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令,熄灭了所有的火把!
霎时间,敌军一阵慌乱,虽然他们手里也有火把,却要跑到很近的距离,才看得见我们的位置;而我军,却在大老远的地方,就看见这些闪着银光的移动物体,毫不留情地杀了过去。
战场,永远只有厮杀,血腥,惨叫,死亡......
对于这些场面,我再熟悉不过。
就在双方相战正酣,一道细微的灵力悄悄地向我挪了过来。
我不动声色,心思却随着他的移动而流转。
瞬间,一道凌厉的杀气向我飞了过来,直冲我的眉宇,我偏身一闪,躲了过去。
好险!若不是我的感觉天生灵敏,早就被这暗器夺去了性命!
回头一看,那暗器插入地上,是一片叶子。
"叶子杀手"阿密达。
在六王子和黑甲兵团的决战中,一人暗杀了五名灵咒师。
虽然躲过了一击,但是战场上一片混乱,想要找出他的踪影极不容易。
上一次出手没成功,我凝神静气,等着他的下一击。
果然,一次不中,那人加强了进攻,飞散的叶子从四面八方如雨点般袭来,形成了一个密集的包围圈,我向上一跃,逃了出去,周围却有不少人因为他的进攻倒下。
为了不影响战局,也为了找个稍微安静的地方找出他的藏身地,我飞跃向前,带着那些紧追不舍的叶子找到了一块空地。
那人还是不现身,只有那些叶子如蜜蜂出巢般不断向我攻击,每次用风咒把它们吹散,不出几分钟又重新聚合,再次进攻。
奇怪的是,我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对手却把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几个回合下来,似乎摸清了我底细,进攻时更加细密,招招皆向我薄弱的要害;防守时更加敏捷,每次我反击,那些叶子便四散开去,避开进攻的同时再次发起攻击。
即使要害部位躲过了攻击,也难逃四肢被割划得血迹斑斑,叶子的阵势变化越来越灵活,我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想要突破这样的劣势,还要把控制叶子的人揪出来才行。
即使那人是用意志控制叶子,我也能察觉到他的灵力,然而在四周的空气中,我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流动的气息。
敌人不在周围,那么,是来自--地下!
没错,是地下,脚底传来的灵力丝丝入扣。
原来这人会"遁地之术"!
虽然看不见地面发生的一切,但是通过土地的感应判断敌人的位置,包括敌人的移动方式。
那么,如果我不动呢?
倏地,我停下了一切的动作,收回灵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果然,那些叶子失去了进攻的目标,垂头丧气地停了下来,而后,四散开去,摸索我的位置。
为了提高触觉,对手的位置慢慢向上浮起,灵力越来越明显。
猛地,我大步踏上了灵力最强烈的位置,蹲了下来,单手按在地上,念上了定型咒,使其不至于下逃。
那人一惊,已是不能逃了,动用了所有力气,发动所有叶片向我疯狂袭来。
哼,既然知道了你的位置,我还会怕你这点进攻?
一手紧按着地面不放,另一手一扫,风力咒将叶子扫得四零八落。
按着地面的手心稍微用力,震得那人身体一抖,至少断了几根筋脉。
知道对手已无还手之力,我站起来,拍拍手,说:"我不杀你,你回去,把今天的战况说给你主子听。"
那人悄无声息,像游蛇一般地滑走了。
回到战场,天已微亮。厮杀声渐弱,胜负已见分晓。
庞大的黑甲军团,经过一夜的鏖战,被冲成几群,分别包围了起来。
包围圈中的黑甲兵,如受困的野兽,疯狂噬咬着寻求突破。
我亮出了"红凝",偶尔加入战阵,诛杀黑甲群中勇猛抵抗的人。
"红凝"一尝到勇士的血,立即把兴奋的颤抖传到手心,渴求更多的补给。
我也不抑制,只杀那些入眼的高手,而更多地,我在寻找一个人,一个能让我发泄仇恨的人。
在几个战阵中,属西北的战团激战最烈,虽然我方已经围了不少战士,却不停地倒下。
我赶了上去,远远地,便看见了我寻找的人--莱西.斯堪亚。
我纵身一跃,落在他面前,冷盯着他,对四周淡淡一句:"都给我让开。"
刚刚还在厮杀的两群人,被我这骇人的杀气吓得愣住,纷纷躲开了去。
莱西看到我手里持的剑,铁青着脸,模糊地说了句:"红凝......"
"你倒识货。"我抚了抚剑,笑道,"这样吧,接得住我七招,我就让你死得痛快。"
结果,不过三招,那人就倒下了。
"怎么,你就这么点本事?原来你最厉害的不过是龌鹾的头脑和肮脏的嘴。是你放弃了挣扎的权利,别怪我。"
第一剑,刺向了跨下,斯堪亚家族从此断子绝孙。
满意地倾听着他发出的嚎叫,以及传遍全身的复仇的快感。
第二剑,绞烂了那张恶心的嘴。
让他连嚎叫也发不出来,只能痛苦地呜咽。
第三剑,第四剑......
直到身上已没有插剑的部位,我才停了下来。
当然,我的剑法向来精准,即使剑下的人伤痕累累,也没有咽气的机会。
他的眼睛,流出了最后哀求的光。
"想死吗?这里的人都可以死......惟独你不能!"
眼里的哀求,马上转成了绝望。
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在他面前晃了晃,打开药瓶,撒满他的全身。
"这是迪维尔给我的--他自认为最残忍的毒药。是一些寄生虫,他们能让你的伤口很快好起来,然后又慢慢地腐蚀,再好起来,再腐蚀......周而复始,永不间断。当然,你的手脚都没了,是不会有自杀的机会的,慢慢享受吧。"
丢下他,回头一看,战事已经结束了,黑甲兵团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
格雷希特手下,果然没有投降的兵,也省得我杀或不杀的为难。
清点了歼敌的数目,整整五十万。
我踩在他们的尸骨上,这群曾经让我生不如死的混蛋,终究躺在这里不再动弹。
然而,他们却死得很壮烈,很幸福。
不是吗?一个战士,最高的荣耀莫过于战死沙场。
不,这不公平!
如果他们就这么光荣地死去,又怎么体会得到我当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远处,扛着镰刀的死神步步逼近,他们是来清理现场的亡灵,把他们引向死亡的国度的。
电光火石间,我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
我伸出手,在地上划出了一个魔法阵,阵型不断地向外扩散,包围了整个战场。
"战死在这片疆场的黑甲士兵,我诅咒你们,灵魂永远在这个世界飘荡,永远也到不了安息的国土!除非我点头原谅,否则你们将做孤魂野鬼,永远不得安宁!"
复仇的喊声不断地在旷野飘荡,连死神听了也颤抖,他们只敢带走我方战死的士兵,对于黑甲却不敢触碰。
用暴力制止暴力,以凶残抵御凶残。
从此在魔界的土地上,我成了传说。
我不仅是最美丽的,最厉害的,也是......最残忍的。
诀别
我们离皇城,越来越近了。
自从和黑甲兵平原一战后,我军气势如虹,向北快速推进。
那些残留的小股抵抗势力,终究化作挡车的螳臂,被无情地碾过。
更多的城寨选择归顺和投降,对于那些投诚的人,迪维尔总是宽大处理。
被征服的地方越来越多,接管的事务千头万绪,总是要忙到三更半夜,才看到他疲惫的身影。
我总担心他有一天会被繁重的政务压跨,不时提醒他要注意休息,他只是应了一声,又忘我地投入工作。
最近,他似有心事,眉心微微蹙动,连自己也没有察觉。
权力、地位和声誉,本该为他带来极大的快乐,此刻,我却没能在他脸上捕捉到半点兴奋的神色,相反,眼底透露出的焦虑和不安,随着我们向皇城的逼近,日益加深。
即使现在,被我从文件堆里硬拉了出来,也感觉不到他在我的身边。
总觉得他在逃避些什么,那堆文件,不过是他避开问题的绝佳借口。
我们同站在一座刚刚占领的城墙上,俯视着脚下辽阔的大地,旷野的景色尽收眼底。
远处那轮如血的残阳,在金黄色的麦浪上镀上一层瑰丽的红--连年的征战,终于等来了收获的秋。
有谁知道,我们为这收获,究竟付出了多少?
见他脸上还是一片愁容,我指向西北方:"看,那里就是皇城!只要七天的时间,我们就能到达城下!"
他顺着我的手指望去,本来期待能看到他干气豪云的眼神,或是欣慰的微笑,谁知,眉间的愁结,却锁得更深。
"你怎么了?"我忍不住问,"回到皇宫,夺回失去的一切,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收回了眺望的眼神,把它凝固在我的脸上,深情的眼睛,让人避无可避。
"此一时,彼一时。"伸手抚摩我随风拂动的长发,声音中带着无尽的不舍,"当时在我的眼中,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别无所有。但是现在,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人!我没有忘记,当初征服了八王子后,我在城墙上许下的诺言,现在,我只想统统收回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所以才如此神伤?
"不错,一旦到了皇城,登上皇位,依照约定,你就得打开通往物质界的大门,让我回去。"
"不!我不要你回去!"忽然,他紧紧地抱住了我,声音竟然带着颤抖的乞求,"法兰蒂尔,我不要你回去......你已经深深地融入了我的生命里,我无法想象没有你要怎么生存下去!那个男人不过失去了一只手,或许他现在生活得很好。可是如果你走了,你会带走我全部的生命!法兰蒂尔,我爱你!即使知道这样违背了魔类的原则,可是我无法否定心里的感觉!我们走吧......一起离开这里,我不要皇位了,你也不要回去了,你不是要做自由的风吗?我陪你浪迹天涯,陪你踏遍魔界所有壮观秀丽的地方,给你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在我身边就好......"
这番话,似曾相识,我深爱的他,也对我这么说过。
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好遥远。
很难想象,一向稳重自持的他,会无助得像个孩子,对我说这么任性的话。
就像我会化为一道青烟飞走一般,他紧箍着我的身体,像是要把我嵌入他的皮肉里。
不忍心把他推开,只是任他就这么抱着,直到他的情绪缓缓地平复下来。
"迪维尔,听我说,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路的。我渴望自由,你向往权力,我们不过是为了各自的目标暂时走到了一起,目标达到了,终归还是要散的。魔界需要王,而你,就是那个既能统治他们,又能关爱他们的人,你注定是不能和我四处飘荡的。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再走。上一战被我锁住灵魂的五十万雄师,会成为你忠实的奴仆,有了他们,整个魔界不会有任何力量威胁到你。"
"不,我不要他们,我要你!"
"我也很喜欢你。"我抬头,摩挲他俊朗清秀,带着倔强的容颜,"但那只是喜欢,不是爱。迪维尔,我们的心里都充满了仇恨和悲伤,两个阴暗的人,是无法走到一起的。你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你时时欢笑,又让你生气,让你无奈又不得不爱的人。不是我,不是现在这个灰色的我。我会永远记住你这份情谊,它将成为我在魔界的唯一亮色,温暖我整个回忆。"
"这么说......你还是要走?"
"是。雯利说,桑斯特帝国的皇宫会有我的解药。我要找到它,然后,做回一个平凡人。"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哀伤的薄雾,因为绝望而显得憔悴无力。
我不敢再望那双眼睛,害怕再看会让我心软,让我留恋,让我不舍。
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他其实并不爱我,只是太渴望爱,然后选中了我。
只要我一离开,过些时日,他就会明白,然后再做选择。
可笑的是,后来我才知道,不明白的人,原来是我。
熊熊的火光染红了整片天际,被烧焦的宫墙受不了沉重的负荷,"哗啦"一声塌下一片。
不绝于耳的杀戮声,一方来自进攻的银甲,一方是誓死保卫王子安全的近卫队。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如同置身梦境。
无数次梦见那些肮脏的手抚摩我的身体,无数次梦见复仇的烈火烤红了整片大地。
今天,我要用仇人的血,来洗刷愤怒和屈辱!
提着殷红的剑,划过些微凹凸的青石地面,碰出细微火花的同时,发出另人惊悚的"嘶嘶"声,我举步向前,斩杀一切拦路的障碍物,溅起一地鲜血。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不会是逃了吧?
不!他不会逃!!
凭借他的自负和狂傲,即使战死到最后一人,他也不会选择逃逸!
对!他没有逃!!
那曾经让我连做梦都会颤抖的,如毒蛇一般噬咬着我的恐怖灵力,就在不远处等待着我,等着我的步步逼近。
这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吗?
那么,就让我来终结它吧!
循着灵力,终于,在一座大殿前停下了脚步。
抬头,一道黑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只凭那两抹幽绿的眼光,才断定有人站在台阶之上。
"法兰蒂尔,请止步。"那人在黑暗中亮出了冷冽的刀,和着灵力在我的双脚前划出了一道弧线,警示着我不能向前,"我不想伤害你!"
"海力特,请让路。"见到他的影子侍卫守护在此,更加肯定了他在眼前的大殿之内,我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一声叹息。
刀,还是不留情面地杀向了我。
寒光在我眼前一阵闪烁,似是砍中了我,海力特低头一看,刀刃上却未沾半滴血,以一名高手的灵敏,他马上感觉到我在身后,回头又是一击--
血,喷涌了出来,在地上开出了鲜红的花朵。
"红凝"刺中了他的肋部,不偏不倚,刚好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向来恩怨分明,对于帮过我的人,我不会要他的性命。
扶他在台阶上坐下,止住了流溢的血。
"海力特,作为一个仆人,你已经尽心了。"
又是一声叹息。
这个人,从来就是寡言少语,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他才吐出一句:"主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
"是吗?或许......你一开始就跟错了主人。"
"不!跟错主人的是你......"他还要说下去,却因为激动抽动了伤口,脸部变得扭曲。
"够了。"在他头上一记重击,用昏迷结束他痛苦的挣扎,"我自己进去找答案。"
仇人
安静,出乎意料的安静,与身后兵器的铿锵和绝望的嚎叫形成强烈的对比。
在大门关上的一刹那,如同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向前走,沉重的脚步和"红凝"碰触地面时尖厉的嘶叫,撕裂了整个大殿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