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地去想龙永威,无论想多久想几次,我知道我和他之间自少便生得,在时间的长流中根深蒂固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那为何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同我一墙之隔的杭英奇呢?
越是想将他推离,却越是在意,我怎麽能,怎麽可以......
我爱永威,杭英奇爱我,那我呢,我在意龙永威对我的情,却也忽视不了杭英奇对我的爱意。
也许从他对我说从未忘记我,从他跟著跳下崖的时候,他的情我就注定没有资格去无视。
我鄙视自己的多情,却也痛恨自己这几日来的无情,我快垮了,也许就在明天,下一个时辰,甚至下一秒锺,我就是知道。
"啊!"我叫,试图想解脱,可是,无论怎麽样我都是解脱不了的。我挣扎著动作,然後直直跌落下床,好痛,我撞到了头,天晕地暗之间,两张面孔在我眼前交替著。
龙永威也好,杭英奇也罢,我该抽离他们的生活,却不甘心就这样完结。
"阿微!"我听到杭英奇的叫声,头撞进他的胸膛,发黑的眼前完完全全陷入了黑暗,连同生命似乎也是终止了一般......
随後,混沌又也许是空白间,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哭了,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像个无助的孩子。
"阿微,阿微,阿微......"
也许是错觉,也许杭英奇是真的受了我的感染,我耳里所听到的他的声音,多少也带了点哭腔。而这一声声唤,让我黑暗的眼里似乎出现了血光,我只是分不清,泣血的是我的心,还是他的,又或许两者都是。
"你走吧。我和永威,甚至在永威之前也已经有过情人了。"我把不敢在永威面前承认的事如数说了出来,我试图谪毁自己,心里虽然一直喊著不要,我的言行却想让杭英奇讨厌他。
"阿微,阿微,阿微......"
从他的声音里,我可以清楚而肯定的知道,他很痛苦,但他搂著我的力道却没有丝毫的消减。我不明白对於只见过没几面的我,他的执著到底源自何处,我只是陪著他一起痛,我们谁也救不了谁。
他放不开手,我却不能反拥他,我们就这样僵持著。
我哭累了,无声任他搂著,倚靠一样在他的身边,时间因为精疲力尽此时也显得苍白无力,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僵持著罢了......
"你爱著龙永威吧。"
屋外的雨声依旧,被它纠缠太久的耳膜,缓了些才接受到杭英奇所发出的声音,消化他话里的意思,然後迎接迟来的僵硬和轻颤。
他这麽问,是要放弃了吗?我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心痛难当,矛盾快让我的理智奔溃。
但我还是狠心回答了他,"是。"一来是想让他放手,二来,在我和永威的感情之间我实在不能违心作答。
这次换他紧绷著轻颤。
叹息,是苦是痛是不甘是恼怒,我不懂,也许连他自己都快分辩不清了吧。
"阿微,让我留在你身边,我离不开,你知道的,我离不开。"
"我不知道。"我一直躲在他的胸膛间,依赖著那种隔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看不见。我该庆幸这样的依赖,所以我倔强地刺伤他的感情时,他就看不出我的痛了。
"不管你知不知道,总之,你这腿是我害的,就当赎罪好了,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什麽也不要,只要陪著你。"他一样的逞强,明明是痛,却还是坚持。
"那你的复仇呢?寒府那麽多人的性命,我永远不会苟同。你选择了复仇,就请不要选择我。"我拿出最後的盾牌说著谎话。
我到最後还是没办法对杭英奇公平呀,我能一心陪著龙永威轼父反朝,却不能接受杭英奇的复仇。我知道这一句为难他的话不过是借口罢了,我最後拿来回绝他的借口。
沈默。我在暗处苦涩的笑著。
平凡属於我,但永不会属於龙永威和杭英奇。他们眼里偶尔闪过的仇恨早就告诉我这样的事实。我也希望杭英奇放不下,但现在他真的放不下了,我又为何有失落存於心间。
阿微啊......你真是这世界上最最自私,最最虚伪的人儿了......
"寒府的人不是我杀的。是姓寒的自己烧了自己的宅子,为了让我以为他死了。我正在追踪他,因为他於我有杀父之仇......我......"
不是他......杭英奇的解释让我唇边的苦涩更浓。原来只是误会,误会让我们错过了,再也不能有所交集,因为永威,我爱永威,所以......我不能爱杭英奇......绝对不能爱呀......
"阿微......我本不能放弃报仇,但若是你坚持,我愿意陪你在这谷中过活,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看,就当你我在凡世已死。管你心里想的是龙永威还是别的什麽人,我一辈子都陪著你。"
他突兀的话,让我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间屋子,一片林子,你要的我给得了。"
"阿微,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
一遍又一遍,杭英奇曾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著,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真的放弃了,放弃了属於他的不平凡的世界,只为了陪我这麽一个爱著别人不能爱他的男人,"你傻啊......"我骂,想推开他,只有现在推开,再迟,他的感情他的真情他的痴情会让我舍不得。
可是,他搂得好紧,我推不开,只有任著我两越来越接近。不能爱,却如此接近,接近到好像分不开一样。
我终於忍不住抬头看他。
有悲伤,有痛苦,有期许,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情掩不去的爱,这个男人的表情连同太多太多的东西刻在记忆里,忘不掉,也丢不掉,我终於发现,他根本赶不出我的生命。
"要是有一天你後悔了,就走吧,别对我说,千万别对我说。"我喃喃地念著。
他却摇头,"我不会後悔,我杭英奇决定的就不会後悔。"
我无话可说,只有任他又一次把我扯进怀,给我窒息般的拥抱。
我的双手轻轻扬起,差点就环住了他的背,但,我终於是垂下了手,任他边搂著我,边悲伤地一遍遍唤著,"阿微,阿微,阿微......"
各位一直支持的大大们,杜杜这厢请罪来了。经过了好好好漫长的低潮期,终於有了继续写文的勇气与灵感,为了表达这几个月空白的歉意,不单是掬躬说一声"对不起",我会努力赶文以答谢大家滴。^*^
20
不知不觉冬天了,刚被救来这里的时候,夏天的尾巴还时有时无地残留在世间。又是半年的时光......
日子过得很平静,秋婆婆,也就是救下我的老妇和他的儿子阿康都是好人。虽然阿康很寡言,秋婆婆很尖锐,但是他们给了我一种平静的生活,静静地坐著整理那些药材,就这样渡过一天。
唯一不平静的是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一个被我无形中狠狠束缚住的男人。
杭英奇不再对我说那些表白的话,事实上,他的话很少,因为我也不太说话,所以就陪著我沈默。
但他却习惯守在我身边,将我抱上床的动作很轻稳,为我盖上被的动作很温柔。白天有旁人在的时候还好,夜里由他安置我睡下时,那种轻柔的感触触动心里酸楚的弦,让我每每想要流泪,但我终是忍住了,一边自我厌弃,一面将他拒於我的心门之外。
明明是那麽痛苦的事,是让彼此都痛苦的事,他却真的就这样守著我了,不管我心里想的谁,不管我对他是爱是恨是不舍还是别的什麽。
他做到了义无所顾,我却越来越懦弱的想逃......
该怎麽办才好,真的就这样渡日吗?尝进锥心之痛的日子还能算作平凡吗?
又或许从我遇见杭英奇开始,从我碰到龙永威以後,平凡就再也不属於我了。
对於龙永威的心情,我却平静许多,偶尔想到也许他和怜儿已经成双成对,会难过到窒息一般,却也还是愿意全心全意为他祝福,愿他幸福平安,会想起我,但又不会太思念......
总之时间就一天天一夜夜也我擦肩而过。
白天已过去,寂静的夜,我眼睁睁地望著天花板,任思绪如飞花般无序地飘散著,然後一种郁闷孤寂的气息在呼吸间弥散开来,无限延伸没有终点......
"记得吗?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我被杭英奇的声音吓了一跳,我以为他走了,因为总是这样,我楞楞出神不去看他,他黯然离开无需招呼,所以我没有想到,他还留在那处。
当我忍不住朝他望去,望见的是满眼的悲,满面的伤,於是我快速把脸别开,怕自己哭出来,心却早已泣了血泪。
"不记得了吧。"他见我没有回答,径自说著,用一种极为落寞的语调。"可是这一夜却叫我一生都忘不掉,也不敢忘。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这份恩情,还是上天让我遇见了你,好漂亮好清纯好善良好美好的一个你。"
他激动的尾音敲打在我的心上,我颤抖了一下,那种激爱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於是我摇头,"我不美好,也不善良,我是个自私的平凡人,一个已经算不上纯洁的人。"
"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我......很痛。"他近处企求地说著,长长的叹息里带著不稳定的颤音,那是一个男人比起悖痛更激烈的哀怨。"你没变,你还是那个你,你不会变的,我还没有傻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天我被你送出了寒府,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只是没有想到,当我以为自己有足够力量让你幸福的时候,我却已经失去了那种资格......"
"够了!你今天是怎麽了?我不想听,不想听,出去!出去!"我像个耍赖的孩子般叫嚷著,根本藏不住每每听他剖白如何想要爱我时心里的失衡与无措。
除了我复杂地抽泣声,屋子里没了虽的声响,当然也没有我想听到的杭英奇离开的脚步声。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是我不想让他看到,也不想看他,於是拿被捂住了脸,阻隔了我自己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了床沿的动静,他竟然坐到了床边,我不知道他要干什麽,更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不是有能力抗拒他的任何一种行动。
当我僵直紧崩著身体,我感到他的大手,隔著被子,轻轻抚上了我的额头。颤抖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抽畜的不只是肌表也包括每一根神经,是酸是痛,却又不完全是苦闷。我乱了,所以什麽也表述不清,分析不透了。包括自己的心事。
"下午,婆婆把我叫去了。她说,知道有个人有本事治你的脚......他问我是想治好你然後让你回到别人的身边,还是就这样任你什麽都要我扶持,同我在一起......阿微,我不想你离开我......"他自喃一样地说著,每一个字却都清清楚楚被我的听觉捕捉。他叫我措手不及地一阵拉扯,被子被扯下了,我的眼对著他的眼,两双眼都是模糊的。他的脸渐渐放大,然後我们的额头也贴合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我真的舍不得你,就算是痛,就算是真的伤著你了,我却还是放不了手......但......我还是不想看你每天强忍住眼泪的样子,如果在他身边,他的......怀中你会微笑的话,我宁愿在暗处静静地看著你,守著你......"
"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真不知道是我欠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我们为什麽要这样......"我哭诉的斥怨没有说完,当那一吻落下,我瞪大了眼,忘了去推开,忘了去拒绝,忘了我该用什麽样的态度去应对......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火热的吻湿润的吻,吻的时候是心痛,当双唇分离,心更痛!
"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婆婆会助你我回到崖上......我带你去看腿。"他丢下这一句,什麽也没说,也无意为他这突兀的一吻解释什麽,便消失在这间屋子里。
他在该消失的时候不肯离开,却又在这种最应该留下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是因为唇还残留著刚才的温度,才更能反衬此刻的冷却。我无措地躺在那里,过了很久,才回味过来他所有话里的意思。
他要带我去医脚,然後离开,放手......也许他会一直看著我,我却肯定是再也看不见他。不管我是不是回到龙永威身边,我那种想为阿威守贞的念头,就这样让我和杭英奇永不相见......不相见,却注定会想念,因为他在我的心上烙下了不该有的痕迹,我对龙永威不忠的痕迹......我用手大力捂住嘴,然後开始放松喉咙放心的哭,我的哭叫没人听得到,只有我自己,我自己而已......
我被杭英奇背在背上,已身处我俩从崖上落下身受重伤呆了一夜的那地方。身体由绳子紧紧捆扎在了一起,但距离感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从早上开始,他帮我起床,替我梳头,抱我去吃饭......为我安排了一切,却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是平时那样的沈默,而是他不断逃避著同我面对面,一如我本想对他这样做的。
他对我的好,会让我心好痛,可是他的这种逃避一样叫我难受。我真的很自私,既排拒著他的温柔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依赖起这份温情了吧。该死!该死!真该死!我攥紧拳头,没有说话,一直垂著眼,因为怕自己继续整夜的哭泣。
"真是难看呐!"秋婆婆和阿康左右扶著杭英奇的壁,欲借他内力攀上那高峻的崖。打量了我一会儿,她突然这麽说道。
我没有开口,却等於是默认了。我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难看,不只是皮相,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坚信自己连内里都是丑陋肮脏的。
"这一别还能不能再见就看你了。是回去原来的地方,还是继继重留崖下,你可以选择的。总之若你是回我这儿,把傻小子也带著吧。"这一句,她是靠近我对著我耳语的。
我仍旧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因为一切可以选择的人事都叫我彻底茫然了。什麽都不敢再去期讨,什麽又舍不得放开......或能轻易下定决心,该有多好。
我的苦恼怕也是被秋婆婆这样精干的人洞悉了,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小子,准备好了没?好了我和阿康就远气了!"过了一会儿,秋婆婆这样叫著。
杭英奇顿了一下,才像是下定决心似地用力点头。
这一系列的表现,看得我心痛如绞。
"好,跳!"
後面的事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强劲的风叫我睁不开眼,也同样是因为风声之在让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明明是在移动,除却周身被气压的挤弄一切又还平坐著时无异。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晕眩之後,我知道自己是在崖上了。
"到了。"这是杭英奇今天同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轻嗯了一声,然後睁眼。是我当初被打落下去的地方,一样的险峻,一样的荒凉......
"婆婆他们呢?"我环顾四周,还是忍不住问了。
"半途中就放手了,真上来了,他们不好下去。"他僵硬地解释,像是强压心事,又像在同我呕气一般。
我又气又想笑,最多的当然也是心疼。叹一口气,我忘一眼崖下......那里住著一对世间最善良的母子,一对於我有恩,我却从未好好言谢的母子。
"谢谢你们!"我低头对著下面用尽所有力气喊著,不知他们能不能听到,一定要现在喊出来,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那神医就住京城......"
我能听出他说话时的些许无助。京城有我,有他,有龙永威,有我们三个之间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