要误会,不要说得这么暧昧,不要讲废话,OK?"
那边的人立刻收敛了不少,转入正题:"中午有空吗?"
龙千帆回想了一下日程安排,确定了会面地点之后,放下听筒。
才发现身边的莫奈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
"没事了就自己回去,我这不提供早餐。"冷冷地丢下一句,龙千帆起身换洗,莫奈跟了过去,一手支在门框上,俊朗的脸上带着含义不明的微笑,"那,提供牙刷吗?"
龙千帆一扬手,丢给他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具,莫奈耸耸肩,对着大镜子开始打理自己。
梦消散了,戏落幕了,回到现实中的人熟练地包装好自己,再相对时,冷淡,客气,疏远。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昨晚的事,但是,不说,并不代表忘记。

五、
不到中午,龙千帆闯进了龙政泽的办公室,后者正在接听电话,一见他进来,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草草打发了电话那头,收线。
"怎么过来了?"龙政泽带着明显的责备,接内线叫秘书送茶。
"怎么不能过来?"龙千帆挑起一边的眉毛,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们的关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躲躲藏藏?"
龙政泽勾了一下唇角,原封不动地复制粘贴:"不要误会,不要说得这么暧昧,不要讲废话,OK?"
"美扬要求合作推迟,你做的?"龙千帆盯着他的脸,单刀直入。
龙政泽拿了支铅笔在指间把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挖我墙角,很好玩吗?"龙千帆眼中有些了然的笑意,起身到他面前,"如果害我被炒,你怎么赔吧?"
龙政泽笑了起来,靠在椅背上,语气闲闲:"被炒总比被杀好一些。"
龙千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心虚:"你知道了?"
龙政泽把铅笔往桌上一丢,取出一叠卷宗:"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动的,是蛇牙吧?"
龙千帆神色一凛,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难道你不想?"拉过龙政泽的右手,轻抚着他疤痕密布的手腕,近七年了,这样的伤痕,怕是一生也不能淡去,"疼吗?"
"阴雨天会。"龙政泽抽回手去,从抽屉里取了封贴膏递给他,龙千帆默默地接过,撕开封口,细心地贴缠住他的手腕,鼻端弥漫开淡淡的药味。
"谢谢。"龙政泽轻轻吁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腕,"我找到小猫了。"
"小猫?!"龙千帆不禁叫了出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还活着?"
四年前失踪的小弟,让龙家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网,仍然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踪迹,虽然是父亲收养的孤儿,但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并不曾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稍减。
回想起那个性格倔犟的猫眼少年,龙千帆心里泛上丝丝暖意,"他在哪?"
龙政泽摇了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罗华也在找他,你清楚我的意思吧?"
龙千帆坐到他办公桌上,垂下脚,想了一下,说:"当初的事,真的是小猫做的?我到现在都很难相信呢。"
小猫顾名思义,有一双猫儿一样漂亮的眼睛,并且能像猫一样,在黑暗中看清东西,行动自如。
四年前罗家的晚宴,宾主尽欢之时突然灯光全灭,几秒钟的黑暗,罗华的未婚妻被人射杀身亡,然后小猫就失踪了,两家交恶也是从那时起的,虽然谁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嫌疑却是明摆着的,何况当时在死者身上找到的,是龙政泽右手残废之前惯用的子弹。
"他四月的时候逃了出来,一直躲着不敢回家,怕给我添麻烦,这几年,他过得并不好。"小猫不肯说,但从他闪躲的眼光和愧疚的神色,可以看出这四年来,他过得很辛苦。
龙千帆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眉头轻蹙,沉默了许久,说:"你是怕我像小猫一样,惹火烧身?"
龙政泽点点头,冷不防龙千帆一把拉过他的手,眼中荡起不容错辨的怒气,抬起他的手腕问道:"他毁了你,就这么算了吗?!"
龙政泽盯着腕上的凹凸起伏,眼中没有任何波动:"是我自食其果。千帆,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去惹蛇牙,更不要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温和的声音有着一家之主的绝对威严,龙千帆不置可否地笑笑,松开他的手腕,盯着面前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一字一句说:"我,小猫,龙家所有的人,可以为你死--"
"但是,我们绝不能被你抛弃!"
龙政泽正在抛弃他们,作为整个家族的大家长,所有人的精神核心,正在抛弃他们,自从那场变故以来,他渐渐封闭了自己,试图一个人去承担所有恩怨纠葛,渐渐划清界限,渐渐推开他们,是一种保护,同时,也是巨厦崩塌的前奏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一个家族所凝聚的内核毁坏了、撤离了,只剩一盘散沙,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领导并延续,是龙政泽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运。
龙政泽抬眼与他对视,半晌,扯出一个笑容:"我讨厌偏执狂。"
"家族特色,值得发扬。"龙千帆跳下办公桌,"去吃饭,今天你请。"

驶出地下停车场,龙政泽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被盯稍了。"
顺着他的手指尖看过去,便道旁停着辆美洲翼虎,陌生的牌照,不陌生的司机,昨夜同床不共枕的男子,正撑着把伞伫立雨中,朦胧中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逼人的视线,龙千帆的第六感一向偏钝,不以为然地笑笑,恶作剧的念头冒了出来:"溅他一身水怎么样?"
龙政泽已利落地把车停在莫奈身前,打开中控锁,"无故惹事生非,午饭取消。"
然后很没有兄弟义气地把龙千帆一脚踢下去,开车扬长而去。
"喂!我的车!"龙千帆对着远去的车尾大吼,风雨中传回一句:"修好后还给你--"
修好后?!龙千帆后颈滑过一丝冷意,立时有了不妙的预感,拔脚要追过去,还没跑两步突然被人一把拉住,转头一看,莫奈脸色阴沉得可比头顶上滴水的天空,冰凉的雨打在他脸上,手上的伞被丢在地下,在风中颤抖着,像极了八点档苦情戏的经典场面:一个不带半片云彩无情地走,一个撕心裂肺泣血地追,另一个图谋不轨拼命地留,再加上一把被遗弃在画面一角的,孤单的黑伞。
龙千帆弯腰拾起那把伞,塞回它的主人手里,对上他的视线,勾起一个公式化的完美笑容:"巧遇吗?"
莫奈嘴角下沉,一脸踩到黄金的表情,猛地把他推抵在车身上,一手稳住他的后脑,双唇压了下来,带着秋雨的气息,微凉而柔软,牙齿轻轻噬咬着他的唇,舌尖挑开微抿的薄唇,滑入口腔,贪婪地吸吮纠缠着。
被强吻、被一个男人、在大街上,龙千帆不甚清醒的大脑飞快地总结出三项现状,一项比一项严重!
狠狠一拳打在莫奈小腹上,成功地分开了两人极其暧昧的僵持,后者正吻得忘情,冷不防被一击得手,后退了半步,嘴唇颤抖着,墨绿色的双瞳燃起不知名的火焰,微微地喘息着,龙千帆也好不到哪儿去,浅绯色的薄唇被吻得红肿丰润,白皙俊美的脸上泛着微红,气的。
莫奈皱皱眉,腰都没弯一下,轻声总结了一句:"力道不够,位置不准,应该像这样--"
话音未落,一拳已回敬了过来,龙千帆弯下腰,脸色煞白,咬牙咽下一声痛呼,只觉得大脑一片真空,两眼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顺过气之后挤出几个字:"多谢......赐教!"
不期然想起龙政泽说过的话,苦笑一声,花拳绣腿,只能唬唬外行。
雨水顺着湿透的黑发流下来,清醒了他发热的头脑,龙千帆咳了几声,对面那人一只手伸过来挑起他的下巴,绿眸像蛇一样盯在他脸上:"你......很少和人动手?"
龙千帆摇摇头,打架是不经大脑的行为,刚才那一拳,显然也没经大脑,他居然也有一时冲动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算是破功了,吸取教训,避免再犯。
甩开莫奈的手,忍着疼站直身体,准备伸手打车,却被那人拦住,一把塞入车里,莫奈发动车子,转过脸看他,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去哪?"
"回公司,谢谢。"龙千帆微闭着眼,一手揉着痛处,一手胡乱地拭去脸上的水滴,湿润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凌乱的黑发垂了几缕下来,为一向斯文冷漠的面容添了几分颓然无助的味道,微抿的唇角少了禁欲的严肃,取而代之的是撩人的性感。
莫奈抽了条干毛巾给他,龙千帆道了声谢,接过去擦头上的水,衣服已经透湿了,水淋淋的贴在身上,不舒服到极点,薄薄的秋衫勾出精瘦匀称的身形,领口处露出修长的颈项,白皙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微小的血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探究,那温热的脉动中流淌的鲜红,该是何等滋味。
莫奈看着他搅拧袖口的水,突然笑了,身体侧倾,声音变得暧昧而低哑:"龙千帆,我想上你。"
龙千帆的动作停了一下,湖水一样平静的眼眸不见丝毫异样,语气中带着客套的冷淡:"容我考虑。"
容我考虑,很灵活的回答,符合龙千帆为人处事一贯的世故圆滑,莫奈胸中却升腾起无名的火气,眼中墨绿更浓了一层。
暴跳如雷或是冷嘲热讽,都是他可以设想到的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像处理一场饭局的邀约一样轻描淡写、处之泰然。心里像被细小的针刺划着,出口的话不可避免地带了三分嘲讽:"需要排队拿筹、登记预约吗?"
龙千帆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小鬼在赌气,只是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愠怒源自何方。老实说这些年来,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他的对头,都没那胆子敢当面冒犯他,龙千帆不是软脚虾,不用抬出龙家来当靠山,单他对付对手的冷酷与决绝就足以让有非份之想的人望风而逃了。
"去哪里?"见莫奈一转方向盘换了方向,龙千帆偏过头问了一句,莫奈轻声回了他一句,满意地看到龙千帆漂亮的眸子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你家,我要插队。"

六、
车内的空气凝滞得让人屏息,龙千帆出神地望着路边模糊的花草树木,手指不知不觉地紧握成拳,素白的肌肤滑过阵阵寒颤。
等红灯的时候,莫奈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僵冷的指节,手心温热的柔软慰贴着他冰凉的手背,龙千帆回以感激地一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危机。
直到被莫奈半拥半扯着带到自己公寓门前,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好象不是在开玩笑。
唇角带了一抹戏弄的笑容,在莫奈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输入密码,开门进屋。
在龙家这一代子女中他是年龄最大的,与小鬼们打交道多了,对他们的习性了如指掌:你越不给,他越缠着你要,你若爽快地应承下来,他反倒自己没了兴趣,总之是你硬他强,你软他懒,难养得很。
脱了鞋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湿透的衣服,身后那人已经拥了上来,将他推跌在沙发上,霸道得不容拒绝的吻,沿着颈项一路滑到胸前,大手直接探向他的皮带,龙千帆一激灵,抬膝撞向那人的胯下,却被飞快的躲过,莫奈眯起双眼,压制住他的手脚,怒火全转成欲火,烧得下身胀痛不已,龙千帆感觉到抵在腿间的灼热硬物,暗叫一声不好,一边用力挣扎一边试图讲理:"莫奈,放开,我要生气了。"

推书 20234-12-07 :秦淮旧事之曼曼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