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秘书这些事情,他又拉着阮暮灯坐到桌子前,开始做手工。
“一共要剪三百个这样的小纸人。”
萧潇一边说着,一边将黄纸剪成人形,还用狼毫笔沾了朱砂,给小人画了一张笑脸。
“这是要做什么?”阮暮灯不解道。
“这些可都是要参加婚礼的客人。”
萧潇朝他神秘地眨眨眼,“今天半夜陪我出门一趟,去把客人们都请来吧。”
香江城凌晨两点,阮暮灯站在夜色中,手里端着个撒了礞石粉的小瓷碟,碟子里烧着一根白蜡烛,跟在萧潇后面,边走边用慧眼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里从前附近有个义庄,二战结束以前,周围一片都是乱葬岗,后来改成了政府公墓,应该算是香江城里阴气最重的几个地点之一了,在这附近滞留的孤魂野鬼也是这城市里数量最多的5" 娱乐圈之型男天师4" > 上一页 7 页, 。”
萧潇左手拿着一个铜铃,右手拿着一叠纸钱,朝着蜿蜒的山间小径走着,一面摇晃铃铛,一面撒着纸钱。
他轻声对阮暮灯解释道:“我们现在要把这附近的‘好兄弟’们暂时请回去,因为明天的‘婚礼’不合适普通人出席,不然万一有哪个活人八字弱时运低,不巧也能看到丧气鬼的话,问题可就大条了。但是若是没有宾客的话,那婚礼也太不像样了,不够热闹喜庆的场合,怕是很难把那姑娘引出来,所以我思来想去,就只好麻烦它们暂时当一当客人了。”
在阮暮灯的慧眼之中,他看到许多灰色和白色的“气”,如同漂浮不定的萤火,朝着他俩聚集过来,并且循着他们的烛火和铃声,像夜间的沙丁鱼群追逐渔火一般,团团拢在两人身后,距离他们几步开外,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萧潇和阮暮灯在周围绕了个把小时,等到阮暮灯手里的蜡烛只剩下不到拇指长,萧潇也觉得聚拢过来的幽魂差不多够了,两人才原路折返,朝着先前已经布置好的“堂子”走去。
所谓的“堂子”,是他们用竹竿和白布在一个大槐树下搭的简易法堂,白布上写满经文,当前一张供桌,正中端正地放着一个香炉,里头插着三柱高香,两侧则挂着一串串剪好的纸人。
这是阮暮灯学道半月以来,第一次亲身参加“实战”,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师傅”出手。
只见萧潇站在香炉前,手里铜铃摇得越发急促,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三指捻起一小撮草木灰,撒在三柱香前。
那些被铃声烛光吸引来的游魂,靠近法堂之后,便像是被袅袅香火吸引了一般,飘飘荡荡地飞了过去,一个个如同落到雪地里的盐粒似的,悄无声息地融进了纸人之中,随后那些拴着小纸人的细线立刻莫名其妙的断了,纸片纷纷扬扬掉落下来,很快就铺了满地。
“成了。”
萧潇拍拍手,招呼阮暮灯和他一起过去,将掉在地上的纸人通通拾了起来,“看来我们的客人还是很赏脸的嘛。”
第 16 章、二、红白双煞06
次日便是Ivan过世的第二十一天,也就是所谓的“三七”日。
岳嘉鸿的玉佩已经裂得差不多了,他吓得一整晚没敢合眼,但那块古玉却还是在天亮以前无缘无故从他脖子上滑落,“咣当”一下砸在地上,霎时间碎成了十八瓣儿。
这样一来,岳老板差点儿要精神衰弱了,大清早便连滚带爬蹿进萧潇和阮暮灯两师徒的房间里,半步也不肯挪窝。
两人只好一整天都守着岳老板,等天色黑透了,“婚礼”仪式终于可以开始了。
“记住,全程都绝对不准摘下来。”
萧潇将一块红绒布缠在阮暮灯眼睛上,将他的视线密密挡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用慧眼‘看’就好。”
“好。”
阮暮灯乖乖的低下头,让萧潇给他蒙上眼睛。
慧眼虽然叫“眼”,但其实并不依赖视觉去感知外界,即使遮住了双眼,仍然可以凭借识海感知周遭的阴阳气息,从而分辨各种障碍物、活物或鬼怪,若是训练得当,就算是个瞎子,也能凭借慧眼健步如飞,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阮暮灯此时当然还没有此等水平,但只要慧眼能“看”,便足够他支持到婚宴结束了。
“那个、这个……”
岳嘉鸿也被要求换了正装,胸前别了一朵绢做的大红花儿,此时正用手帕不停地擦着额角的冷汗,“萧大师,你、你不出现吗,就、就靠这位……这位小靓仔,会不会太冒险啊……”
萧潇此时正用一张黄符裹起一小撮泥土,折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包,塞进阮暮灯胸前的西装口袋里。
那土是从经年的老坟上取来的坟头土,能遮住阮暮灯本身这小魔法师童子身过剩的阳气,使得他不会冲撞到宴席上的众多游魂孤鬼,也不会惊动到即将来赴宴的“姑娘”。
“我要是在场的话,你要找的‘那位’九成九就要被吓跑了。”
萧潇一边忙活着,一边抽空瞥了岳嘉鸿一眼,“放心,照我嘱咐你的去做,不要慌,我们家阿阮会照顾好你的。”
没有了萧潇这个最大的依仗,连保命的玉佩都碎成渣渣了,而且很快还要面对自家那个坑爹讨债私生子的死鬼前女友,岳嘉鸿又怎能不慌?但萧潇已经说了,这是他唯一能够活命的办法,就算怕得两腿打颤走不动路,他用爬的也要爬到院子里去。
一切准备就绪,萧潇站在一楼客厅一个礞石粉画成的圈圈里,目送阮暮灯半搀半拖着两股颤颤的岳嘉鸿走进院子。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安在庭院四角的音响传来了敲敲打打的热闹喜乐声。
岳嘉鸿若不是刚刚被叮嘱过先去排空了膀胱,此时怕是已经吓尿了。
他被青年拉到主席台之上,又摁在了主位上。
放眼望去,偌大的庭院里张灯结彩,列着三十张铺着红布的桌子,桌面上堆满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却空无一人,但岳嘉鸿就是能听到院子里仿佛有许多人嬉笑谈天的声音,还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以及杯盘碗盏的碰击声,当真如同高朋满座,贵客盈门一般。
可怜岳大老板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有阮暮灯那样的慧眼,自然看不到院里满满都是些灰白人影。
它们或是坐在桌前抓取盘中美食,或是端着酒杯划拳豪饮,或是三三两两谈天游荡,即使看不清表情,但也能感受到它们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眉飞色舞的模样。
“岳老板,”青年拉了拉岳嘉鸿的衣袖,提醒他:“‘新人’过来了。”
岳嘉鸿浑身一凛,连忙定睛一看,顿时吓得失声惊叫起来。
只见两个纸扎的人形,一男一女,做工很是精致,毛笔画出的细腻眉眼间,甚至还能看出有七分肖似儿子和儿媳,两人穿着和那日一样的礼服和婚纱,左手上黏着个大钻戒,脖子上还拴着两朵大红花——此时它们正手挽着手,朝着主席台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近,最后站定在他面前。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拖长了调子的“一拜天地~”,那两个纸人便当真噗通一下倒了下去,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二拜高堂~!”
在岳嘉鸿嗔目结舌的表情之中,那两个纸人居然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了起来,换了个方向,又猛地扑倒在自己脚边。
他吓得再次惨叫出声,人也控制不住地往后猛退了一步,立刻撞在了阮暮灯身上。
“不要慌。”
阮暮灯压低声音说道,同时用力扶了他一把,将岳老板因惊吓过度而摇摇欲坠的身体稳住。
“夫妻对拜~!”
两个纸人便又重复了一次起身,变换方向,互相头碰头倒下的过程。
三拜之后,又听一声“敬茶~”
两个纸人便从阮暮灯手中的托盘上摇摇晃晃端起两杯茶,双手递到了岳嘉鸿面前。
“这、这……”
虽然理智上岳嘉鸿知道自己应该接过茶盏,但在极度恐慌之下,双手颤抖,几乎要端不住瓷杯。
阮暮灯暗地里催了他三次,才终于从“儿子”手里哆哆嗦嗦取过茶盏,象征性的碰了碰嘴唇,匆匆丢下,又接过“媳妇”那杯,草草又喝了一口。
“这、这样就行了吗?”
他铁灰着脸色,战战兢兢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俊美青年。
“来了……”
阮暮灯却朝着院子的一角轻轻抬了抬下巴,让大老板朝那边看去。
和全副心神都在两个纸扎人形身上的岳嘉鸿不同,两眼被蒙住,只凭慧眼“视物”的阮暮灯,早就发现,在两个“新人”拜堂的时候,院子里便不知何时多了个不速之客。
那“东西”身上黑气缭绕,隐隐泛着红光,宛若凝成的固体一般,其压迫感远远超过附着在岳嘉鸿身上的那股子煞气。
岳老板得了提醒,僵硬地扭过头去,果然看到,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有个身穿一身白裙的女子,正独自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旁,低垂着头,远远看不清面容,但她以单手掩面,似乎是正在哭泣的模样。
他长长地倒抽了一口气,“这……她……她……”
“起来,去和‘那位’说几句话。”
阮暮灯抓住岳嘉鸿的手臂,半拉半拖地将两股战战的中年人从座位上扯了起来,“快点儿,万一等‘她’走了就来不及了。”
“对、对……”
岳嘉鸿咬紧牙关,在蒙住眼睛的青年搀扶之下,两脚软得跟面条儿似的,左脚拌着右脚,踉踉跄跄穿过一排排桌子,朝着末席的白衣女子走去。
这一段路,岳嘉鸿感觉这是他这辈子走过的最长的距离。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女子跟前时,他已经浑身冷汗淋漓,眼前一阵阵发黑,仅凭着最后一点儿求生意志支撑,才没有直接晕过去 。
“……你、你……你好……”
他用细如蚊呐的声音朝女子说道。
虽然岳嘉鸿的声音很轻,但白衣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她缓缓放下手,露出了一张脂粉不施的素颜——正是他曾经让人调查过的,Ivan事务所里那个自杀了的小模特Amanda。
只是照片中那张原本清秀漂亮的脸庞,现在只剩血色尽褪后泛着青色的苍白,面颊凹陷,嘴唇干瘪,呈现出绀紫的颜色,眼球浑浊、瞳孔扩散,怎么看都不像个活人。此时她摆出一个伤痛欲绝的表情,满脸泪痕,眼角拉长,眼神怨毒,从那外凸的眼瞳里透出的恨意,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将他活活掐死一般……
岳嘉鸿原本就快要吓出心肌梗塞了,这会儿对上女鬼的双眼,惊恐达到了极限,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上翻,口吐白沫,两脚一蹬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心里仅剩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若是这次他能留得小命,从此一定吃斋念佛,再也不敢招惹半点儿风流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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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老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得知自己竟然已经活过了儿子的“三七”,并且身上鬼煞之气已除,以后也不会再有死于非命的危险之后,他喜极而泣,“噗通”一声跪倒在萧潇脚边,头磕得“碰碰”直响,大呼“谢谢大师救命之恩!”
“别急。”
萧潇笑眯眯地将人扶了起来,摁在沙发上,“这事儿还不算真的了了。”
“我懂!我懂!”
岳嘉鸿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点头如捣蒜,“酬金方面,自然不敢少,一分都不敢少!”
萧潇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他虽然不缺钱,但该他的酬劳,可是一点儿也不能短了他的。
他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支票,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比先前说好的还翻了一倍,便施施然收进衣袋里,又朝岳嘉鸿竖起三根手指,“岳老板若是想要保一世平安,还要做三件事。”
“您尽管吩咐、您尽管吩咐!”岳嘉鸿连忙探出身子,做洗耳恭听状。
“第一件事。”
萧潇说道:“你从今以后,无论红事白事,哪怕只是相似的场合,都绝对不能参加。不然说不准,你哪天还有可能再撞上那喜气鬼或是丧气鬼。”
岳嘉鸿拼命点头。
经过这一来一回两次惊吓,他是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足任何人的婚礼丧礼了,哪怕是联合国秘书长他公子结婚给他发请帖他都绝对不去了!
“第二件事。”
萧潇正色道:“尽快请高人相两处风水宝地,把令公子和Amanda小姐的骨灰好好安葬了,以后每逢清明、中元、寒衣三节,香火纸钱祭奠都绝不可少。再给令公子和Amanda小姐,以及她腹中的胎儿立上牌位,穗城吕祖观距离这儿不远,那儿的方丈是我的旧识,可以将牌位供养在他们那儿,日日念经超度。只有等三位怨气散尽、魂魄超脱之时,这事才能算真正结束了。”
“行行行!我一定照办!”
岳嘉鸿连忙应下。
“还有第三件事。”
萧潇从包里摸出厚厚一大叠黄纸剪成的小人,放到大老板面前,“这里面是我替你请回来的三百位‘贵客’,既然请来了,就要妥妥当当地送走。”
说着,他朝岳嘉鸿笑笑,“你得请吕祖观的大师们来打场三天三夜的阴事道场,超度完以后,再将这些纸人连同那一对纸扎‘夫妻’一起烧掉,再多烧点儿纸钱元宝的,一来好让‘贵客’们安心上路,二来也算是给自己多攒些功德了。”
“明白、明白!”
岳嘉鸿不敢伸手去碰那叠据说寄居着几百游魂的纸人,连忙指挥他那倒霉秘书好好地收起来,又赶快去办萧潇吩咐的事儿。
看后续诸事都交代妥当了,萧潇也无意在香江久留,当即决定今天就带着阮暮灯回A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