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毒很奇怪,寻常大夫没用。”边丛白虽然不知道,衔烛巨蛇身上带着的毒,是刑不端特意找来的八十种剧毒,但是他江湖经验丰富,毒素行经经脉,便已知道这种毒十分难解。
“我带你去找洪姑娘!”薛不霁又想到,洪楚腰昨天便带着三人打道回府了,而且为了不耽搁三人的病情,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去。自己这时候上哪儿找人?
“我带你去三焦村!五叔,你撑住。”薛不霁将边丛白扶起来,江海西人虽小,却已经十分明事,也跟在一边扶边丛白上马,又让他坐在自己身后,嘱咐道:“五叔叔,你好好抱着我,别摔下马去。”
薛不霁纵身上马,坐在边丛白身后,这马儿承载了三人,登时四肢打颤。
谢永兴一个富家子弟,名门之后,出门身上自然带了不少的银两盘川,然而,垂云城这种小地方,哪有什么名马可买,他买的这一匹,还算不错的。
薛不霁依着边丛白的指点,纵马向东边狂奔。奔了整整六个时辰,从夜色未央到日晒高头,那马儿终是不支,前膝一跪,将三人摔下。
薛不霁连忙将两人扶起,边丛白看了看道边一丛黄色小花,指点薛不霁:“你将它采来,嚼烂敷在我伤口上。”
薛不霁依言做了,又从边丛白怀中取出一张银票:“五叔,刚才路过的大集镇上一定有良马,你在这里等等我。”
边丛白点点头,江海西在一旁道:“师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五叔叔。”
薛不霁提起轻功,往来路奔去,没多久便看见一辆马车迎面驾来,他心中一喜,也管不得那么多,飞身上前,落在马车夫身旁,将人拎起轻轻放在路边草丛上,又掀起帘子,瞧见里头一个灰头土脸满面乌黑的年轻人,模样有些眼熟,来不及辨认,也将人拎起丢到路边,将银票一并甩给他。
接着他驾起马车,遥遥而去。
谢永兴瞧着扬长而去的薛不霁,整个人都呆掉了。他昨夜被薛不霁抢走了马,灰头土脸地走了整整一夜,才终于遇到一个大些的集镇,买了马车,哪知还没逍遥享受多久,居然又再一次被薛不霁抢走了?!
“邪门了!”谢永兴喃喃道。
薛不霁驾了马车赶来,将路边的边丛白与江海西接上,一路狂奔。三焦村在横岭山脉以西,毗邻月照江支流休河,薛不霁整整跑了一天一夜,路上只补给了一次,终于到得三焦村口。
村内的路不便马车同行,薛不霁便将边丛白背下来,牵着江海西走进村子里。
走过一条小路,眼前便是一片村落,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坐在屋子前晒太阳,抽旱烟。她看了一眼薛不霁等人,没有做声。
薛不霁狂奔了一天两夜,这时全凭一口气撑着,他脚步踉跄,向前一栽,带着边丛白一起倒在地上。
江海西奔上前,扶着他,叫道:“师哥!师哥!”
他扑到那抽旱烟的漂亮女人面前,叫道:“姐姐,你们村里有没有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五叔叔。”
女人捏了捏他的脸:“小嘴真甜,不过我们这里可没大夫,只有一群心狠手辣的女人。要找大夫,过河对面。”
第25章 暴露
薛不霁这时已经清醒过来,声音虚弱:“我得罪了九合村的樊大夫,他不会为我们看诊的。”
女人哈哈笑了一声,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我叫薛不霁。”
“原来就是你。”女人站起来,将烟枪插在腰带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原本我该把我的徒弟嫁给你,算作答谢,不过嘛,她已经有意中人了。小子,是你没这艳福,可不是我洪家婆婆说话不算数。”
薛不霁虽然不明她话中之意,却是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她是洪家婆婆,怎么这么年轻?看来五叔叔有救了。
洪家婆婆朝屋内喊了一声:“楚腰!”
没多久便看见一个窈窕少女奔了出来,一副农家女子打扮,头上扎着红色发巾,腰上围着蓝底白花的围裙,一微笑脸颊边便是两个酒窝,正是洪楚腰。
她看见薛不霁,眼神一亮,又看到边丛白,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上前帮着薛不霁一起将边丛白扶了进去。
迎面一人走出来,薛不霁险些撞上。他抬起头,正与潭鹤生对上双眼。薛不霁笑了笑,正要打招呼,潭鹤生却冷冰冰地扭过脸,擦肩而过。
薛不霁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潭鹤生定然还是生自己的气,他既然已经来了,那么玉渊先生想必也在。
他和洪楚腰扶着边从白进了里屋,就瞧见小小的室内散乱堆着药臼药锄等物,一张黑乎乎的小矮桌边围着三个人,正兴高采烈地在推牌九。
这时,其中一人输了,大叫道:“小玉!你耍赖!”
另一人哈哈笑道:“哎,邱兄,兵不厌诈嘛!”
大叫的那人不服气,一掌拍出,玉渊先生折扇一点,这一掌硬生生改了路子,拍在第三人身上。第三人怒道:“怎的?男子汉大丈夫,输了还要动手?”
说着,两人便动起手来。玉渊先生在一旁爽朗大笑,从地上捡起一根草标,插在邱横江乱糟糟的发间。这三人头上都已经插了不少草标,数邱横江头上最多。
洪楚腰咳了一声,三人这才停了,抬头看来,果然是邱横江、玉渊先生与屠凛三人。
邱老爷子咦了一声,问道:“薛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薛不霁正要答话,玉渊先生已站起来,叫道:“边哥哥?!”
他走上来,将边从白扶了,放在一旁的小床上。边从白睁开眼睛,看见他,也是欣喜。
这时,洪家婆婆已经走了进来,手里搓着一把乌黑的东西,这东西很软,有粘性,在洪家婆婆羊脂玉般的手掌里被捏扁搓圆。她在边从白身旁坐下,一只手探在脉上,片刻后,笑吟吟地问道:“你这是抢了别人老婆还是杀了别人父母?居然放了七八十种毒物来咬你,可真够狠心的。”
薛不霁已是心乱如麻,玉渊先生还是能认出他来,看来两人以前就认识。
唉,虽然这一路上已经十分小心,但是只怕已经将师弟的行踪泄露了出去,到时候麻烦找上门来,又该没完没了。可是事急从权,边丛白当时危在旦夕,他哪里有时间先将师弟安置好呢?他这番心思,又不能跟边从白言明,只能自己一个人暗暗发愁。
薛不霁愁眉不展,坐在一边。边从白便将他们遇到衔烛蛇妖的事向玉渊先生说了。
玉渊先生点点头:“原来衔烛附身在了刑不端的巨蛇身上,这巨蛇既然是刑不端的,体内究竟含有什么毒,刑不端一定清楚。”
邱横江叫道:“那还有什么好说,赶紧将刑不端找来问问清楚。”
他说罢,便高声叫唤大儿子。没多久邱家老大便快步进来。邱横江交代:“你带几个人,去将御龙老人刑不端找来。”
邱家老大领命去了。
这边洪家婆婆诊完脉,开了药方,又将手中一直在揉? 9 页, 曛锱脑诒叽影咨丝诖Γ还蹋叽影琢成愫枚嗔耍苏泻羲黄鹜婆凭拧?br /> 洪家婆婆既然不阻止,薛不霁看边丛白精力尚好,与其卧病在床忧愁烦闷,不如和朋友们聊聊天玩一玩,便也由得他,叹了口气,带着师弟出去,给边从白煎药。
屠家少庄主屠风和潭鹤生也正坐在门前煎药,薛不霁下意识地想将师弟藏起来,可是转念一想,现在藏起来又有什么用,不少人已经看见他了。薛不霁干脆牵着他,提着药钵在两人身旁坐下煎药。
屠风和他笑笑,点了头,算打过招呼,潭鹤生却还是冷冷的。
村里的小孩经过,好奇地看看江海西,薛不霁便让师弟跟他们去玩。江海西不愿意,只跟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去。他这番模样让薛不霁很是忧心,这孩子未免也太早熟太聪慧了,有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暗影,让薛不霁悚然心惊。到底是父母惨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薛不霁左劝右劝,想让他和同龄人耍一耍,活泼一些,江海西只能跟小孩子们走了,玩了没多久,却见一个小孩哭着跑回来,江海西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
那小孩跑到薛不霁面前,告状道:“你弟弟把我的宝贝打死啦!”
江海西怯怯地偷瞄薛不霁一眼,有些不安。
薛不霁询问,那小孩从怀中掏出半截蝎子,递给薛不霁:“诺,你看!我拿了宝贝蝎儿,想和他一起玩的,结果他一剑就把我的宝贝削成两段了。”
薛不霁失笑,这三焦村的人,从小与毒物一起长大,蝎子蜈蚣这种毒虫,对他们来说是常见之物,没什么好怕的,江海西却是很少见到,惊诧之下,肯定会将毒虫打死。
薛不霁招招手,让师弟走近,捉起他的手左右看看,又问道:“有没有被虫子蜈蚣咬到?”
江海西摇摇头。
薛不霁摸摸他的头,向那小孩解释:“我师弟头一次见蝎子,有些害怕。他把你的蝎子打死了,那不如让他再找一只赔给你,好不好?”
那孩子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原谅他了。”
两个小伙伴便又牵着手走了。
屠风在一旁道:“看不出来,薛少侠对哄孩子,倒是很有一套。”
薛不霁笑笑,他感觉到屠风的态度不算友好,想来也是,自己的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些,却在乌衣流的议事厅内出尽风头,换做是谁,心里恐怕都有点酸酸的。
他招呼一声,将药罐子提起来,拎进屋里,倒入碗中,端给边从白。边从白头发上也插了不少草标,坐在小桌旁,玉渊先生拉着他的手,给他看手相,说他会长命百岁,一边的屠庄主与邱老爷子又打了起来。
薛不霁将药端给边从白,这时潭鹤生和屠风也端了药进来,两人才终于不打了。
傍晚时分,才见江海西跑回来吃饭,头上汗津津,脸上红扑扑,从小兜兜内掏出一物,塞进薛不霁嘴里,说:“师哥,给你吃。”
薛不霁嚼了嚼,猜到可能是油炸虫卵,闭着眼睛吞了。江海西又掏出一个,塞进边从白嘴里:“五叔叔,你也吃。”
玉渊先生摇着扇子,在一旁看着江海西,薛不霁看他神色,他见多识广,耳聪目明,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师弟的来历。
病人们都另有住处。洪楚腰带着薛不霁,在离得不远的一处房屋内收拾,她弯腰叠被,动作麻利,一边问道:“薛少侠,今天婆婆有没有跟你说,要把我嫁给你的事?”
薛不霁没想到她这般直截了当,忙道:“婆婆说,她原本是要将徒弟嫁给我的,但是她徒儿已经有了心上人,算我没福气,可不是她说话不算数。洪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洪楚腰脸上一红,嗔道:“婆婆也真是!”但是对于心上人一说,她也没有否认,向薛不霁解释:“婆婆早就想动手收拾樊五更,但是我们两村多年前就有协议,禁止私斗。婆婆就说,谁能叫樊五更栽个大跟头,就把徒儿嫁给他。”
薛不霁这才明了,笑道:“洪姑娘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那是咱们没缘分。对了,洪姑娘,我五叔的毒不要紧吧?”
“你放心吧,若是婆婆解不了,那世上也没人能解了。婆婆已暂时将他身上的毒性压制住了,等刑不端来了,向他问清楚那巨蛇身上究竟带了哪些毒,才好对症下药。”
薛不霁心下稍安。夜里,他和师弟睡一张床,边从白另外睡一张。婆婆已交代过,边从白毒性容易反复,叫薛不霁夜里多多注意,如果情况不妙再叫她。
夜里边从白果然起了高热,薛不霁用手巾浸透井水,给他擦身去热。后半夜边从白烧退了,人沉沉睡了。
薛不霁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听到鸡叫便醒来,带着师弟到外面练功。两人走完一趟功夫,左邻右舍宿着的天机门、屠家庄、邱家的弟子们也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玉渊先生:我打麻将作弊,你们还爱我吗?
第26章 三缺一
薛不霁带着师弟吃了早饭,为边从白留了一份,拿了药罐子继续熬药。虽然昨夜几乎没睡,但是倒也不如何困倦,只是他心中烦忧,脸色便有些不济。
药熬好了,边从白也醒了。他的毒总是在夜里反复发作,白天人却还算精神,吃了饭喝了药,嘱咐薛不霁给风上青飞鸽传讯,免得他担心,便与另外三名病人互相问候了病情,在牌九桌边坐下。
屠凛皱起眉头,不肯入座,抽出腰侧的雁翎刀,道:“这几天没练功,都生疏了!”
玉渊先生劝道:“洪家婆婆说了,咱们中了毒,不可再运行内功,免得毒性发作。”
屠凛仍道:“那我练练刀法。”
邱横江抖抖胡子,问道:“屠老弟,你又不想当天下第一,偶尔偷个懒,有什么关系?”
“我要把我屠家冰雪刀法发扬光大。”
“这种事交给你儿子就是!你都老了,别再抢年轻人的事做!”邱老爷子拍拍胸膛:“你看我,想练功就练功,不想练就不练,凡事有儿子操心,不知多自在。”
屠凛仍然挣扎犹豫,邱横江道:“屠老弟,来嘛。”
玉渊先生道:“屠老哥,来嘛。”
边从白道:“屠兄台,来嘛。”
屠凛瞧了一眼桌上的牌九,心中痒痒,犹豫道:“我总要给年轻人做个榜样……”
三人都看着他。
屠凛一咬牙,将刀一收,大义凛然地走到桌边坐下。
薛不霁看边从白精神还不错,便放了心,一个人回屋里睡了一觉。
醒来时,外头传来拳脚来往声,他打开窗户一瞧,就看见邱横江和屠凛从屋里打到屋外,玉渊先生在一旁摇着扇子,乐呵呵地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