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瓦.杰森接任开发部的总经理一职,法兰兹.德姆.蓝佛根调任......」秘书长亚劳克.费顿每说一句,就会听到二种截然不同的抽气声,一是来自升迁的人,另一个则是被取代职位的人。
在冗长的报告之後,亚劳克故意戏剧性地一顿,说出了最後一句:
「凌佳,将接任总部的最高指挥部长。」果然,这样的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哗然不已,而一直坐在主席位置的德曼斐斯.留加只是颇感兴趣的一挑眉,精明的目光不客气地审视著今天最大的胜利者。
虽身为首脑,但人事异动这种事德曼斐斯.留加是不会亲自安排的,这项工作一向是交由秘书长调整,所以德曼斐斯也是此时才得知。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麽本领能得到以严苛著称的秘书长的青睐?
凌佳冷冷的视线迎上德曼斐斯玩味的眼神。有一瞬间,德曼斐斯有种被凌佳的视线推入万丈冰窖的错觉。
异常透明、冰冷、虚无的眼神让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德曼斐斯也掠过一丝凉意。
在捕捉到德曼斐斯隐约的慌张的刹那,凌佳的嘴角溢出一抹挑衅的笑意。
他终於找到了。
复仇的日子即将来临。
※ ※ ※
在离开台湾的前一天晚上,凌仁辗转难眠。
身穿睡衣,他赤脚走到落地窗前,唰地一声拉开了窗帘。
台北繁华的夜景映照在凌仁美如妖魅的脸上,丰富的霓虹色彩染上了他的白晢。
哥哥......
绚丽的夜色,热闹却空虚的城市,披著荣誉外衣的他无时无刻都在寻找著。
寻找著他失去的另一半灵魂。一个曾发誓守护他一辈子的人。
十二年让凌仁从一个孤儿变成警察厅最年轻的刑警,他得到了一切荣华,却也什麽都抓不住。
在他离开孤儿院的二年後,凌仁曾偷偷地回去找哥哥,但迎接他的却是哥哥失踪的消息!无声无息地,凌佳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
然而,在凌仁心中,他坚信哥哥一定还活著......
因为他们是一体的,不会有任何一方独活。
『我不会比你先死,因为我知道你害怕寂寞。』这是他说过的话。F9B404E0CFEF49D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凌仁深深地相信著。没有丝毫的怀疑。
「啊。」凌仁突然想到什麽似地拍了自己的头一下。「我竟然忘了收拾行李......」
凌仁忙得晕头转向的,好久不曾好好整理房间了,连找件东西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一个人生活惯了,难免出现一些恶习。
真是清朗的一天!
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邵明圣便吹著口哨出现在机场了。
五十分钟後,邵明圣看到背著一团阴影的生物正朝他走来。
「哇咧,你是阿仁吗?」邵明圣夸张地将凌仁左转右转地打量,好可怕的黑眼圈!
「我昨天半夜才发现我还没装行李,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凌仁苦著一张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真的是局里百年难得的天才吗?」邵明圣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怀疑过,除了公事之外,凌仁简直就像是个生活白痴。
「别讽刺我了。」凌仁没好气地放下行李,看了看手表。「你来多久了?」
现在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分钟。
「来了五十分钟。」邵明圣不以为意地说著。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今天会特别兴奋,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国,但他就是莫名的心情激动。
「哇,你以为是小学生毕业旅行吗?」凌仁一副把他当成怪人看的样子。「那我们先进去等吧!」
「不、不!」邵明圣慌忙阻止凌仁想要拿起行李的动作,解释道:「还有一个人。」
「就你跟我啊!还有谁?」凌仁不解地看著邵明圣,後者有种被逮到的尴尬。
「顺便嘛!多个人好办事吧!只有我们两个刑警不是很不方便吗?起码有个普通人比较能掩人耳目......」正当邵明圣还在滔滔不绝地、口沫横飞地说服著凌仁的时候──
凌仁指了指邵明圣的身後──一个吸引了全机场所有人目光的人正向两人走来。
「那就是你所谓的──普通人?」
哇咧──!
重重地倒抽一口冷气,邵明圣得扶著旁边的柱子才不致於被眼前震撼的景像吓得跌在地上。
贝尔提斯得意的笑容闪耀得刺眼。
他巨大的黑色大礼帽足以让方圆一公尺内的人都会被扫到,灯笼袖、低胸的黑色蕾丝礼服拖到了地上,上面缀满了银色的亮片,仔细一看,黑色蕾丝间还镶著大大小小的珍珠。除此之外,脸上夸张的浓妆让人几乎无从辨识他原来的面目。
邵明圣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这家伙是怎麽搞的啊?这是他看过最夸张的穿著!如果是放在时装杂志的封面,应该会蛮好看的啦,可是......谁会真的穿这种衣服到大街上啊?
贝尔提斯在心里偷笑,他身後还拖著两大箱的行李,不用说,那里面全都是衣服。
「你好!」贝尔提斯忽略已经完全呆滞的邵明圣,直接向凌仁打招呼。
其实凌仁早就从邵明圣的口中对这位仁兄有所耳闻,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看到贝尔提斯眼中促狭的笑意,凌仁顿然了悟了他的动机。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凌仁,明圣的同事。」在两人热切地自我介绍的当儿,邵明圣似乎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像个石像般地呆站著。
「我叫贝尔提斯,是他的......人质!」此话一出,心照不宣的两人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好了,我们该进去了吧!」贝尔提斯瞄了瞄手腕上银质的手表,别有用心地故意大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邵明圣猛地跳起来,滑稽的动作让在一旁看好戏的凌仁忍俊不禁。
「进、进去?你这个样子?老天!你那顶该死的帽子包准把服务人员都给扫到地上!」终於恢复神智的邵明圣失态地大吼著。「你给我把衣服换掉!」
贝尔提斯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他慢条斯理、优雅无比地挥动著那十根修长的手指,装得一副烦恼不已的模样。
「我只有这种衣服耶!而且,我换一次衣服就得花上一个小时......」贝尔提斯更将手按了按乾燥的眼角,假装自己在流泪。「唉!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想带我去......」
本来站在一旁的凌仁终於不堪笑意地纵声大笑,笑得肚子发疼,不得不弯下腰。
邵明圣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他竟手足无措地看著假哭的贝尔提斯,一愁莫展。然而,凌仁突然爆发的笑声让邵明圣隐隐感觉到事有蹊跷。
在仔细看看贝尔提斯擦了那麽久都没有湿的手,他猛地恍然大悟。
果然有一套啊!贝尔提斯。不过你遇见我也只能算你倒楣,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呵呵...
在内心发出怪笑声的同时,邵明圣开口了:
「不是的,我是衷心希望能有你同行啊!我亲爱的贝尔提斯。」邵明圣的话让贝尔提斯一愕,下意识停下了擦眼泪的动作。
凌仁顿时受到贝尔提斯投射过来的责难眼神。都是因为凌仁的笑声才让事情露出马脚的,贝尔提斯心有不甘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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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受到惊吓而尖叫的空姐,以及几乎塞在登机通道等意外小插曲之外,一切都算顺利。
还好他们坐的是头等舱,而且非假期没什麽人,所以整个头等舱就几乎只有他们三人。
贝尔提斯赌气地仍然戴著帽子,坐在离邵明圣远远的位置,凌仁则怕单独面对贝尔提斯而坐在另外一边,於是三人各据一方。
「喂,贝尔提斯,把帽子拿下来吧!你叫空姐等一下怎麽走过去?」那顶帽子的确占去了通道的大半,贝尔提斯忿忿地妥协,把帽子抛到前面无人的座位。
回头看到贝尔提斯屈服的样子令邵明圣心情大好,他得意忘形地说了句:
「真听话,贝尔提斯乖乖哦!」
下一秒,贝尔提斯就冲倒邵明圣跟前,不顾形象地大骂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宣布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
「邵明圣,你给我听好!我已经受够你了,你只不过碰巧救了我一次──不,那一次说不定也是你预谋的!不管怎样,你就这样冠冕堂皇地侵入我的生活,厚脸皮地死扒著我不放!我跟你说,这是最後一次了!回到台湾之後我就跟你一刀二断,从此再无瓜葛!我──」
话还没说完,飞机突来的一阵攀升颤动让贝尔提斯整个人向前仆倒,该死的倒在邵明圣的怀中。
贝尔提斯挣扎著起来,却被邵明圣压倒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并迅速地替他系上安全带。
「安全第一,OK?」邵明圣展露一个胜利的笑容,总算让他挣回一口气了。
贝尔提斯可没那麽容易妥协,他继续侧过身子,对邵明圣进行疲劳轰炸。反正──时间还多著呢!
坐在另外一边的凌仁笑著看两人奇妙的发展,怡然自得。
这才发现,来往的空姐都对他们三人投以感兴趣的眼神,凌仁对这已经很习惯了,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他也从来没有要交女朋友这种想法,而他每日盼望又盼望的就是能够寻回失散多年的哥哥。除此之外,他的脑中已容不下其他的事,这也是他选择当刑警的最大动机。
说实在的,他并没有多大的正义感,也不是从小立志要当警察的热血青年,他只是一个想利用身份来寻找哥哥的人──即使他本身的确是个优秀的刑警。
凌仁轻叹了一口气,眼光落在窗外浮动的白云上。
以前常常跟哥哥一起仰望著天空呢!那时候,他们偷偷地躲在孤儿院後的一小片土沙地上,眼巴巴地直盯著篱笆外的天空。
那时候的天空并不是像是拧得出水的蓝,甚至被一层灰灰的薄雾遮盖著,可是两人却好快乐,因为即使他们什麽都没有,却拥有彼此。
哥,人是不是可以飞上天空?
对呀,坐飞机的话。
那我要坐!我要飞上天空,和哥哥一起去!
你一定会失望的,仁。
为什麽?......
因为天空上什麽都没有,没有天堂也没有嫦娥。
没关系呀!
咦?
什麽都没有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跟哥哥一起离开『这里』......就算到地狱也没关系......
凌仁的手指沿著密闭的玻璃窗边轻轻划过,窗外的白云在他的脚底不断地滑动著,滑到他的身後......
「哥,天空上有白云哟!」凌仁贴近窗口喃喃自语,呵出的白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一部分是眼泪的关系。
※ ※ ※
下飞机後,三人中有一个神清气爽地昂首阔步,另一位若有所思地低头走著,最後一位,也是最倒楣的邵明圣,精神痿靡地拖著蹒跚脚步尾随著两人。
「贝尔提斯,看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嗳?」凌仁披上了大衣,纽约的温底比台北低得多,因此凌仁早已准备好御寒衣物。
然而,贝尔提斯可没那麽幸运!他的『低胸』礼服让他现在吃足了苦头。
「对呀,稍稍吐出了不平之气嘛!真是畅快无比!」贝尔提斯缩了缩脖子,却也抵挡不住直往他衣服内窜进的寒风。
「呵呵!」凌仁不禁低笑,他是不知道贝尔提斯跟邵明圣到底杠了多久啦,不过他睡觉前就听到贝尔提斯的喃喃抱怨,到他睡醒後那精神旺盛的声音还持续著。
到底被念了多久,从邵明圣现在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就可窥见一斑。
「啊,快叫计程车到饭店吧!我快冷得受不了了!」贝尔提斯推著行李,催促著另外二人加快脚步。
话音刚落,贝尔提斯的身上便罩上一股暖意。他抬头发现邵明圣的身上只剩下一件长袖衬衫,只听得他说:
「哇,还以为美国这时候会很冷,其实也不怎麽样嘛!害我还穿那麽多,真热......」
意料之外的体贴堵住了本想出口骂人的贝尔提斯,他不客气地将大衣穿好,只是这样的穿著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
凌仁悄悄地走到邵明圣身旁,轻声调侃道:
「想不到你还满体贴的嘛!」
「哼,我只是不希望他现在就被涷死罢了!」邵明圣露出一个邪恶又奸诈的诡异笑容。「这样的话就不好玩了......」
「是吗?」凌仁不去考虑他话中的真实性有多高,只有好心地提醒一句:「你可别忘了我们有正事要办!」
「那当然。」邵明圣点点头,眼中的玩笑意味霎时敛去。这个平时嘻皮笑脸的家伙对於工作还满认真的。「那小子只是馀兴节目而已!」
听到他这句话的凌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只是为贝尔提斯今後的命运感到可悲。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喂,你们快点过来啊!」已经招到计程车的贝尔提斯优雅地朝两人挥手,引来不少旅客的侧目。
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吃饱喝足後──
怎麽还不开始工作!
他们三人正走在纽约艺术气息浓厚的苏活区街上,到处都有年轻的艺术家在展现自己独特的才华,有的在替人画素描肖像,有的在街头演奏卖艺,有的甚至当场飙起舞来。
凌仁被抛在後面,心里不断地咒骂著在前面自得其乐的两人──
邵明圣正愉快地与刚刚跟他搭讪的金发美女聊著天,还不时传来女人的娇笑声和他『迷人』的低笑声,以及......
被一群『时髦』女郎簇拥著、赞叹著的贝尔提斯。
「现在去喝一杯怎麽样?」围在邵明圣身边的女人提议道。
「你的衣服在哪里买的?好漂亮喔!带我们去吧!」身上同样穿著奇装异服的女人期待地说著。
看到他们两人彷佛如鱼得水的模样令凌仁感到满不是滋味。为什麽只有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并不是凌仁希望得到女人的青睐,而是属於男人的自尊让他面子有点挂不住......他长的非常漂亮,长睫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纤细的鼻子、柔软的玫瑰色唇瓣......虽然缺少了那麽一点刚硬味道,但整体来看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啊!
大概......美国的女人不懂得欣赏『美』吧!
凌仁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享受独行的乐趣。
倏地,摆放在街道上的一幅水彩画吸引了凌仁的目光。他自知不是个懂得艺术的人,但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他有种整个人被吸进去的感觉......
那是一片蓝天。整张画布都是水雾的蓝,其中又间有几丝的淡灰,与那蔚蓝纠结著、相缠著,似是突兀却又意外的和谐。
凌仁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吸引,不过,难得遇到令自己心动的东西,於是他便掏出钱包,准备向老板询问价格。
咻──
才刚拿出钱包,它便像一阵风似的被卷走,擦身而过的身影快得让人抓不住,凌仁也只来得及说了声『喂』,当然,这对於被抢走的钱包於事无补。
没想到台湾的刑警到了美国竟被扒手扒了!还好那两个笨蛋只顾著玩乐,没留意到後头尴尬不已的他。不然回到台湾,这件事必定在三天之内传遍整个警察厅!
正在暗自庆幸的凌仁突然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名男子正抓著一名少年的衣领朝著他走来,而那位少年捏在手上的正是凌仁的钱包!
「凌先生,刚好我经过,就顺便帮你抓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那看起来孔武有力的男子从少年手中夺过钱包,小心翼翼地交还到凌仁手上。「请问要怎麽处理这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