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笔直通向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好似城堡的别墅,比易安歌此前见过的任何一栋建筑都要华丽。外面的装潢大多是黄白色,即便没有特殊的装饰,在白天的光线中也显得闪闪发光,让易安歌几乎睁不开眼睛。
站在城堡下,易安歌仰望着整栋建筑。景嵘是开车过来的,按照路程算应该没有出城,但他从未听说过在市内还有这样一座私人宅邸。他看了看四周广阔的草坪,这里就好像是被城市遗忘的一角,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窥见其真相。
景嵘没有去敲大门,而是带着他绕到城堡之后。那里有一处很大的温室,还没有走近,易安歌就听见很多鸟儿歌唱的声音,有些喧闹,但并不算吵。
温室的四面是透明的,有一位老人坐在那里,逗弄着身旁的鹦鹉。那老人胡子头发全部花白,但气色很好,整个人精神得像是壮年。
景嵘轻声对易安歌说,“那是我母亲的父亲,我的祖父。他能够和鸟类沟通。”
“你继承了他的能力?”易安歌问。
景嵘摇摇头,“我母亲的能力继承自他,而我的继承自我母亲。每个异能者的能力都是不同的,重要的是变异和进化。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能力的领悟也永无上限。”
他握了握易安歌的手,声音毫无波澜,“你不要在意他是谁,现在,他只是你需要拜托的对象,他能帮上你的忙。”
易安歌抬头看着景嵘的侧脸,明白了些什么。
“好。”易安歌笑笑,“谢了。”
景嵘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老人似乎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但并没有表示。这种气势易安歌已经很熟悉了,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入温室,在众多鸟儿的歌声中微笑着对老人说,“您好,打扰您休息了,我是景嵘的下属,名字叫易安歌。”
老人也笑了笑。他的皮肤虽然已有皱纹,但能看出年轻时英俊潇洒的模样。他对易安歌的自我介绍并不回应,而是看向他身后,那板着一张脸的景嵘,笑着说,“这么多年,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景嵘沉默了一下,“只是公事。”
“没关系没关系。”老人大笑着站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外孙的冷淡,“你啊,脾气跟你妈妈一样犟。”
景嵘轻轻眯了一下眼睛,表情瞬间闪过一丝不快,但并未发作。
老人走到温室中心的圆桌前坐下,有几只鸟儿拽着餐布飞过来,铺在桌子上。几只大一些的鹦鹉叼着托盘和茶杯,摆在圆桌的三个座位前。
老人对他们挥了挥手,说,“坐啊。”
易安歌看了眼景嵘,后者微微点了下头。他们坐过去,易安歌坐在老人旁边,景嵘则离他们稍微远一些。
易安歌拿出封睿留下的文件,说,“老爷子,我想请您帮个忙,找一只鸟。”
“鸟?”老人笑了,“我这有很多,你喜欢哪一只?送给你。”
“不是不是,”易安歌快招架不住老人的热情了,连忙说,“是一只特殊的鸟。您先看看这个?”
他将文件打开,送到老人面前。老人从一旁的鹦鹉口中接过老花镜带上,开始看眼前的文件。
渐渐的,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凝重,看起来跟景嵘一贯的表情倒有几分相似。
良久,他摘下眼镜,问易安歌,“你们为什么要找这只鸟?”
易安歌一愣,“这……其实是别人要找,我只是接受委托,也不知道太多。”
老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硬要找,也不是找不到,但是……”
他看了眼景嵘,苍老的手指摩挲着文件的纸张,喃喃着说,“这东西,不祥啊。”
第47章 交流
“能麻烦您具体解释一下吗?”
听到他说这鸟不祥,易安歌心中一凛,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挺直腰背,向老人请教。
看他这副样子,老人反而笑了笑,说,“不用紧张,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他将文件放在桌面上,指了指其中一段,说,“这里说,你要找的那只鸟平常人看不见,也听不着,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够捕捉到它的踪迹。它不是普通的鸟儿,所以,它是怎么出现的?是自然繁育,还是人为创造?”
老人对易安歌抛出问题,自己缓缓仰身靠在藤椅椅背上,长出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原因,它的出现打破了一般鸟儿存在的规律,它是异数,是为不祥。”
这几句话老人说得很慢,带着一种老一辈人特有的沧桑,每一个字都显得极为真切。他语气不算凝重,但在易安歌听来,却是有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凉了起来。
他的动摇老人悉数看在眼里,却并未点破,而是慢慢悠悠地晃着藤椅,悠闲自得。
易安歌看向景嵘。他感觉自己似乎明白老人的意思,但又有些云里雾里。刚才那番话看似是在说那只鸟,却又好像有所隐喻,易安歌不敢乱猜,只能向景嵘求助。
景嵘不甚明显地皱了皱眉,对老人说,“一句话,能不能找到。”
老人看向自己的外孙,眼神中带着疼爱,根本不在乎他与自己的不亲近,好像景嵘只是个浑身是刺的青少年,需要包容和体谅。
“能。”
“时间。”
老人一摊手,“不确定。如果按照资料所说,这种鸟儿很难找,我可以尝试,但不保证很快就能找到。”
“找就够了。”景嵘站起身,拉着易安歌一同起来,道,“如果有消息,他会过来交涉。”
易安歌指了指自己,景嵘没什么表示,他只能认18" 怪物侦查组17" > 上一页20 页, 命地点点头,赔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老人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景嵘大步走出庭院,易安歌在身后跟着,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速度。
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小路,来到大门口。易安歌一伸手拽住了他。
“你……别这样。”看着景嵘冷峻的表情,易安歌叹了口气,“他毕竟是你祖父。”
见景嵘不说话,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是不知道你家里出过什么事,所以不会批评你的态度,但毕竟我们是来拜托人帮忙的,就算是面对陌生人,好歹也要说声麻烦了和谢谢,这样也不会落人口舌不是?”
他说得诚恳,抓着景嵘的手坚决不放开,像怕人跑了似的。景嵘低下头看了看,眼神中多了些以前没有的复杂情绪。
易安歌拍了拍他,“好了,没事。”
景嵘的这种眼神很像一个迷失的孩子。仰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易安歌差点产生出一种想要摸摸他的头的冲动,费了好大的力气忍住,才好歹没有摸着他的头说声“乖”。
小鸟麦尔飞到他肩上,易安歌摸了摸它柔软蓬松的羽毛,跟它告别。
坐上车的时候,景嵘看着后视镜,说,“我以为你会让我去道歉。”
“啊?”易安歌拉着安全带的手一愣,反问道,“你想去吗?”
“不。”
景嵘踩下油门,在跑车的轰鸣声中,清晰而冷静地说,“事出有因,我不会为已经发生的事对他道歉。但是……”
他顿了顿,用略有些别扭的语气说,“如果他帮得上忙,下次见面,我会道谢。”
易安歌愣了一会儿,忽然乐了。
他并不想插手景嵘的家务事,但既然景嵘肯听,说明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作用。
也许这样作比较不太恰当,但易安歌现在的心情,跟初步驯服了一只大型犬的心情没什么两样。
有点兴奋,更多的则是期待。
刚回到基地,封煜就匆匆赶来,焦急地问他们,“他来过了?”
景嵘点点头,没多解释就一个人先走了。易安歌留下来,看着封煜神色焦虑,有些奇怪道,“你弟弟他……”
“你见到他了?”封煜忽然抓住他的肩膀,飞快地问,“他对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吧……”
易安歌有点懵。印象里封睿确实没对他说什么,全程都是在用实际行动对他表示鄙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感受的话,易安歌是觉得,封家兄弟俩的性格差得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封煜是典型的爱操心,这会儿也是,急得不行,甚至有些超出了一般情况下对弟弟或朋友的担心。易安歌觉得奇怪,但还是决定不要细问比较好。
一个两个家里都乱成这样,让易安歌想起了他那个去世两年还会不断给他带来惊喜的爷爷,不禁开始头痛起来。
易安歌想象不出来自己跟封睿会产生什么样的过节,但封煜依旧抓着他嘱咐了一些有的没的,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好容易安抚下他,易安歌赶着回档案室,收拾一下之前看过的文件,顺便找一找跟鸟儿有关的信息。
没想到档案室里有个出乎意料的家伙在等他。
景嵘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拿着一箱文件,说,“你要看什么,先去整理好,一起带走。”
“去哪儿?”易安歌问。
景嵘说,“我家。”
易安歌一挑眉。他原本打算将文件整理好带回寝室去看,现在目的地改成景嵘的家,其实根本上也没什么变化,但景嵘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耐人寻味。
他问,“你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
这倒是没错。易安歌无力反驳,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他转身去忙着收拾自己需要用的文件,景嵘靠在一边,看着他,半晌道,“我帮你找那只鸟。”
“哦……啊?”
易安歌惊讶地起身看他,“你没有别的事要忙了吗?”
“……先办这件。”
景嵘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易安歌静静地打量他一会儿,说,“总觉得你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他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我都忘了,咱俩好像还有笔账没算呢。”
一提到这个,景嵘的表情又变得复杂了一些。
看他这样,易安歌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得上了解你。”
“你很在意?”景嵘忽然问。
易安歌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景嵘难得地自知理亏,往门让了让,说,“我去车上等你。”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易安歌沉声道,“至于你在意的那些事……我会一一对你解释清楚。”
*
时隔许久再次踏入景嵘的房子,易安歌不禁感叹这人的生活毫无情趣。这里的东西还是那么少,家具摆得整整齐齐,沙发上连褶皱的没有,整栋房子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
景嵘先去将所有文件放到书房,让易安歌先坐。易安歌坐到沙发上,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从书房出来后景嵘先去了厨房。易安歌以为他会沏个茶什么的,却没想到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两听啤酒,摆到茶几上。
易安歌看着啤酒,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你之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喝的是这个牌子的。”景嵘说。
在人面蛛事件过去后,易安歌曾在这里住了近一个月,在那一个月里他确实买过这个牌子的啤酒,他一直以为景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养伤期间偷偷喝酒这回事,却没想到,景嵘甚至连牌子都记得那么清楚。
但牌子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能从家中冰箱里拿出啤酒的景嵘完全不正常,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易安歌完全搞不清他这样做的意义。
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于是伸手开了一罐,递给景嵘,然后打开自己的,跟他碰了碰,说,“谢谢。”
他喝了一口。啤酒冰得恰到好处,凉爽带着微苦味道的酒顺着喉咙直达胃口,让易安歌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景嵘看着他喝,自己的却没有动,只是拿在手里,任由瓶壁上的水珠滑下来,落到他的手背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易安歌一直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景嵘问, “你都想知道什么?”
出乎意料的,易安歌摇了摇头。
“不问了。”他又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从刚认识开始,就总是我在问你问题。现在我不问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想说的话,就喝酒。”
他又要去碰景嵘的啤酒瓶,被景嵘躲开。易安歌一撇嘴有些不甘,转念一想,又乐开了。
他歪着身子侧躺在沙发上,问,“你买啤酒冰着,是希望我能过来喝?”
景嵘看着他已经微醺的脸颊,轻声说,“嗯。”
易安歌咂咂嘴,还想再说什么,景嵘就将他手里的酒拿到一边放着,“你喝太快了。”
易安歌用力拍拍他的腿。即便是在家里坐着,景嵘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让他有些不爽。
“去把衣服换了。”易安歌眯起眼睛命令道,“换家居服。我之前留下来了一套,应该还在。”
景嵘看了看他,说,“太短。”
“我靠,”易安歌猛地坐起来,因为用力太猛整个人晕晕忽忽地扶着脑袋,还不忘骂道,“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耍我呢?”
也许真的是喝得太快,这次的酒感觉比以往喝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够劲。易安歌觉得脸上很热,耳朵里开始嗡鸣。恍惚间,他听见景嵘叹了口气,“是认真的。”
他抬起头来,正对上景嵘的目光。一瞬间,易安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确实是认真的。
第48章 回忆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也许是喝过酒之后心头火起,易安歌有些不敢直视景嵘眼睛,很快偏过头去,尴尬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