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轻寒果断地答应他。
这么顺坦?楚凭澜抬头看他,看着那惊险的动作,开口让他小心,心里却没多少害怕,好像只要和他一起就有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好像,笑着过日子,也是有可能的。
“咔——擦——”
古木松动的声音传来,窗户被拆下来,几乎同时,顾轻寒便回到楚凭澜身边。
困住两人的长廊似是被热熔的颜料般模糊滑落,坠落感过后,眼前俨然是宝塔九层。
地上除了昏过去还没醒来的沈御笙和楚决的尸体,已经没人了,塔外大风灌进来,也吹不醒沈御笙,显然是和俩人之前一样,还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之中。
楚凭澜抬头逆着风来的方向看过去,刚才拆下来的窗户正是九层的窗户,应该是他们那个空间的阵眼,才把两人传送回来了。
顾轻寒却少有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沈御笙,沈大当家一脸淫态,下身丑态百出,不知梦到了什么。
不用动脑便猜到了对方幻境的内容,顾轻寒脸色不善。
“顾轻寒,”楚凭澜不知不觉已经朝着窗户那边走去,边走边观察着。
顾轻寒淡淡地说了句,“不救。”
楚凭澜没反应过来,回头看他,再看到地上的沈御笙,才恍然,无辜道,“我也没说要救啊。”
顾轻寒露出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本来信步走向楚凭澜的脚步却突然一变,迅疾地到了楚凭澜身侧,把窗边肆虐而来的黑影斩断。
塔中是玄武的地盘,九层以上更是被玄武改造过,黑影在此处优势明显,缠着顾轻寒与他斗在一处。
顾轻寒把火力吸引得很好,楚凭澜静下心来,居然没有一丝害怕担忧,只是从容合目,“看”向窗外。
他们身处的地方落在他眼里似玄武的兽魂造成的牢笼,每一处都是刺目的光,而破开的窗户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窗外一片漆黑,沉重的悬铃被高楼大风吹得铃铃作响。
楚凭澜心中有数,倏地睁开眼,巧妙地绕开玄武的陷阱,一个跃起趴在顾轻寒背上,拍了他翘臀一下,指着窗外的某个方向,“走那边。”
就差没说一句“驾”。
顾轻寒反手拍了他屁股,让他安分点,才挥剑快刀斩乱麻,断了一地黑影,纵身一跃出了窗户,稳稳地落在八层的平台。
“谢谢招待哦,小爷玩得很开心。”楚凭澜朝塔身扬扬手,玄武花了那么多力气控制空间和幻境,估计这会分不出身冒险跑来观景台。
玄武,“……”
“接下来走哪里?”顾轻寒问他。
楚凭澜好玩似的伸手揪揪他耳朵,在他耳边呼气,“会飞吗?我知道你能到塔顶。”
顾轻寒侧头,正好吻了他的唇,才道,“别在我背上动来动去。”
楚凭澜趴在顾轻寒背上,看着凶神大人飞檐走壁,黑影虽然能从塔身钻出,却跟不上顾轻寒的脚步。
“踩悬铃试试。”楚凭澜观察着黑影的招式,发现黑影只纠缠他们踩在琉璃的地方,踩在悬铃时却没法伸出来。
了悟,它碰不了悬铃。悬铃就是用来镇舍利的,玄武附在舍利上,自然动不着悬铃。
“嗯。”顾轻寒带着楚凭澜一路踩着悬铃上楼,顺手斩落琉璃上横飞的黑影。
过了十二层,夜风凛冽,吹得衣物打得皮肉生疼。
楚凭澜看着脚下变成小点隐匿在云雾中的灯火,居然没有脚软,还想起楚玉阶生日宴时的相遇。
手臂环着顾轻寒的脖子,脸贴着他温暖的背,“你记不记得,上次你还嫌我重?”
顾轻寒没说话,但楚凭澜贴着他的背,感觉到他轻笑引起的共振,唇角弯起,刚挪动爪子准备骚扰他,却忽然呼吸一窒——当初见到青龙和梼杌的恶心感觉又来了。
…
一直抗衡着玄武越来越强的威压,看到塔顶近在咫尺,顾轻寒才回过神来,楚凭澜没再做声了。
“你吃你那么点还能重到哪去。”顾轻寒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安慰,心里已经有了警惕,脚下加快脚步攀上塔顶。
顾轻寒甫一落地,还没放学楚凭澜便感觉到背上异动,下一刻,楚凭澜便狠狠推开了他。
塔顶只有这一个小亭子,亭子中空,周围也没阻拦,中间除了一口大钟什么也没有。
顾轻寒没料到他使尽浑身的力气推过来,后背撞上柱子才停下。
没时间多想,顾轻寒凝眉看着站在亭子边沿的楚凭澜。
楚凭澜表情纠结,手脚动作僵硬在半空,似是有两股势力在他体内争夺主权。
顾轻寒心里一沉,不祥的预感升起。
“走——”楚凭澜气沉丹田一声怒吼,身子随着吼声软了下去,若非后面有另一根柱子顶着,便要直直从塔顶落下去了。
顾轻寒九婴剑出鞘,走过去,眉宇间森然冷意隐现。
没等他走到面前,脚下的塔中异响传来——被扔进空间的守卫和游客都回来了,而且都在往塔顶赶来。
人被放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玄武从舍利出来了。
似乎知道凶神大人在想什么,玄武,不,“楚凭澜”抬起了头,笑了,单边酒窝陷进去,那笑容却邪恶至极。
“呀,谢谢款待哦。”重获人身的玄武用楚凭澜的身子活动着手脚。
顾轻寒眼神冷冽,九婴剑指向玄武,落下一道煞气,声音平稳,却冷到了极点,“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
“楚凭澜”哈地勾唇一笑,眼神邪魅,抬手意有所指地摸自己的脸,感叹,“这皮子真舒服,难怪连你也会和他做那么疯狂的事,看得本大爷憋屈死了。”
顾轻寒杀意凛然,目中寒意渗人,九婴剑欺身而上,刹那已横到“楚凭澜”脖颈动脉,下手准确,却没有再用一分力。
“楚凭澜”邪气地笑起来,转脸换了个表情,把楚凭澜平日对着外人的那层假笑扯下来,再没有刻意为之的遮挡,释放了里面的黑暗和灰败的情态,桃花眼看着他。
取人性命于瞬息之间的凶神大人握剑的手竟有一丝颤抖。
“楚凭澜”这才恢复了那副妖邪的表情,打趣他,“你很吃他这套呢。”
沈家人脱困了便赶上来,塔内没有了玄武的布防,四下踏步声四起,十二层的露台已经围了一圈护卫,正忙着为他们的猎魂抢装备弹药。
…
“活人养魂会怎样?说起来,上次你也没回答我。”
…
“他们死了之后魂去哪了?”
“大部分都扛不过凶魂早被吃了,宿主死了,凶魂便找下家,那时想在找到凶魂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
“正常活人谁会选择用自己身体养魂,大部分都是凶魂主动占据的。”
…
顾轻寒表情森然,凤眸如霜雪凌厉,一想到和楚凭澜讨论过的活人养魂的对话,心中如被碾过般作痛。
万籁俱寂,高塔顶端,邪风呼啸,唯有被压得生疼的心跳如钟。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道楚凭澜安危,无法预判驱逐玄武对楚凭澜造成的伤害,周遭还有捣乱的老鼠屎来掺一脚。
他放弃了血海深仇,但他的任务却不会放过他,好不容易遇上这家伙,说好会带他离开,却让他留在这样的困境里。
“楚凭澜”挑衅地挑唇一笑,像是在看他笑话,问他要怎么着。
下面布好阵、架起□□整装待发只等沈御笙一声令下围剿的护卫仰望着楼顶的两人,心中惊艳,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如霜雪中走来的森罗,一个顶着那副动人的相貌笑得邪魅,晨昏相接时跃动的光影穿过云雾在他们之间错落。
如果不知道内情,的确也算一处佳景。
“收。”沈御笙盯着塔顶那两人,最后冷酷地落下一句,侧头不去看。
弓弦绷紧,子弹上膛,声音清晰地落入耳内,昭示着两人处境。
不。
只要他还剩一口气,谁也别想碰这家伙。
顾轻寒脸色冷厉如地狱爬上的恶鬼,面如霜覆,杀意似能为肉眼看见,九婴剑一肃,迅疾地朝楚凭澜刺去。
一声“滚”似从后槽牙碾出来似的,如南苑钟声,带着修为一声声回音漾开去,森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