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关系————甲毒

「我说你有毛病啊？！」终於抬起头来大骂，李振纬的脸上没有一行行的泪，不过眼睛很湿......脸也爆血管的红著，面目狰狞。
曾聪明一被骂，换他低著头，小小声地说：「你说......你说亲亲就好的......」
一听，还不恼怒！对方是个怪异的人，他也默认了，对方是个不给他做的人，也就算了，不过，命根子被踢，这件事对李振纬来说，实在无法接受。
「我们究竟是什麽关系？」
「我们是......」曾聪明迟疑，迟疑後，就没说话了。
「不要说我们这半个月来，都是在演默剧！」
被李振纬这麽一吼，曾聪明的头更是低，更不敢看对方。
「你这是什麽意思？」李振纬其实已经没那麽痛了，不再缩著身体，他站起来，看著曾聪明那副胆小的模样，越看是越讨厌起来。
只不过，分不清是讨厌曾聪明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对他的所有态度。
那态度，就像是在防备他似的，就像永远也不会将信任摆在他身上。
这麽想後，原本是温开水的４０度怒火，立刻冲上一百度烧开水，气得李振纬抖呀抖的。
这个曾聪明，原来从来没有爱过他。
心里无比难受，跟其他的男朋友分手这麽多次以来，就属这次最难受，原来，对方只把他看做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那干嘛还假装陪著他？
他干嘛还眼巴巴地在人群之中，去寻找那个不起眼的身影？
李振纬从沙发上拿过背包，一语不发地往门口走。
「去哪？」曾聪明总算抬起头说话，还是很响亮的声音说著。
如果李振纬够冷静，他一定能听出来，这声音里蕴含的，是著急。
只是，李振纬说出来的话，声音很平静，内容却不是平静的，简直像一颗弹炸，准确无误地投入曾聪明心中的湖。
「宝贝，我当然是如你所愿，滚出你的生命。」
曾聪明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可惜，李振纬没有看见，当然，也不想看见。

（七）

你觉得，依曾聪明这麽内向又不坛长说好话的人，会去捥回他与李振纬之间的爱情吗？
当然不会，不止所有人这麽认为，连李振纬也这麽认为。
就像以往一样，李振纬继续大大方方地交他的男朋友，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是偶尔──真的是偶尔，跟男朋友在逛街还是吃饭时，背上会凉凉的，一转头，明明知道那身影不会再出现，李振纬还是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不起眼的人。
对於这种感觉，李振纬刚开始认为没什麽，不过久而久之，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他就像个神经老头一样，有事没事就转头看是不是有个躲在阴暗角落的人在陪著他。
这感觉真让人厌恶。
不过......虽然字面上是说让人厌恶，李振纬却不知道那感觉其实是失落。
所以，当曾聪明跌破所有人的眼镜、震掉隐形眼镜，来李振纬的家中找他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内心鼓起的激动，便是讨厌。
「有事吗？宝贝？」轻挑的语气，可听起来就是不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好像这台词这语气就该是李振纬专用。
曾聪明驼著背，像以往一样低著头，站在离沙发挺远的地方，好像那沙发会吃人。
其实他长得不特别难看，可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是怪异，不是让人恶心的感觉，也不会惹到人看不惯而揍他。好像这诡异阴沉套用在他身上就是适合。
「......」
「......」李振纬无语，每次都这样，看得见曾聪明的嘴巴动著，知道是在说话，可就听不见声音，让他翻了个白眼：「你说话大声点，要不要帮你准备麦克风啊？」
「你回来。」
有勇敢来到面前，李振纬已经够惊讶了，却怎麽也预料不掉这个一向阴沉的男人会提出复合。李振纬有些冷淡地说：「我们分手了。」
曾聪明抬起头：「为什麽要分？」
「我不喜欢你了。」
曾聪明才刚抬起头，又低下去，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爱你。」
这句话，李振纬听过很多人对他说过，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家里，却从来没有现在这种情绪过，那种，想将眼前这躲在人群里认不出来的人给狠狠欺负一番，这才想起......交了这麽多个男朋友以来，活到十八岁的年纪，曾聪明是唯一一个没被他给吃彻底的。
心中什麽感觉，对李振纬这感情实际白痴来说不重要，即使这个人到很後来也打死不承认自己比曾聪明还不懂爱，但那时，这个白痴真的压下心中那极欲回应的薄弱情感，转而身体力行。
他靠近离他五步远的曾聪明，一把用力把对方抱过来，二话不说吻上去。
没得到反抗，他顺势越吻越往下，停留在曾聪明的脖子上，有股香香的味道，他就停在那儿蹭了蹭，能这样真好。
「你......你为什麽当初要跟我交往呢？」
李振纬能感觉到曾聪明的喉咙在颤著。
「为什麽呢......」为什麽？李振纬怎麽知道，只是模糊地重覆著曾聪明的话。
「曾聪明，好特别的名字，让人一记就能记一辈子......其实，你根本忘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李振纬终於抬起头，愣。
曾聪明没有流著泪，那表情却比流著泪还撼动人心......伤透了的难过，穿透李振纬的身体，从看见这悲伤表情的眼角膜往心脏那头跑。
曾聪明所念的，是他第一次在军训室遇到李振纬时，这个人笑著告诉他，他的名字真特别......
李振纬松开曾聪明，呆站在原地。
往门口走去，曾聪明离开他的家。
李振纬没有去追，他这时还自傲地认为，男友何其多，不差这一个。
却没想到，差这麽一个，他花了整整两个月来适应不时回头寻找某个东西的习惯，差这麽一个，他烦了整整半年都不能专心交男朋友。
虽然，李振纬一直没停止过换男友。
虽然，他再没有去打听曾聪明的事。
却在四年过後，发生了许多许多当时怎麽预料不到的事，第一件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与曾聪明因为廖森这个学弟，而重逢了。

（八）

你以为，曾聪明会像个花痴一样，从四年前的分手後，会像侦探一样掌握李振纬一个礼拜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活动吗？
干嘛？吃饱撑著啊？
曾聪明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他跟李振纬分手过後，继续认真地念他的书。
连王淑女也感到不可思议，怎麽这个聪明失恋都不伤心的吗？她不管是看电视还是自己和男朋友吵架都会哭天喊地，何况这可是聪明刻骨铭心的初恋，怎麽一点受伤的迹象也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希望看聪明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而难过。
而曾聪明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他高三最後的生活，就是准备那时最後一届的全国暑期联考，他一直觉得自己读书不厉害，唯有认真读才有大学的出路，唯有这样，他才能报考向来优秀的李振纬据说要报考的学校。
只是，聪明那时也够笨的，只知道学习学习学习，一直以为自己不像个女人一样，分手过後还是在乎旧情人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早放开了，也不再喜欢李振纬，说服自己去报考那所门槛极高的学校不过是为了光宗耀祖，让家里出一个读书人。
你说，他真的很笨吧？
不过，李振纬也何尝不笨呢？

「叩叩叩。」
曾聪明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地看著一本机械结构详解书，没去理那敲门声。
「叩叩叩。」
再次地，曾聪明盯著书本，自动将耳内的某个装置关上，这样就听不见声音了，噗，怎麽可能，这人的身体能说关就关吗？
过了会儿，敲门声又开始了，这次可不是敲三下就完事，而是一直叩叩叩个不停，最後敲到不是单节奏了，而是在敲一首歌。
像曾聪明这样的人，内向害羞又不爱抢风头，与世无争过一辈子，这样的人，会不会生气？
废话，是人当然会生气。
於是他用力地阖上厚厚的书本，脚步踏得极重，过去门边打开门，不过脸上却只是微皱眉头，好像打扰他自习是一件罪不可挠的事。
门一开，那个站在门外，抱著大包小包可乐饼乾的人，笑得好灿烂，灿烂到感觉现在不是夜晚，而是一颗大太阳在面前。
一身休閒打扮的李振纬，完全不去理会曾聪明眉间的不满，说：「喂，下来客厅嘛，廖森要你下去呢。」
「嗯，你们玩就好。」曾聪明的语调是跟李振纬的高兴口音完全不同，平淡来平淡去。
「别这样嘛，吃的喝的都有你的份。」
曾聪明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
「你这样拿著，感觉好像要直接拿进来我房间堆放。」而且曾聪明不相信，对李振纬感冒至极的廖森会跟他感情这麽好？肯定是廖森去应门，而李振纬硬闯进来，连食物都没放好就拐到楼上去找他当和事佬吧？
「走嘛走嘛，人多热闹。」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曾聪明抓了抓头，微微点头。
果然，一下楼就看见廖森一脸气得瞪起人来可真恐怖，直直地白眼黑眼加在一起盯著李振纬，人不胖脸皮却厚的李振纬当做没看见，勤劳地将食物铺在客厅茶几上。
廖森以抱歉的眼神看著曾聪明，聪明微微一笑，摇摇头。
对廖森这个学弟，曾聪明是万分珍惜。
曾聪明的人缘向来不是很好，租房子一直是他最大的问题，本来是没这个困扰的，谁知道这次没抽到学校宿舍的号码，於是他就开始找起外面的房子，可大多的房子都是几个人一起住的。
就在这时，不太喜欢与人相处的他找到一个相当善良的房东，一栋旧旧的两层住处，就在学校後门，租金相当便宜，已经有个新生住进。於是，他和廖森就这麽遇见了。
跟考上女子大学的王淑女一样，廖森是个活泼开朗的人，所以让他对廖森的印象特好，也对这个学弟特别照顾，什麽忙都帮，当然......也包括这次轻易被李振纬视破的忙。
廖森曾在事後问他「你跟李振纬原来是认识的？」
曾聪明那时回答什麽？好像是「不熟」二字。
而这点却被李振纬拿来利用，每次李振纬来到这里，廖森便气得不想说话，因为他总是以「我是来看我的老朋友聪明的呀」的理由进来。
其实，真正的目的，眼睛只要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李振纬的目的才不是跟曾聪明倍养友谊的，而是为了追求廖森这个人。
看著李振纬因为廖森闹脾气而笑得开心时，习惯当个透明人的曾聪明真想......真想回楼上，将那本机械解详图本给看完。

（九）

就读了大学，其实曾聪明已经有点「样子」出现，不再是一眼看了就忘，再看几眼你也不会记得起来的人。虽然人缘依旧普普通通，不过起码有同学，一起上课、路上遇见，只要是认出他来的人，都是会打招呼的。
没有人看不起他，也没有人会欺负他，只是，最近主动来找他谈事情以及说话的人口突然爆增。
「喂，聪明，你帮我拿这个给李振纬好不好？」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同学，拿出手中的卡片，还有一盒包装好的小东西。
「呃......这个......我......」我跟他不太熟......聪明连话都还没说完，那个同学便一只手沉重地放在他肩上，说句「拜托你了」便飘然而去。
其原因是，李振纬不仅公然地追求廖森学弟，还对曾聪明好言好语，像兄弟一样每天放学後就来找他一起回他和廖森的温馨小窝。
就在李振纬第一次放学来找他一起回去，隔天早上上课时，全班几乎是挤上来问他。
「原来你真的跟李振纬认识啊？！」
「我还以为那天在校门口，那个站在学弟旁边的不是你呢，原来真是你啊！」
大家陆续围过来，将他围成个小圈，连工科班上硕果仅存的四个女生都开口：「是啊，那个李振纬那，人超帅的，可惜啊，听说他不喜欢女生的。」
「对啊对啊，怎麽好男人不是当明星就是同性恋呀......」
其实，久而久之，李振纬天天来找他，同学们也都习惯了，只是三不五时还是会以仰慕的眼神看著闻名全校的设计院才子李振纬的「光临」，再转而用羡慕的眼神看著无名小卒的工学院学子曾聪明的「无奈」。
当然，那个无奈的气息，会被同学们给忽略掉。
就像今天，第六节下课，真不知道李振纬是从何得知他的上下课时间表，每天都准时地出现在班级门口等他，三年级的课这麽重，难道李振纬都不必上课吗？
果然，屁股才一离开椅子，曾聪明就听见门口一阵骚动。
是很想拔腿就跑的......但是，自己又没做错什麽事，何必逃呢？
来到门口，李振纬一见到曾聪明马上笑脸迎人。
「嘿，下课啦，走，我们去买今天晚上要吃的食材！」
李振纬热情地一手塔在曾聪明的肩上，後者微微低著头，默默地走他的路。
「呐，不知道廖森喜欢吃什麽？喂，你觉得要买些什麽？」
曾聪明看著地板在眼前一格一格变化。
他从以前就知道这个人的多情，却不知道这个人的追求手段，毕竟，以前是他主动找李振纬的，从没体验过被追求的感觉。
不过看廖森每天扳著一副脸孔，那被追求的感觉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像前几天，廖森还到他房里诉苦，晚上真想去找份打工，这样有事做有钱赚也可以不被骚扰，多好。
那时曾聪明听著听著，也只能点点头。
而现在，他听著李振纬的兴奋语调，也只是点点头。
「对了，这个东西，是我们班的xxx叫我拿给你的。」
曾聪明拿了刚刚收到的东西，转交给李振纬。
明朗一笑，李振纬似是很常遇上这种情况，熟练地将东西丢到侧背包里。
「还有，廖森好像说他今天晚上不会太早回来，所以你今天晚上可以不必来我们家。」
「嗯......」李振纬捏著下巴，思考著对方竟然用「家」来称呼自己的宿舍，难道曾聪明已经跟廖森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熟到这种地步了？
突然，李振纬大笑，搂过原本在一旁慢吞吞地走著路的人。
曾聪明为此惊恐地张大双眼，屏住气息。
「那今晚我们两个人一起吃！来喝点酒！」
这招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十）

就在曾聪明一头雾水之际，他被李振纬抓到市场买这买那，根本就不像只买两人份的食物，还提了一盒啤酒，然後拖到他家去。
接下来就是一阵吃吃喝喝，只是气氛挺怪，曾聪明低著头安安静静吃他的喝他的，吃的是李振纬买的卤味、炸的烤的，喝的却是自己准备的茶水。
他瞄一眼李振纬，吃和喝都折损不了这个人的帅气，看电视看到哈哈大笑也不会觉得粗鲁。
桌上已经空了两罐啤酒......并不是不会喝酒，曾聪明只是越喝越沉默，醉了也不会发酒疯，只是想睡觉而已，而且脸会爆炸红，心脏也跳得特别快，所以就不喝。
就这样，看电视加吃喝，不可思议地耗掉了一堆时间。
等到廖森回来时，李振纬大声说著笑话，已经看得出醉态。
「廖森～～你回来啦！来来来，陪我喝点。」
「你喝酒？！」廖森提高音调。
喝醉了，李振纬脸不红气不喘，站起来揽过廖森，连声通知也没有，连提前寄一封email告诉他也没有，就这麽倾身吻过去。
廖森惊讶，曾聪明更是惊讶。
马上把头低下来，曾聪明不敢看。
廖森惊讶完了，手脚也正常地运作，一拳就揍向压著自己嘴唇的人，击中腹部。
闷哼一声，李振纬暂且下台一鞠躬，缩著身体倒向沙发椅。
换成曾聪明起身，走到廖森身边。
「打人不好。」他向来知道这个学弟平时待人善良，但脾气也不是可以随便挑起的。
「那是他的错！」看著比自己高一点的学长，廖森气得脸上通红。
「嗯，我明白。」
廖森看向个性温和的曾聪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可实际上他什麽也没错，只错在他是让李振纬和曾聪明再度相遇的人。
没什麽心机的他，皱起眉，低声说：「聪明......对不起。」
在一旁看著慈兄仁弟演出的李振纬，听到那声聪明，後面却没加个学长的称呼怎麽听就怎麽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