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臣（前传）————pader

弄臣
穿梭的人群是如此的忙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希望而奔忙。
那我呢？我是为了什么而活下来的呢？
轻轻取下面具，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了心中的痛楚。
我什么都不是呵！只是一个卑微的弄臣罢了。

浮华的宫室映入眼帘，只是换来我更多的不屑。在这里的人都没有明天可言，糜烂、颓废、奢侈都只有这么一夜。哼，微小的草芥，风中的浮尘，也许死了更好！他们看不见外面的人苟延残喘，而一个劲的挥霍，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可惜了，我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因为我也是其中之一。
银白色的般若面具是我唯一的伴侣。作为一个弄臣，只要我戴上了这个，我就是君王面前最贴心，最忠诚卫士，也是众人眼中最可怕，最憎恶的对手。真的吗？只有天知道。
嘴角挂上习惯的笑容，这里就即将成为我的战场，我的对手就高坐殿前--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子飒南·德露伊。
不过，真是难得哎，从王室到权贵都齐聚一堂，这样的景象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看来有好戏看了！

"我敬爱的陛下，真是太高兴了，看到您龙体康健！"
我操着阴阳怪气的嗓音向国王致敬，满意的看到绝大多数人露出厌恶的表情。在这大堂之上，真正欢迎我的，大概只有国王吧。
"琉风你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慈祥的笑容中有着藏不住的憔悴，为了自己的国家，您也尽力了吧，陛下？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无论如何，我会帮您守住您的王国的，不惜一切代价。
暗暗下了决心，我慢慢站起来，缓步到王座旁。微一瞥头，就迎上一道耐人寻味的目光。
混杂在好奇目光中的不解、轻蔑来自于王座旁的客座，显然出自我们尊贵的客人--飒南王子。
我毫不畏惧的迎视他的目光，微微有些惋惜，他还真是一位漂亮的王子呐！
不否认自己性生活糜烂的可以，只要是看对眼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可以陪他或她上床。很明显这位王子在这一方面就很对我的眼。
虽然年纪不大，却沉稳严肃，威风凛凛之间夹带着不容小觑的魄力。细长的眉宇间，时而精光闪过，显示其攻于心计。男性化的脸庞上是全然的伪善，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强势霸道，是个骗人的高手。修长的身躯在华服下隐约显露出战士的线条，内含着不欲人知的力量。不可掉以轻心，我暗自告诫自己，对方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真是欢迎您的到来，亲爱的飒南·德露伊王子！"
略带着嘲弄的口吻，我主动出击。现场的气氛在浮动，如果无法速战速决，势必会影响到人心。在这种时刻，哪一方露出破绽，哪一方就必败无疑。
"在下是弗露斯陛下的弄臣琉风，能拜会阁下真是荣幸！"
主动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会如何反应呢？
之前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不是尴尬的无以为继，就是轻蔑的不屑一顾。也对，谁让自己只是个弄臣呢。生存只为了取悦君王，以色侍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尊重？虽然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我的真面目。
飒南王子微微一愣，随即笑容再现。温煦的笑容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形成鲜明对比。
"失敬了，原来是弗露斯陛下的重臣，久仰大名！"
一个软钉子又回到了自己手上。不褒不贬，不卑不亢，猜不透对方的心思，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好在脸上戴着白玉的面具，不会将此刻自己的神情泄漏出去。
弗露斯陛下似乎是发觉我的的心思了，一方面为了化解场面的尴尬，一方面为了替我解围。他自然的将话题带开。
"不知德露伊王子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这个嘛......"
德露伊略微沉思了片刻，好像不知当不当讲。
"实际上是因为父王的关系！"
"卡伦陛下？"
德露伊局促不安的样子让人感到好奇。
"是的！"
他缓缓露出一抹似真似假的苦笑。
"父王希望我尽快完婚，所以替我安排了很多的相亲会。因为烦不甚烦，所以才想出来透透气。在加上素闻弗露斯是个美丽的国家，所以才到贵地，度假兼避祸。"
"哈哈，原来如此！"
弗露斯陛下放下了原先的戒备，再没有怀疑他话中的真伪，轻易就相信了他，让我暗暗叹息。
"既然如此，欢迎您到弗露斯做客！希望您能有一个美丽的假期，以便将来回国之时向卡伦陛下多多美言几句！"
"这是当然！"
德露伊顺着弗露斯陛下的口气，表现的可圈可点，赢得在场所有人的信任，除了我。
真是个天生的演员，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走，还一副好人像。难道就没有人发现那家伙眼中的的寒意？如果他真是为了度假才来这里，我就卖给他当一辈子的奴隶。咬紧了下唇，不能再让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尤其事关弗露斯陛下。不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陛下。
微微一个侧身，我来到弗露斯陛下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放缓的语气虔诚而严肃。
"陛下，德露伊王子初来乍到，想必对弗露斯不甚熟悉。为了让王子殿下更好的欣赏我国的美丽，不妨请出蕾莉雅公主尊驾，好给殿下做个伴！"
蕾莉雅公主可比国王有野心多了，而且十分精明，如果有人在打弗露斯的主意，她决不会坐视不理。
"呵呵，如果德露伊王子不嫌弃的话......"
虽然没有逼迫，可是于情于理，德露伊王子都没有拒绝的余地。果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善意的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可我却透过那层面具，感觉到由他身上发出的冰冷的气息。
"哈哈，真是太好了，琉风这一切就交给你去办了！"
"请陛下放心！"一轮交锋告一段落，德露伊王子向弗露斯国王告辞，到别馆下榻了。
随着他们的离开，贵族们也纷纷告退，想必是回家动脑筋，借机捞一票吧！走了，倒也干净了。
很快，这个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我和国王。
"琉风......"
国王出声唤我，是想知道我的心思吧。
我缓步趋近弗露斯陛下，坐在了王座的扶手上。
如果是私底下，弗露斯陛下并不介意我的无礼，确切的说是巴不得我多多亲近他吧。
背靠着王座，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是不由自主的畏惧，本能告诉我要避开他，那个人很危险。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却要保护弗露斯陛下，不得不和他面对面。两者要兼顾，才会让我比平时更疲劳。
"琉风，依你所见，德露伊王子究竟是为何到弗露斯的呢？"
国王的语气是如此的沉重，他是心知肚明吧，却要假装不知情，真难为他了！
我略微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将心中的推断说出口。我并不想让国王担心，可是如果不说，国王势必要亲自冒险，两相权衡之下，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陛下，微臣怀疑德露伊王子是为了王位而来。"
"王位？！"
"臣听闻，卡伦陛下为了选择适合的王位继承人曾经说过，只有能证明自己能力的人才有权继承王位。说不定，德露伊王子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证明自己的能力吗？"
弗露斯陛下无奈的笑了起来。
"以我弗露斯为筹码，去换取卡伦的王位吗？他真是太看得起弗露斯了。"
"陛下？！"
我之所以说出口，决不是希望国王伤心。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绝不会说的。
"不关你的事，琉风！你已经做的太好了，比我所预期的更好。如果不是因为弗露斯是个小国，你的才智一定更能发挥吧！让你待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粗糙的大手，历经了风霜的大手，缓缓握住了我的手。从这岁月的刻印上，我只感到浓浓的暖意。就是因为这份温暖，我才会甘心留在弗露斯陛下身边的。
"才不是，我从来没有感到委屈！"
我滑下了扶手，来到弗露斯陛下面前。屈膝跪下，将头枕在了弗露斯陛下腿上。
"因为只有弗露斯陛下接纳我，所以我从来也没有后悔侍奉您！"
面具下的我是全然的信赖，信仰着国王的万能。
"呵呵，你还是这么爱撒娇啊！"
国王高兴的拍拍我的头，温暖的大手轻轻滑过我漆黑的长发。
"你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了，我都快记不起你我初次见面的情形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国王的目光越过我，望进了记忆的长河。
是一种预感，我和国王的缘分就快尽了，我们即将永远的分别--国王的身上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是黄泉的味道。而面具下的我却无能为力，因为人类无法超越天命。
我沉默了。国王决口不提德露伊王子的事情，只是淡淡的回忆着我们相处的经过。温馨而宁静的一幕幕，转眼间就过去了。
"......答应我，琉风！"
我仰起头，接受国王最后的命令。出于尊敬，我伸手拿下了面具。
国王的手抚上了我的面庞，带着心底的依依不舍注视着我，视线灼热而专注。
又一次的别离！这将是我与国王最后的一次见面了。我的心中戚楚在泛滥。我不知道国王有没有发现，只感受到国王轻轻为我擦干了眼泪。
"......如果他是一位明君，琉风，等一切结束的那天，你就跟随他吧！"
国王的话语是如此的不舍，却无法违背上天的旨意。不只是他，我也一样。懦弱而且愚蠢，任凭命运摆布。我不想这样，却不能逃离。
白玉的面具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代表我又告别了一个好人，即将搜寻下一位继任者。
将脸埋进国王的怀中，我的嗓音夹杂着浓厚的鼻音。
"......我答应您！"

伏于弗露斯陛下的膝上，我有些黯然神伤，是舍不得，也放心不下。
整整十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在弗露斯陛下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他，可现在......我无法轻易的选择淡忘。
把握这最后的一点一滴的时间，我眷恋着这份温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得到同样的关怀呐！我有些昏昏欲睡。
低迷的神志被弗露斯陛下轻轻拍醒，弗露斯陛下有话要对我说。
"琉风，不去准备可以吗？"
"嗯？"我回不了神。
看在弗露斯陛下眼中，微微笑了起来。
"你该去找德露伊王子了。"
我眨了眨眼睛，原本安详的心悬了起来。
"......时间还早，不是吗？"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那之前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找到一个可以托身的人。"
"德露伊王子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我撇过头，不愿意。
"可他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比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女要好得多了！"
我正要反驳，却被弗露斯陛下摇头拒绝。
"就当作是我的任性吧，琉风，去准备吧！"
我无法反抗弗露斯的命令，他不仅是我的陛下，也是我心爱的人，确切的说应该曾经是。
"好吧，我待会儿就去！"
我让步了，我不想让弗露斯讨厌我。
弗露斯陛下虽然看不见我的表情，可他也应该猜到我的心情了。
"别难过啊，琉风，你忘了我们初次见面时你说的话吗？"
厚实的双手是如此的温暖，安抚了我动荡的心灵。
"我没有忘，从来也没有忘记！"
那时我长久以来一直都铭记在心的，丝毫也不敢淡忘。
"你是个没有未来的人。选择我是因为我是你最佳的选择，仅此而已。所以永远都不要奢望我能动摇你，那是不可能的！............听了你这番话，可是足足让我伤心了好几天呐。不过后来我也明白了！"
弗露斯陛下叹了口气。
"你我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弗露斯！"我低喃。
"琉风，你知道吗？"
"嗯？"
"你已经很久没有直呼我的名了！"
"那是因为......"
"你认我为主，严守着君臣分界！"
"............"
"可我后悔了，我宁愿你不是我的臣，而是我的爱人，那我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弗露斯......"
"我从来也没有责怪过你啊，琉风！你选择了我真的让我很高兴。也许是因为过于贪心吧，让我奢望这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这都是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才能去希望。可现在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我的琉风，我希望你能比谁都幸福，至少绝对不要忘记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在期盼你的幸福！"
慈祥的笑容隐隐发出了死亡的阴影。时间已经近了。
我慢慢的起身，长发顺着我的动作开始摇曳。
"如果你想，你可以重新再来过的，弗露斯！"光芒在闪烁。
缓慢的摇了摇头，弗露斯陛下的神情有些渺茫。
"死亡是生命的结局，也是我乐意接受的结果，长生不老并不是一件好事，你应该明白的，琉风！"
"可我......"
"寂寞也好，痛苦也好，以后你要一个人背负了，别忘了你的职责！"
"我明白了！"垂下双眼，我无言以对。
"我的孩子，给他一个机会，别轻易封闭自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却都无法说出口。
"过来我的孩子，最后一次，给我一个梦幻吧！"
"是的，主人！"
我恭顺的来到弗露斯陛下面前。缓缓闭上眼睛，我感觉到时光在飞逝。景物再次闪现，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温暖的感觉，冰冷冷的属于"天目"的继承人的目光！
"天目"与"天命"及"天历"并称三大天位的创命人。他们是唯一由神授权可以自由穿梭于命运的人。不论是从古到今，由近及远，只要想，他们就能自由往来。
"天目"可以越过时空去窥探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而我一直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受了神的祝福，我可以不老不死，不断的来往于人群中。有野心的人们利用我，善良的人们又惧怕我，所以我的存在一直都是人们口中的禁忌。不止是我，和我担负同样的命运的另外两人也一样。
可我还是幸运的，遇到了弗露斯。他给了我一段短暂的温暖。
黄金色的瞳孔是神的恩赐，借助它我搜寻着未来的轨迹。
"疾风带来盼望已久的讯息，
死亡的阴影却无法远离。
暗处的鬼魅正在恣意的行动，
品尝着胜利的欣喜。
鼓满风的帆船即将踏上新的航程，
大地的未来将摇摆不定。
血的精灵唱起了祝福的赞歌，
荣耀之神将在此地降临。"
弗露斯陛下静静的听完了我的预言，却一言不发。
闭上双眼，我等待着属于"天目"的时间过去。
"弗露斯的命运会如何呢？"长叹了一口气，弗露斯陛下无法解出我所念的诗中隐晦的含意。
火红的眸子，也是我真正的眸色开始闪耀，我已经阖上了"天目"。
"............灭国吧！"
我虽然迟疑，却还是没有隐瞒的将一切说了出来。
"最近几日，会有人带来我们所需要的消息，可是当消息抵达之时，弗露斯陛下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