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chansaowan

作者:chansaowan  录入:12-02

  凌仁呆呆地站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那个人怎麽会知道他姓『凌』?而且还对他那麽恭敬?他在刚来美国不是吗?怎麽会有美国人认识他呢?
  「凌先生?」
  「啊、噢!」凌仁总算醒了过来,他看了看那面带恐惧的少年,心想在异国还是少惹麻烦事。於是他笑了笑,说道:「钱包拿回来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少年如获大赦般地挣脱了男子的箝制,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那名男子以怪异的眼神直盯著凌仁,原因是──他所认识的凌先生不曾露出过笑容啊!......
  「对了,谢谢你。」凌仁向男子微微颔首,那男子受宠若惊地回礼後便迅速离去,留下一脸疑惑未解的凌仁。
  甩了甩头,凌仁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转身。
  「老板,请问这幅画多少钱?」

 

「哇,真是累毙了!」三人身处纽约有名的酒吧里,正在享受这天的最後一餐──宵夜。一整天下来,他们马不停蹄地『逛』著,其中两人更必须应付那些黏在身边的美女,也难怪邵明圣会口出此言。
  「这是你自找的!」凌仁毫不留情地损他。他的脚边放著今天买的那幅画,画的背面写著『twins』(双胞胎),乍看到时凌仁还真被吓了一跳!
  「哎呀呀。」贝尔提斯拿起高架杯轻啜了一口金黄色的液体,在酒吧内昏暗的光线掩映下构成一幅迷人的景象。难怪店内许多人都直往这边瞧,无论男女......「要我坐在这种地方实在有点为难呀!」
  凌仁不解地转过头问道:「为什麽?」
  「这里的空间太狭小啦!」言下之意是塞不下他的衣服。
  闻言其馀两人都哈哈大笑,但笑的似乎不是贝尔提斯隐喻式的幽默,而是那句话背後真正的意思──这也可以当作是一种恭维式的讽刺吧!
  「原来你有空间狭隘症啊?嘿,我抓到你的弱点了!」邵明圣嘿嘿地奸笑个不停。
  「无聊!」贝尔提斯只送给他这句话。
  「嗯,这餐轮到你请罗,明圣!」凌仁翻著菜单,气定神閒地吐出一句。
  「啊、不,等一下!」邵明圣按住凌仁的手,无辜地看著他。「我的钱都借给这小子买衣服去啦!现在身上只剩下三块美元。」
  「哇咧,你怎麽不早说!」凌仁的脸色顿时变了,而贝尔提斯像是没察觉到似的继续说道:
  「你别相信他哦!他自己沿路边买边吃,才会把钱都花光的,我只跟他借了一点点而已......」
  「这不是重点!」凌仁双手用力地往桌上一拍,桌上摆放的花差点没给他震到地上。
  邵明圣跟贝尔提斯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然而凌仁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张口结舌──1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我带出来的钱也用光了。」
  太扯了!太扯了!才第一天耶!怎麽会遇到这种鸟事啊?以上是三人内心同时浮现的想法。
  「怎麽办?」凌仁看著桌上已被喝掉半杯的三杯饮料。
  「你、你们是刑警耶──」贝尔提斯突然想到这点,不禁兴奋地叫出声。
  「那又怎样!」两位『刑警』不约而同地将炮火直指那名天真的台湾旅客。台湾的刑警在美国有什麽用!
  正当三人在冒著冷汗,想著该怎麽『逃』的时候,一位身穿高级西装的中年男子突然趋近,停在他们那一桌前。
  「凌先生,你今天也来这里啊!」中年男子肥胖的身躯让贝尔提斯的完美主义受到严重的打击,因而他微微地侧过身子,使自己尽量远离。
  「啊,是的。」凌仁一头雾水地应著,他实在是被搞混了,怎麽每个人都好像认识他的样子?他在这里明明是个陌生人啊!
  「凌先生难得来,这餐就算我的好了!」中年男子说著,又将身体靠向凌仁,压低声音说:「明天的事就拜托了!」
  「咦?」凌仁疑惑地抬起头,但中年男子只是拍拍他的肩,然後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的凌仁不由得发起愣来,地球难道被外星人改造过了吗?怎麽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了?
  「啊,那是你朋友吗?阿仁。」邵明圣面有喜色地说著,这餐的费用有著落了!「还好你的人面够广......」
  「莫名其妙!」凌仁突然喊出一句,然後以认真的表情对他们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咦,那为什麽──」邵明圣不禁朝那男子的方向瞄了一眼。
  「这是搭讪啦!搭──讪!」贝尔提斯一副非常了解的样子,热心地解释著:「我也常被男人搭讪,没什麽好奇怪的!而且你又长得这麽漂亮,我看到刚才那男人的眼神充满了期待、爱、与希望!他想钓你,绝对没错!」
  被贝尔提斯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的不单止是主角凌仁而已,连邵明圣也为他那套似是而非的论调乍舌不已。
  「咳,你想太多啦!」凌仁僵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他可能只是认错人而已。」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赚到一餐啦!」邵明圣举起酒杯,说道:「乾杯!」
  其实,贝尔提斯说得没错,那名中年男子的确是对『凌先生』抱有期待与希望,不过意思却跟贝尔提斯所猜想的截然不同。

 

一大早,一挺拔身影跨出黑色房车,乌黑如丝绸的柔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丝不苟的穿著透露出他身份的高尚,视力极佳的双眸总是带著刺人的冷漠与寒意,彷佛要把每个无礼注视他的人都看穿。
  在凌佳坚强得像是不曾动摇过的俊逸脸庞上,从未出现过超出应有的情绪波动。他一切的感情早在逃离孤儿院那刻起就舍弃了。
  他以优雅自如的步伐踏进『地狱与天堂』的公司总部,沿途不断接受著部下的敬礼。
  「凌先生!」旁边突然闪出一位头皮像抹了油般闪闪发亮的中年男子。
  来到会议室门前的凌佳剑眉轻皱,显示出被打扰的不悦。
  「这个......」中年男子卑微地垂著头,脸上堆满虚假的奉承笑容。「今天就请凌先生多多帮忙了......有关那个开发案子......」
  凌仁的目光像是在看什麽低等动物似的眯著,狂妄的口气印证著他身份及权力之高:
  「你凭什麽?」
  「啊?呃......」像是料不到昨日对他亲切道谢的『凌先生』今天居然完全变了个样,中年男子频频擦著额际的冷汗。「不......这个......昨晚凌先生不是......」
  「我希望你最好能够有点自知之明,自取其辱的话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容他有反驳的机会,凌佳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       ※       ※
  三小时後,会议结束。
  那位让人联想到猪油的中年男子辛苦收取贿赂、四处收搜油水所拟定的半成品企划案也因受到杯葛而结束了。
  感受到肚子发出不平的抗议,凌佳叹了一口气。
  原来,他也还只是个人。
  厌倦了高级餐级的腻人料理,凌佳今天特别舍弃了代步的房车,悠閒地步行至就近的一家气氛颇佳的咖啡馆。
  才踏进去,就发现其中一桌的客人与他同样是中国人。
  然而,他并没有很在意地随意挑了一张桌子,在舒适的靠椅上伸展一下酸疼的手脚。
  不过,这难得宁静的中午时光似乎并没能持续很久。
  「什麽!你还要去买昨天那套小丑服?」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台湾人,凌佳百无聊赖地想著,藏在墨镜後的锐利目光却不禁缓和了。
台湾,好遥远的名词。
  「什麽小丑服!你这个不懂艺术的乡巴佬!」一把颇具中性磁性的声音响起,刚好把店里柔和的音乐声盖了过去。「我又没说不还你,小气什麽啊!」
  「不是我小气!也不想想昨天是为了什麽我们才连买单的钱都没有了?你今天还好意思开口借?」另一声音怒气冲冲地说著,似乎是想让人完全听不出来店里有放音乐......「要不是我死缠烂打地要陈长官汇钱过来,看我们今天就要饿死街头了!更何况,这些钱可不是白给的,这是我预支的薪水耶!你这个不懂得感恩的家伙!」
  「呿!难怪钱那麽少!」贝尔提斯不屑地噘一噘嘴,讽刺意味极浓。「当刑警还真是寒酸啊!」
  
  刑警?
  
  凌佳将目光往他们移去,有墨镜的掩护,他可以任意地打量著那两位男子。C43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阿仁他怎麽那麽慢?」
  「掉进马桶了吧!」说话不留口德的邵明圣吃吃地笑著。「他就是爱龟毛,还说要换好衣服再过来。真是......」
  阿仁?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扰乱了心神的凌佳不能自制地双手轻颤了起来。
  在他的心中,也有一位『阿仁』存在,他就像是个圣域,让自己这个罪人能稍微歇息、在浊世中获得片刻安宁平和......
  多少年了?
  没有他的日子到底过了多少年了?
  不等自己点的咖啡上桌,凌佳决断地把身上唯一的现金大钞丢在桌上,像是逃避什麽似的快步离开。
  拉开咖啡馆的玻璃门,凌佳差点跟一个迎面快步走来的人撞上──一个与他曾经同宿一个母体的人。
  凌仁反射性地轻声道歉,顺势抬头一望。
  胸口一阵莫名的激烈翻腾,只来得及捕捉他脸上墨镜的凌仁愣愣地看著快步离去的陌生人的背影,他的心奇异地鼓动著,然後,几乎是无意识地,从他的口中逸出了一句:
  
  「哥?」

 

「喂,阿仁!怎麽了,刚才那人你认识?」邵明圣替他点了杯咖啡後问题,但凌仁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浑浑噩噩的,似乎没有他的话听进去。
  「阿仁!」贝尔提斯摇了摇他的肩,凌仁才彷佛大梦初醒般问了句:
  「咦,你们刚才说什麽?」
  「你啊,怎麽了?都呆掉了。」邵明圣满不在乎地说道,但语气中含有一丝淡淡的关怀,令凌仁心中一暖。
  就算刚才只是幻觉也好,现在的他,起码已经不再孤独了。
  「哎,没什麽。」凌仁嘿嘿地乾笑两声,端起热腾腾的咖啡就往嘴里送,下一秒立刻被烫得大叫了一声。
  「真是的,急什麽呢!」坐在他旁边的贝尔提斯温柔地斥责著,递了杯开水给他。
  凌仁感激地接过,喝了一口之後不忘调侃道:「贝尔提斯好像妈妈哦!」
  「哈哈哈......」听到这句话立刻爆笑的当然就是邵明圣,他笑声之剧烈,连桌子也为之震动。
  「喂,你笑够了没。」贝尔提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勾勒完美红唇甚至弯起一道优雅的曲线,对凌仁笑道:「谢谢,我也知道自己像母亲一样的体贴与伟大。」
  「哇,你懂不懂礼义廉耻啊?阿仁才不是那个意思......」
  「至少比你懂得多一点!穷酸刑警。」
  「阿仁,你看,这家伙连你也骂进去了!」
  「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穷酸』两字只针对你而已。」
凌仁看著两人这样你来我往的口枪舌战,心中竟有点羡慕。

  
  若是......哥在的话......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情景出现?
  不,不会。因为他们不会斗嘴。
  对凌仁而言,哥哥的话就如同圣旨,不能反驳,也不愿反驳。
  对凌佳而言,弟弟的幸福就如同人生最大的目标,不能违背,也不愿违背。

  
  窗外的阳光灿烂,让凌仁又想起了刚刚惊鸿一瞥的身影。
  那如倒映在镜中的自己--是他吗?
  会吗?
  自己脱口而出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回应。所以,那一定不是哥哥。
  哥哥不会抛下他一个人不顾的。
  凌仁只能如此地相信著。

 

熟悉的环境稳定了凌佳浮动的心。
  沉重的檀木桌彷佛吸走了他游走的思绪,锁定、强迫自己回神,注视著价值不菲的钢笔、刻著自己名衔的大理石钟座。424D9CF0DABCC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哥?』

  那一声在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叫唤,此刻却混和著冷气机的隆隆声,一同在他脑中回盪。
  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凌佳不合时宜的妄想,他瞬间收敛了眼中的情绪,摇身一变成纽约黑手的第二把交椅,冷酷而精明。
  「进来。」声音已完全恢复平静。
  一位发油上得非常多的男人恭敬地站在门边,弯腰说道:「留加先生有急事找您,请您现在至他的办公室。」
  「知道了。」凌佳挥了挥手,门便立刻无声阖上,及时挡住他精光乍现的眼。
         ※       ※       ※
  「坐。」德曼斐斯.留加以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悠閒的态度让人完全感觉不到『急事』的存在。
  待凌佳坐定後,德曼斐斯一开口便是惊人之语:「你真是了不起哪!」
  叼著雪茄的德曼斐斯眯著眼说道,光滑如蛋的头泛著油光。
  「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对於这意义不明的一句话,凌佳冷静地以不变应万变,不卑不亢地说道。
  「呵呵......还在装傻吗?」德曼斐斯喷出一口白烟,瘫在办公大椅上的身子一转,背向凌佳而面对著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你的目的,不就是......我吗?」
  要是别人听到这句话,大概就会万念俱灰了吧?可是凌佳不是普通人,他已不是了。
  连生命都可以豁出去的他,已经没有什麽好害怕的。
  德曼斐斯是只老奸巨滑的狐狸,他的这些话可能只是故弄玄虚,为了试探凌佳的忠诚;也有可能是......他已知晓凌佳的目的,现在要摊牌兼灭口。
  凌佳看著德曼斐斯毫无防备的背影,慢慢地自座位上站起来,动作灵巧得不发出一丝声响。

  在德曼斐斯办公室的隔壁有一间小房间与之相连,暗门被隐藏得很巧妙,旁人绝对不会发现那里竟然会有门的。
  现在,小房间内的十六个电视萤幕全数开著,分别自房间不同的角度拍摄,完全消除了死角。而画面中的十六个凌佳正一步步地靠近德曼斐斯──
  三名职业杀手已将手枪上膛,蓄势待发。狙击枪的准心已伸出小洞,瞄准了凌佳背後心脏的位置,枪口被外面盆景的枝叶加以掩饰。
  
  凌佳终於来到德曼斐斯身後不到半尺的地方,然後,他缓缓地伸出手──
  德曼斐斯瞥了瞥凌佳递过来的烟灰缸,眼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右手顿了一下之後便将烟灰掸至其上。
  此时,凌佳开口了:
  「我的目标不是这里,而是全世界。」
  德曼斐斯哈哈大笑,连连说了两次『好家伙』。
  凌佳没有笑,只冷冷地盯著他的侧脸。
  半晌,凌佳踱步至玻璃窗前,幽幽地开口,因为他知道,他已通过了试验。
  「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什麽问题?」
  德曼斐斯也注视著凌佳凝望的景色──一片无止尽的水泥墙,以及映著蓝光的窗户。只是,他们两人眼中所看到的,却不会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是什麽呢?」
  「......」德曼斐斯不语,似在思索凌佳话中的涵意。
  「您一定没有觉得可怕的事吧?所以才答不出来。」
  「那你呢?」德曼斐斯对凌佳的猜测不置可否,颇富兴味地反问道。「你觉得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又是什麽?」
  凌佳转头直视著对方探询的眼,欠缺温度的眸子与他的回答毫不相称。

  「是孤独。」

 

「喂,贝尔提斯!你......」邵明圣扯著身上那套露出双肩、胸前两个重点部位还镶著珍珠亮片的衣服,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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