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那么爱,那么恨 上——格蕾思琳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我已是气喘吁吁。
回首，夕阳如火。
原来魔界也看得到太阳，好美......
我静静地望着远处的落日，竟不察觉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图画。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
孟达沙带着将军们按我的计划布防，族人们忙着准备武器，保护妇女和小孩，即使防线被攻破，拼死也要把孩子们送出去。
我平时便试着能不能举剑，欧莉诧异地看着我，好像我不是那种会舞刀弄枪的人。
她问："法兰蒂尔，你确定这么做不会伤了自己？"
我笑："欧莉，你就让我试试吧。"
于是我每天练一小段，直到没了力气，才会停下。
闲时，我也会帮帮大家准备作战，诸如挖陷阱，设圈套之类的，渐渐地就与他们熟络了起来。
我发现，魔类们也不像书里所说的那样，个个凶神恶煞。我怀疑那只是教会为了让教徒们更加虔诚地迷信天神，所以把魔族一概抹黑，让他们相信，只有神才能使他们逃脱魔掌，晋升天堂。
到了第七天，敌人终于按捺不住，发动了进攻。
那天夜里，我正准备入睡，忽地听见一声低沉的号角响起，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欧莉匆匆地跑了进来，对我说："法兰蒂尔，准备一下，敌人进攻了！"
我点点头，从枕边拿过一个盒子，递给她："欧莉，你帮我保管。若是我活着回来，你就把它还我，若是回不来，你就找个干净的地方把它埋了。"
欧莉接过它，知道这是我最珍爱的宝物，顿时手里如握住千钧："你放心！"
我微笑，相信我没托付错人，又对她说："欧莉，给我药，强力止痛的那种。"
我坐在里亚斯背上出来的时候，整个天空都布满了飞龙的影子，大家都有条不紊地朝各自的岗位飞去。
我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是临出门时欧莉给我的，我太惹眼了，又不会飞，一看便知不是龙族的人，很容易成为敌人猎杀的目标。
孟达沙在半空中指挥全局，我向他飞去，他看到我，指了指天际。
如我所料，天空中已有人布下了结界，因为领地太大，力量被分散开来，还是由不同的力量拼凑而成的，我数了一下，共有九道，从不同的方向集结向天空，勉强合龙上了。
结界在慢慢地往下压，四边也在收缩着，要把里面的生灵困死。
"集合了族里有灵力的人了吗？"我问他。
他点头："都在那边。"
"好，我带他们打破缺口，你按计划带人冲出去。"
我和众人飞到结界的中心点，开始念咒："隐藏在风中的恶魔，你的主人在此，听我召唤！我要你用锋利的双臂，帮我劈开眼前的结界，让它在我面前裂开，粉碎！"
我的咒语念完，周围的风便调转了方向，成了看不见的利刃，向头顶的结界割去。顿时，那个七拼八凑的结界在凌厉的风刀下，开始摇摇欲坠，出现了条条裂缝。
若是平时，一定在瞬间七零八落，但是现在我的灵力不够了，不过，只要再补一刀，结界便会支撑不住。
我见身边的人还没什么动静，望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吗？
片刻，他们才回神，高举双臂，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自由飘零在风中的大人，请您停下脚步，听听我等的召唤。我等恳求大人借出力量，将眼前的结界摧毁！"
我也呆了一下，原来他们和我念的咒语完全不同。
来不及细想了，总之目的达到了，效果还比预期的要好。那结界在大家的合力下，像破碎的镜子，轰然裂成了碎片。
一群飞龙在孟达沙的带领下，蜂拥而出，像是一道道凌空而过的闪电，忽地一下便没了影子，朝着幽黑的森林扑去。
骤时，森林那边烈火熊熊，火光冲天。
"走，我们去诛杀那帮灵咒师！"
我把剩下的人分成三股力量，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里亚斯带着我在半空中低飞，不一会儿，便发现前面有一伙敌军行色匆匆往森林方向退去。
我们追了上去，里亚斯从嘴里喷出了烈焰，把那些兵烧成了灰烬。
几个灵咒师撑起了防护墙，挡住了他的进攻，一波过后，他们开始反击。
一个灵咒师挡在前面，另外几个好像护着一人，往后面逃。
那个灵咒师念起了一大堆咒语，一时间，狂风大作，卷着滚滚的沙尘向这边冲来，那风沙中又夹杂着千万把刀刃，泛着杀气，向我刺来。
哼，风力咒，我也会！
我念起了同样的咒语，调动了空气，把迎面而来的凶险迅速地揉成了一团，狂劲的风被扭成了一个大旋涡，调转了方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像钻子一样刺向了施咒者，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钻透了身体。
那家伙一脸惊骇，倒下之前，口中还喃喃道："几里亚经......"
我策动里亚斯，继续追杀剩余的灵咒师。
那几个人骑着马，自然不够我飞得快。
那帮灵咒师看我追来，喊了一声："王子先走！"，停了下来，见我已杀一人，实力非凡，这次合力攻我。
几人合念咒语，渐渐地在空中结成了一道网，那网像是一张张血盆大口，密密成结，显露着极大的杀机，向我扑了过来。
大网所过之处，树木全被割成了碎片，连蚊蝇都没放过。这一次，连我也不敢小觑，拼尽全力应战。
我拔剑，把所有的灵力集结在剑锋，这剑突然间像被赋予了生命，我把它抛向空中，念了咒语，瞬间变成了千万把利刃，指向那张迎面而来的大网，我继续念咒，那千万把刀便随着我的意志舞动了起来，齐齐向那张网砍去。
一时间，电光火石，荧光乱舞，利刃与大网摩擦之时，溅起了层层火花。
那剑锋不断地劈向大口，大口也不示弱，吞噬我的利刃。
一劈一吞，全部考验着双方灵力与咒语的掌握。
我的灵力有限，不能拖延，于是加重了咒语的力度，瞬间把它提升到最高点。
骤然间，我的刀刃注入了新力，疯狂地向大网杀去，这次网中的大口再不能抵抗，一时间被撕得支离破碎。
咒语被解，咒力反噬，那几个施咒的灵咒师口吐鲜血，应声倒下。
我也用尽了全身气力，收回剑，还来不及庆幸，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滑下了飞龙。
我一路往下跌，幸亏里亚斯是低空飞行，中间又有茂密的树干支撑，摔得并不重。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所幸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骨折，四周一片漆黑，竟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跑。
听到远处有隆隆的马蹄声，向我这边传来，马上有人大喊："杀了他！"
是敌人！我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那马却越来越近，身边已经有箭弩飞过。
我身上的披风，在刚才较量时，已经被狂风吹走了，凌乱的发在风中飞扬，像极了一团火焰，也引得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
那些兵也不放箭了，只是追，也不动手，好像要耗尽我的气力。
我慌不择路，发现前面竟然一片苍茫，猛地停下了脚步，才发现前面是断崖，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后面的追兵，不一会儿就赶到了，熊熊的火把，把黑幽幽的山崖照得通亮。
整支兵马穿戴厚重的盔甲，手中的钢刀闪着阴冷的光芒，见到我气喘吁吁地站在悬崖边，却没有任何惊畏的表情，只是冷冷地望着他们，孤身一人，却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与之对峙，反而感到惊奇，没有立刻对我下手。
此时，响起了咚咚的马蹄声，围在我面前的兵马，立即让出了一条路，让身后的马走到前面。
这人骑着高头大马，深蓝色的头发和眼珠，他就是艾勒.洛力斯特？
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我，像是盯着垂死的猎物。
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散发着贪婪和残忍，此刻欲望另它们涨满得血红，肆无忌惮地探视我的脸庞，和我衣服下的身体。
如果不是因为筋疲力尽，我一定会杀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他身边的副将拉满弓，想向我射箭，艾勒一剑劈了过去，那人血流如注，应声倒下。
"我要活的。"冰冷的声音，充满着贪婪的欲望。
说完，便率着几骑，向我逼近。
"呵。"我冷笑一声，转过身，独自面对冷风飕飕的悬崖。
"拦住他！"那人喝道。
我闭上眼睛，纵身而下，对我来说，死并不可怕，只是有遗憾。
我刚往下滑落不久，就被一个结结实实的背接住了，我睁开眼，大叫一声："里亚斯！"
空中集结了千万条飞龙，对着那边的悬崖喷火。
我倒在里亚斯背上，兴奋地欣赏着眼前壮观的一幕。
那个混蛋跑得倒快，已经消失在莽莽森林中。
"你记住！我一定会回来！"
他的声音在幽谷里回荡，我已经累得不行，倒在里亚斯的背上，沉沉地睡着了。

31前路

这一战，龙族大获全胜。

艾勒的军队被斩杀过半，九名灵咒师被杀了六名，剩下的退出了龙族的领地。

龙族这边除了几条龙受伤之外，几乎没什么损失。森林虽然烧掉了一角，但是大火很快被扑灭了。

我问孟达沙："为什么不铲除后患？"

他答道："把他们赶走就算了，要是真把艾勒.洛力斯特给杀了，就等于向王族宣战了。那时候龙族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艾勒撤走时说的那句话，总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晚上有庆典，庆祝我族的胜利，你也来吧！"

我转过脸，避开他的眼睛，这个少年的眼神，最近变得越来越热烈，已经超出了我能接受的界限。

"不了，我不喜欢热闹，还是在房里休息吧。"我推辞道。

"这怎么行？你可是我们的英雄，大家都盼着看你一眼呢！"他热情地邀约，又对旁边的欧莉使了一下眼色。

"对啊，法兰蒂尔，大家都出去玩。你要是不去，我也去不了了。"欧莉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央求。

我敌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她立即眉开眼笑，像极了玛丽央求我陪她玩耍的样子，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晚上的庆典在森林里的空地上举行，熊熊的篝火印红了天际。

男女老少都很尽情，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有的干脆化为飞龙，冲上天际，快乐地在空中翻滚。

里亚斯坐在欧莉的身旁，脸红地诉说些什么。这家伙对我一直有敌意，不过后来我知道这敌意是因为欧莉对我太好的时候，便置之一笑。

期间不断地有人上来向我敬酒，都被我婉言推辞了。

酒这东西，我向来敬而远之，生平喝了两次酒，都差点让我误事。

见我被人包围，孟达沙走了过来，把敬来的酒都一一挡了，我趁此空挡，赶紧离开。

我朝森林的深处走去，渐渐地远离了尘嚣。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地上，我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也只有这时，我才能独自享用宁静的夜。

周围都是高大挺拔的树木，松树、桦树、白杨树，伟岸不屈，在这片土地上自由地生长。

月亮就穿行在密密麻麻的枝叶间，又大又圆，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你就像月亮一样，一直在我的心里，却无法用拥抱来代替刺骨的思念，只能让它像风一样穿过我的灵魂，把我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多么希望每天早晨还能听到那句："早安，主人，该起床了。"

又或者，就让我一直沉睡下去，别再醒来。

我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忽然听到极细的脚步声，连忙调整了情绪，循声望去。

"抱歉，打扰你赏月了。"孟达沙微笑着，脸庞因为微醉而泛红。

"没关系，我正想回去。"

我起身往回走，就在经过他身边时，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颤栗了一下，问："有什么事吗？"

他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呼吸开始变得浓重而急促，散发着醇厚的酒气，手掌好像钳子一般，抓得我手臂发疼，我能感受到它传递给我的紧张和欲望。我下意识地挣脱开那只手，它却猛地用力，把我拽进了怀里。

"放开我！"我发怒了。

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顾自在我耳边喃喃低语："法兰蒂尔，我喜欢你！从一开始，你就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引力，你的容貌明明很魅惑，可是眼睛却那么清明透彻，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

我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狠狠地踢了他的膝盖，他反射性地跪了下来，我朝他脸上就是一拳，他"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对付发情的男人，就得用这种办法！

我整了整衣服，走向森林的黑暗处。

"法兰蒂尔，等等！那不是回龙族的路！"孟达沙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捂着渗血的嘴角追了上来。

"我知道，我不会回龙族了。"我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前走。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喝多了......"他试图拦住我，"夜晚的森林很危险，有很多魔兽。"

我推开他的手："魔兽遇到我，是它们倒霉。"

"你的伤还没好。"

"我这伤好不了了。"

"你要去哪里？"
"去到哪里是哪里。"

"你的盒子还没带呢！"

我骤然停了下来，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见我犹豫，孟达沙脸上紧张的表情缓和一些，拉着我的手往回走："对，先把盒子拿回来，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我甩开了他的手："离我三米之外！"

我走在了前面，直到两人分开有几十步的距离，他才跟在了后面。

结果还是没有走成，欧莉一听到"走"字，就缠着我不放，再加上我的伤势反复发作，只能留了下来。

但是"离开"的信念，一直存在我的心里。我并不属于这里，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走。

日子平静地过完一天又一天。

孟达沙不敢来看我，总是把我需要的东西送到了门口，又和欧莉嘀咕了什么，就飞走了。

艾勒的军队也没有进犯，龙族的老老少少又像平常一样过日子，他们依靠捕捉森林里的猎物为生，但那些食物都不适合我，在这里，我只食用三种东西：水果、蜂蜜和药物。

我的身体，伤势发作的时候像风中残烛，不发作时却能像平常一样行动自如。现在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逐渐地好起来，还是麻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只要身体允许，我都会坚持锻炼。在森林里穿梭跑步，在空地上练习剑术，甚至在陡峭的石壁上攀岩。

这都是为了离开这里积蓄力量，然而最让我迷茫的是，我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离开这里，我又要往哪里去？

我望着天边的残阳，又一天过去了。

这天，我照常在森林里跑步，任凭迎面的风吹拂我脸上的汗珠，直到体力不支，停下来休息。我还不能一口气跑完全程，不过休息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让我感到欣慰。

我背靠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现不远处有一位老者，遥望着天边。

老人须发皆白，皱纹已经爬满了整张脸，精神矍铄，手拄着手杖，颤巍巍地站在风中。

我每天跑步的地方，猎物比较少，飞龙一般不会经过这里。今天突然多了一个老人，有点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老人的目光也挪向了这边，眼神超然。

我走近了几步，向他点头示意，他也对着我微笑。

"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爱独自修炼，不过不是跑步，是飞翔。"老人的眼睛露出一丝温和的光，又望向了天际，"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