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爱情————云海蒂

"菲尔，对不起。"雷洛低声诉说着浓浓的歉意。
"没关系。"此时此刻，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亲昵地亲吻着对方，仿佛两年前两个纯洁的少年。
"菲尔......"雷洛呢喃着感到菲尔的手指从他的肩上慢慢滑下。
菲尔抬起头，满眼的泪水。突然感到很委屈，为雷洛，为自己。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拥有对方，而分别被别人玷污。他们在互相不能到达的地方，永远不能交集。他们终于走向那个最痛苦的结局。
"别哭，菲尔。"雷洛吻去菲尔的泪珠，捉住菲尔的手，"让我来，菲尔，我的天使。我是你的。"他俯下身去。
"不，不。"菲尔哭叫出来，他不再是雷洛心中纯洁的天使了，永远不是了。
"不用吗？"雷洛自嘲地笑着抬起身来。毕竟，他没有资格接近天使，他是地狱的恶魔。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菲尔无力地呻吟，不知该如何诉说。"雷洛，我......"
雷洛笑着摇头，似乎在示意他不用解释。雷洛再一次执着他的手送到唇边，终于没有再吻上去。"好好休息，菲尔。把伤养好，你还要弹琴呢。"
雷洛离去的背影居然有点沉重，有点落寞，有点孤单，然而又很坚强，很挺拔，很潇洒。雷洛并不那样需要他，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他放不了手？泪水满眼，菲尔终于忍不住嘶吼道："雷洛，我爱你，雷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是什么样一种感情？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痴狂，如果这不是爱情，这是什么样一种感情？
有人温柔地抚摸他的脖颈，如同宠溺一只任性的小猫。是雷洛。菲尔哭得不能自已，直到被拥进温暖的怀里。
"雷洛，我和卢克......"
雷洛压抑住胸口的酸涩，疼惜地亲吻着哭到痉挛的菲尔，"没有关系，你没有错，菲尔，我们都没有错。是上帝的错误，不用自责。"他知道菲尔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菲尔这么痛苦的挣扎，是太难过太绝望，又太不舍，所以才这样活着吗？雷洛控制不住潸潸而下的泪水。他早已习惯堕落了，可是他觉得对不起菲尔，他的背叛伤害了菲尔。
"我们都没有错，雷洛，你也没有错，雷洛，我没有怨恨你。"他有觉悟，既然是这个最无望的结局，让他们彼此依靠吧。
"是的，菲尔。"雷洛的吻沿着菲尔优美的脖颈缓缓而下，滑过柔媚的胸膛，平坦的小腹......
菲尔含泪嘤咛一声，手指插进雷洛的长发，"雷洛，雷洛，雷洛......"这样呼唤着，才能相信不会分离，才能相信这是真实。
雷洛怜爱地爱抚着菲尔白皙的身子，直到它染上一层粉红的光泽。
雷洛引导着迷乱的菲尔进入自己，菲尔哭叫着拒绝，然后主动引诱着雷洛。两个人都想以被拥有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爱意。两个人的眼角都流淌着透明的液体，这是痛苦的欢愉。承载着太多不能逃避的东西，他们都只能哭泣着互相安慰，还未结合成一体，已经预备着分开。这么绝望。
什么黑道老大，什么天王巨星，什么杀戮，什么乱伦，都不是罪。
"我们有罪。"菲尔流着泪，"我们背叛了上帝。"
雷洛无言，把脸埋入菲尔的颈窝。
"本来我们都没有罪，那些都是别人强加给我们的罪。但是现在，我们有罪，因为，我们相爱。"
许久，雷洛笑道，"没关系，菲尔，这不是爱情。我们只是在抓住想要的东西。我们只是在证明自己还活着。不要有罪恶感。"
菲尔瞪着雷洛，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空洞的双眸失去了焦点。
雷洛吻吻菲尔。
菲尔无力地闭上眼睛，妄图忽略那巨大的空洞感。"雷洛，我真想恨你。"
"恨吧。"雷洛缠住菲尔，柔媚得像一条蛇。
这是经过多少训练才如此驯服的肉体？菲尔强迫自己去思考。为什么不觉得肮脏？为什么不感到恶心？为什么不呕吐，像每次看到卢克时？为什么还要兴奋？菲尔任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流下，因为这是雷洛，这是他最爱的雷洛啊，这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他唯一的希望，他唯一的眷恋，他唯一的依靠，他的一切。这是怎样一种感情？不是爱吗？如果这不是爱情，他愿意把它变成爱情。菲尔认命地贴近雷洛，与他共同舞动。如果堕落，一同堕落吧。
不是爱情，这不是爱情。雷洛喃喃地否认着。他不敢靠近这毁天灭地的感情，或者，他不想接受，在黑街，这不异于自杀。他忘记了他是如何满怀感动和悲伤拥抱怀中的人儿的，他忘记了他是如何流着泪和怀中的人儿彼此拥有。不，他没有忘记，他只是想忘记。明天太阳出来，菲尔仍是声名远播的音乐家，他仍是令人谈虎色变的黑街之王。看，他们根本在世界两端，他们是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相爱？菲尔似乎顺从的接受了，难道这个倔强的小孩也知道这是不能克服的阻碍吗？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痴狂，如果这不是爱情，这是什么样一种感情，雷洛？"菲尔仿佛自言自语。
雷洛悄悄把脸转向另一边，真的，一切只不过那么回事。我们都还要在这个世界上挣扎求生，不可以太认真。
*****
"菲尔呢？"卢克气急败坏地大吼。
蒂雅耸耸肩："找雷洛去了。"谅卢克也不会涉险。
"......果然。"卢克冷冷笑着，却莫名其妙地显得脆弱。"你这个妖女，你知不知道菲尔去的是什么地方？！"卢克寻找替罪羊。
"我要是妖女，现在还在这儿？你以为满世界乱转是很有趣的事情？菲尔去的是雷洛在的地方。"同样情绪激动的蒂雅与卢克公然顶撞。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思念，思念，思念，漂泊着不能回去，很有趣吗？因为爱而远离，因为爱而折磨自己，因为爱而把自己放逐，很有趣吗？她是多么羡慕菲尔，至少他可以靠近。
雷洛在的地方？！即使是地狱，菲尔也不会迟疑。卢克气得浑身哆嗦，他爱上那个只会抱着钢琴默默不语的浑小子了吗？不，当然不，他只是想占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菲尔是属于他的。"他......"卢克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愤怒，紧张，绝望和......心痛。
"如果活着，他会回来的。"蒂雅不以为然。她早已懂得人由于社会的束缚产生的无力感。人不能逃离自己的身份地位，除非死去。
"是吗？"卢克冷笑着，显然另有打算。如果无处可去，菲尔是不是就只能安心呆在这里。
这个人根本不懂得，蒂雅转过头去。菲尔，你现在在哪里呢？天堂或者地狱？你幸福了吗？其实他们追逐的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最终还是无处可去的。"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竟逐镜花那美丽，怕幸运会转眼即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舍不得这璀璨俗世，躲不开痴恋的欣慰，找不到色相代替，参一生参不透这道难题......"（周华健《难念的经》）
"你说什么？"
"一首中国歌，问人为什么那么迷恋尘世种种。"蒂雅简单地说。她从不掩饰她的中国血统和她对那个神秘古老的国度的热爱。
"哼。"卢克嗤之以鼻。
蒂雅继续哼唱着这奇异的旋律，离开了怒狮般的卢克。离开很久了，该面对现实了，她也许也应该回去了。

第七章 分别
是阴错阳错还是势在必然
是命中注定还是咎由自取

"卢克少爷，外面有人请见。"肯镇静如常地给暴跳如雷的卢克通报。
"谁？"卢克似乎早有预感。
"卡齐英。"
果然，卢克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出书房，留下肯仍木然地站在书桌旁。
门卫得到许可让门外的汽车开进庭院，主楼前的卢克好整以暇。
装着反光玻璃的车门迎着卢克打开。不出所料，下车的是菲尔。菲尔披着一件大衣，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晃晃的。
卢克上前扶住菲尔的肩，菲尔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却不躲开。
雷洛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卢克和菲尔，终于对司机挥了下手，"再见，菲尔。"汽车绝尘而去。菲尔痴痴地注视着汽车离去的方向，良久才转过头。"卢克，抱歉把演出搞成这样。"菲尔疲倦地垂下眼睑，走向大厅。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卢克讥诮地说。
"活着，就要回来吧。"菲尔停下脚步想了想，无力地说。
卢克觉得这句话很耳熟，无暇细想，就看见菲尔趔趄了一下。直觉上前扶住，卢克懊悔不迭，干吗还要管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谢谢。"菲尔简单地道谢，没有挣开卢克的手。
卢克觉得菲尔怪怪的，好象这次一回来，就苍老了十年，虚弱不堪，也失去从前的反抗。
"卢克，能不能帮我请个医生来，我伤到了肩膀。"菲尔轻描淡写地说。
"肩膀？你还想不想弹钢琴？"卢克立刻责备道。
"把贝尔大夫也请来好吗？我也不大舒服。"菲尔别扭地垂着右手，用左手按住胸口，微微弯着腰。
卢克咬了咬牙，上前打横抱起菲尔，快步走上二楼。
"谢谢，卢克。"菲尔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真的很累，身心皆疲。如果卢克再发飙，估计他会就这样死去吧。
*****

书房里，治外伤的伍文大夫和贝尔大夫都一脸凝重。
"菲尔怎么样？"卢克先开口。
"肩膀子弹擦伤，还好伤得不伤，治疗也比较及时，不会影响弹钢琴。不过子弹只要再靠下一点，这条手臂就废了。不过，以后阴雨天气伤口酸痛肯定是少不了的。" 伍文大夫的话里明显显露着对病人忽视自身的不满。
卢克不悦地点头，目光转向贝尔大夫。
贝尔大夫一改平时聒噪的本色："恕我直言，依菲尔先生的现状来看，非常糟糕......是活不过五年的了，他太劳心了。如果让他心情舒畅一点，也许对病情有点帮助。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器官移植。不过一直以来，器官移植都是成功率最低的手术。"
"五年？"卢克的声音尖锐刺耳。
贝尔大夫缓缓点头，"两年前我就说过，他不能再受大的刺激了，心脏的疾病甚至可以一击致命的。可是很明显两年来他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卢克铁青着脸，示意肯送两位大夫离开。从来没有想到，死亡已经这样潜伏在菲尔身边。五年，只剩下五年了吗？
*****

"菲尔，吃药了。"卢克难得温柔呼唤。
菲尔费力地睁开眼睛，一放松下来，感觉好象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真想这样一直睡下去，长眠不醒。
卢克微微笑着扶起菲尔单薄的身子，放一个靠枕在菲尔身后。
菲尔忽然看见墙边的红色帷幕，一阵压抑，"卢克，可不可以把它换成......绿色？"
"好。"卢克随口答应道。
"卢克，这可不像平常的你，你对我太温柔了。"菲尔似乎恢复了挑衅的习惯。
"难道不行吗？"卢克放柔语气。只有五年吗？
"这会让我认为我快要死了。"菲尔淡淡地说，左手抚上胸口，这里始终疼痛着。
卢克一怔，他是为了这个才改变态度的吗？
"怎么不说话，难道被我说中了？"菲尔无力地苦笑着。
"不，"卢克果断地否定，"兰蔚斯家没有这么脆弱的人。"
"你忘了我的妈妈吗？"菲尔似乎在平心静气地闲话家常。
"难道你很想死吗？"卢克状似无意地问。
"想啊。"菲尔费力地举起右手痴痴地看着，"我累了。"十九年的生命，只用来犯了一个错误。当你挚爱的人说不爱你，而且否定你的爱时，难道你不会觉得做人很失败吗？足够了，足够绝望了。"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不能再弹钢琴了。"背叛钢琴太多次，连钢琴也抛弃他了。
"一个梦也用这么认真吗？医生说你的伤没有关系，是你想太多了。"卢克失笑，想死去的原因是不能弹钢琴吗？拿起书桌上的报纸递给菲尔，"《孟斐斯II》的演出非常成功。"
菲尔顺从地接过报纸，引人注目的大标题写着："小兰蔚斯和《孟斐斯II》""《孟斐斯II》真的那么动听吗？"
"当然，难道你没有自信？"卢克微笑着拿过药和水。
"怎么会。"菲尔忽然笑得如梦似幻，《孟斐斯II》是一首倾诉和呼唤的曲子，而它美丽的原因是因为它含有一个秘密。
卢克安慰地看着菲尔的笑颜，"吃药吧。"
菲尔带着笑意接过药片，乖乖地吞下。
从来对他吝啬笑容的菲尔似乎对他消除了敌意，这让卢克既喜悦又不安。因为这笑容太恬静太安宁，带着与世无争的意味。菲尔好象真的放弃一切挣扎了。这代表菲尔在坦然地迎接死亡吗？不，他不允许。卢克压抑着莫名的心痛，仍然微笑着把水杯递给菲尔。
"卢克，怎么好象最后我总得回到这里呢？每次我无处可去都要再回来呢？"菲尔伤感地问。
"因为这里才是你的家。"卢克吻吻菲尔的额头。
这就叫家啊，他一辈子最痛恨而始终无法逃脱的地方。活着，就要回来。菲尔以喝下毒药的决绝姿态喝完杯中的水，疲惫地躺下。
卢克看着菲尔在莫名的笑容中呼吸逐渐变得悠长。一切都显得荒谬虚假，过往如同云烟，只有五年是真实的。五年，这表针每转一圈，就要带走菲尔一分生命。他要控制这种流失。

*****
"雷洛，现在黑街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莫洛确信自己已经掌控了想要得到的东西。
"嗯。"雷洛随意地点头。他让给莫洛的太多了。不得不承认，从他见到菲尔的第一眼起，他就混乱了。
"雷洛，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加‘亲密'合作？"莫洛贴近这个黑街鼎鼎大名的用美丽身体和狠辣手段交换权力的人。
"不必了，莫洛。"雷洛冷笑着巧妙躲开。
"雷洛，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莫洛不悦地抓住雷洛。无论从体形还是容貌来看，这都是一个娇弱的人儿。
雷洛笑着摇头，猝不及防地把莫洛摔了出去。"莫洛，不要太得意，黑街至少还有一半是我的。"
莫洛狼狈地爬起来，恼羞成怒地逼近雷洛，"你不要以为我做不了你。我能救你，也能灭你。"
雷洛像教育小孩一样竖起一根手指，在莫洛的眼前轻轻地晃了晃，"是你选择了机会，不是机会选择了你。你只是偶然，不是必然。"
莫洛狠狠地怪笑两声，"雷洛，你太狂妄了，早晚会遭报应的。"
雷洛斜睨莫洛愤怒的背影，轻轻吐出话语："这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吗？"

*****
"雷洛......"
"什么事？"
"那是卢克·兰蔚斯的人。"
"呵呵，原来如此。"雷洛自嘲地笑道。
麦克本以为雷洛会像往常一样傲慢地冷笑着说"让他试试看。"可是他听到的却是"也许我该付出点代价了。"
"可惜莫洛这个笨蛋，他以为他可以逃掉？黑街非垮在他手上不可。"雷洛恨恨地啐道，"我不允许。"
"雷洛......"麦克不安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