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香+碎月金+魅梦兰+冷雨翠————siren

作者:siren  录入:12-02

于是用了。仅仅的那一次。
极好的棋子。真是极好。石质绝佳,均匀细腻,挟在指间凉而沉,像挟了片冰玉,令人不忍释手。可是这般棋子,自己却再不能用它。
心一震手一颤,思路顿时散得无从收拾起。看着面前陡然陌生起来的棋局,塔矢作出无声叹息。指间棋子随意坠下,激起细微凌乱的回响,作为一局的终结。
早该忘掉的。如鬼魅附体般的棋局,受辱的记忆。素来心性傲倨的自己,又怎能忍受三番四次重温当时惨淡的光景。然而,有生以来初次体会到的打击,屈辱、却并不痛苦。那份暗无天日的抑郁中突生的甘美,麻药般空白了意识麻痹了肢体,心跳声音血流呼吸神经,通通的陷进去动弹不得。自己,其实是溺在那一瞬里了。
沉寂之中,脚步声响起得犹其突兀。门被大力拉开,刺痛皮肤的风立刻吹了进来。少年的身形裹在寒气里冲进了屋子。那么冷的天,连指尖也会冻得红红的,逼得人不住捂着鼻尖呵着气,他却依然笑得晴空万里,猫儿眼拢得细细的,兴奋得声音都提了一个八度。
塔矢,下雪了!啊,来得太晚了,抱歉抱歉,顺道去买了柑桔......
...进藤......
塔矢喃喃着,因突来的变故而僵硬的眉眼渐渐松弛下去,不再整个都惊讶的挑起。却变得不知所措。眉梢微扬后下坠,淡淡的沉入鬓际。眉尖向着眉心陷进去,那处的皮肤无辜的收紧了又收紧,一波一平,掐折成了风情的数重。垂下了眼,似乎又想睁大,眼睑上搭着的半圈睫毛受惊似的上下颤抖着,像摇摆在风中的娇柔花蕾。
的确还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这个人,踌躇再三抬起了头,塔矢脸上浮出并不随心的淡淡笑影。其间只三分礼貌三分温和,余下皆是难以解清的复杂神情。
--你就只穿这样,又会病了。
随手脱着外套围巾的进藤放下印着便利店标记的纸袋,棕瞳的眼很是无辜的睁圆,上下打量着只穿了和式浴衣的塔矢。却又在对方刚刚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衣着单薄之时,迅速转移开话题。
很久没喝水了吧。看啦,嘴唇已经干得裂开了。
长时间浸淫在低温中而变得冰凉的手指摸索着塔矢的嘴唇,放轻力道抚过看起来红艳得过火的皮肤。微酥微痒的触感并没有令塔矢不悦,反倒是眼光追了下来,落在那只确确属于男生、而筋骨浮突的手上。没有经过什么保养的关系,指尖的角质皮层干燥粗糙,触上去像隔了一层砂。普通男生的手。只有食指指甲上那种明显被磨平的痕迹,为主人的身份做出最基本的证明。
等等喔!
哄小孩似的说着,进藤抽离了自己的手,背过身。塔矢未曾料到似的微怔,一动,头缓缓低了下去,竟似若有所失。为什么自己非得被这个人牵着走不可走呢。想着,不觉咬住下唇,眉又蹙起了。忽的嘴角一阵疼痛,忙松了口,伸指抚着。的确太久没喝水了,可以感觉到唇上已经干成了一层壳,有的地方还有点龟裂,动动就痛得厉害。下意识伸出舌尖轻轻的舔,借唾液润湿干涩枯裂的皮肤。外面的硬皮软了下来,痛也就渐渐淡了。
一阵悉索的响动。剥了皮的柑桔被递到塔矢面前,果香向空中静静发散。由着软赤的果瓣一路望下去,背景是张内敛着温和笑意的脸。
谢谢。
一下对上了进藤的眼,身体的某个地方,顿时有种被掏空了又被填满的感觉。慌忙错开了视线,塔矢轻微的应着,接过果子。实在太不像自己的举动,可是一旦对上那双眼,就会抑不住胸口微微的收缩与疼痛。这个人是几时学会这样的笑的呢。仿佛可以将所有事情捺在心底般的沉稳,略略露出些柔软的稚气神情,不急不徐,几乎会被人误为优柔的笑容,却恰到好处的掩住他闪着锋芒聚着神采的眼,如阻住体内欲出鞘的刀。
将果实送进嘴里。舌头与牙稍一用力咬开一层膜,如婴儿皮肤般软嫩的桔瓣在口腔中自由的舒展开。柑桔甜美甘爽的汁液争先恐后的涌了满口,新香的果味愈加强烈的袭向口鼻。好吃。略带惊讶的想着,塔矢沉默的吞咽柑桔的汁水,风清云淡的呼吸声低微的回响在和室中。
呐,塔矢......
外面下雪了是吗?
不。其实也不知道是雪还是雨,就那么飘啊飘的。只是我更愿意把它当作雪而已。
原来如此。雪、吗。
不喜欢?
也不是。--大概真的有点不喜欢吧。这种含混的说法。好像不知不觉就被骗了似的。
真像你的个性。
进藤。
什么?
还记得我们的那次相遇吗,在雨中。我追着你。
嗯。
进藤看着塔矢的眼,先是一层琥珀,在一遍遍加深加重颜色凝入瞳里墨般的一点,黑得泛出翠幽幽的绿意。之上那道浓色的眉,又柔,又弯,在额与眼之间如山峦的曲线般弧着,被墨线勾画过似的醒目。即便是表情再怎么冷峻的时候,这眉也会和婉的浮起,带给人一瞬的错感。
自然是不可能忘记。那次的相遇。
冷冷的似乎染着翠色的雨从头顶倾泻下来,掩藏在雨幕中的精丽五官、白瓷肤色,犹如纤细而脆弱的工艺品,惹人爱怜。可一双锐利的眼里,却燃烧着、比雨更冷的火焰。
被那样的眼定定的看着,却是仿佛感觉到羽翼丰满起来的鸟儿即将从自己身边振翅远去,再不回头,只有自己被落下般的空虚。
一直以来被一股奋劲追赶的热忱掩盖了的残忍想法,那么清晰的浮出思维。
想要看他痛苦。想要将他的翅膀生生撕扯下来。想要永远把他束缚在自己身边。
好想、好想啊。
仿佛所有的好奇心都已被那负面的欲念钓起来了似的,眼中看着脑中想着,在手和胸口下面蠢蠢欲动的,是止不住的冲动和想望。明知是雷区和陷阱、又偏想一试的危险和诱惑,缆线圈般一圈圈围绕上来,密密匝匝的纠绕贴合,紧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以提出,要和他赌那一局胜负。
在那方纵横十九道、黑子白子互为堵截厮杀的小小战场上,拚的是心机、技法、和才能,也是意志、信念和决心。
两军相交,强者胜。胜者为王。
围棋奉行着的,那么简单也那么残酷的法则。
下棋的时候,就算是闭上眼睛,对方的举动也了然于胸。那是看过了千遍百遍、熟悉到不必费力去想也能自动浮现在脑中的动作:一直静静按在膝上的手抬起、放落,探入摆在身前的棋盒,或者是拇指、食指、中指,或者是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协力挟起一枚棋子。拇指或无名指协助食指中指稳定棋子后放开,挟住棋子的手上举至与胸同高。此时的手腕微向下垂,手肘与上臂之间形成锐角,手臂的姿态呈现为优雅的Z形。随后顺着手的走势轻柔而有力的伸直手臂,向着选好的落点快速降下高度、将棋子响亮的击在棋盘上。棋局中的塔矢,宛如王者。
无法忘记的,一子落下时,塔矢的表情。
自己是笑了。浮光掠影般。于是得到了想要的。在记忆中惊悚而完整的保留着的画面,包括少年洁白的皮肤,屈折成媚人姿势的身体,裂开的创口,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横呈于上的躯体,痉挛的手指,呼喊,从口唇上滚落的汗水,零乱的黑发,浓稠的缓缓滑动的黑赤血液。
明知会被讨厌还是做了的事,却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后悔的选择。
从沉思中逸出,进藤几经犹豫,试探性的单手探出,轻轻握住塔矢的肩膀末端。单薄的和式浴衣一经接触,立刻渲散出人体的温热。塔矢的肩纤细而紧实,未可达至成年男子标准的筋骨,在进藤的掌缘中被完全的包裹住。
那个,没事了吗?身体......
......忘了吧。我......还有你。把那次的事,全都忘了吧。一切,从头来过。
塔矢的额发长长的垂得极低,眼藏在发间的阴影里而看不真切。只见得两翼薄薄的唇轻轻张开,合起。
真的......想要忘记吗?
嗯。
......是吗。我知道了。
进藤再不说什么,起身步出和室。纸门拉开、又合上,发出清爽的响声,将光线隔绝在了另一边。站在突然降临的半昧黑暗里,进藤昂起头透出口气,浑身无力似的靠上身后坚固的支撑,眼帘半垂下去,一时间神色寂寥。
门那边,传来塔矢的声音。
对于公园--电影院--餐厅的路线,你认为怎么样?
?并不讨厌。
那么,有空吗?下星期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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