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吗?”
程云海脸上肌肉微微颤抖,有些慌张的左顾右盼,“我、我自小就住在这里啦,我和表哥感情很好的,算是一起长大的吧!后来就算在市中心买了房,也经常回来的,现在二楼还有我的房间……”
说着他转头看向旁边正在放水果盘的菲佣,用港城方言朝她重复了一次,然后寻求她的支持:“对吧,Marry?”
菲佣连忙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阮暮灯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我记得你先前曾经说过,觉得这房子不太对头,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说不清楚……”
程云海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反正……就是这段时间吧,总觉得屋子里死气沉沉的,就连天气好的时候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好像也照不进来的样子,到处都暗暗的让人很不舒服,反正以前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这种感觉的!”
他指了指朝南的那面大扇的落地窗,“而且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经常做噩梦,有时还会被鬼压床……所以已经有个把月吧,我没回来睡过了……谁知道、谁知道到堂哥和大侄子他们竟然会……”
阮暮灯观察着程云海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感觉他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和惊恐的确是实打实的。
菲佣听不懂几人说的普通话,又服侍惯了有钱人,看到他们开始谈话,连忙放下果盘就告退了。
等人走远之后,阮暮灯才继续问道:“那么,今天在程老爷子的告别式上出现的老人,又是什么人?”
“那个死鬼老头姓赵,年纪其实应该跟我表哥差不多,六十出头吧大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老得跟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似的!”
说起那姓赵的老头,程云海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狰狞。
“他们赵家当年和我们程家有些经济上的纠纷,后来他家破产之后,就一直咬着我们不放……”
程云海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那都是我们爷爷那辈的老黄历了,所有当事人都早他娘的入土几十年了,具体谁对谁错鬼才说得清咧!也不知哪来的深仇大恨,竟然连表哥的丧礼都不放过!”
阮暮灯以前也经常在有空时补档一些经典商战剧,经常看到港城背景下的大家族阴私,什么兄弟阋墙、妻妾宅斗、遗产纷争,往往斗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仿佛只要是有利可图,谁都可以当那个见风使舵、损人利己的卑鄙小人。
他仔细琢磨程云海的刚才那一番说明,虽然家族秘辛的确不能轻易为外人所道,不过若是真如他所说,已经是他们爷爷那辈的纠结,就算再翻旧账,还是在只有单方面的证词的情况下,也很难问出个子丑演卯来。
“那、那个……阮、阮大师啊……”
见阮暮灯许久一言不发,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程云海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他从刚才开始就很想提的问题。
“你到底……是不是,看出这房子……有、有什么问题啊?”
阮暮灯撩起眼皮,瞥了眼满头冷汗的程云海——青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才他那一瞬间的眼神,跟萧潇的有多相似。
“这个嘛……”
他没有回答?2" 娱乐圈之型男天师21" > 上一页 24 页, 苑降奈侍猓浅拇夯荷ㄊ恿艘蝗Α?br /> ——在他的慧眼之中,程家的大宅里,四处都盘踞着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仿佛纠缠的陈旧蛛网一般,扭扭盘盘蜷曲在一起,几乎塞满了屋子所有避光的空隙,尤其是屋顶、墙根、拐角、桌椅底部这些地方,几乎凝聚成团,浓郁到宛如实体化的影子一般。
连外头普照的阳光,也被从窗户上垂落下来的阴影遮挡,根本没法照进着简直可以说是“鬼屋”的房子里。
这般浓郁的阴气,怕是连旧时的乱葬岗都要甘拜下风,生活在这种屋子里的人,身上的阳气会被严重侵蚀,要不了三年五载绝对痼疾缠身,体虚病弱,寿数不永。
“可是……照这屋子的位置、构造和布置,明明应该是招财旺家的鼎盛之相才对。而且如果一直是这副模样,那么这房子早就不能住人了……”
阮暮灯一边看,一边轻声自言自语。
“所以,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 64 章、八、鬼来信07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更新的内容不太应景,但还是要说一句新年快乐!
大家新年吉祥,万事如意哈!!
中午程云海让菲佣做了盘咖喱拌面, 几人随随便便对付了一顿。
下午时, 程家那些今晚需要守夜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先到家的是程云天长子的遗孀和他那刚满六岁的独子,同车的还有另外三个女眷;其后是程云天那个给他生了个女儿的前女友, 连她的兔唇闺女也带过来了, 但程家人对母女俩都非常冷漠, 几乎视若空气,只有程云海还有几分热乎劲儿, 会笑着和那面色憔悴的女人招呼几句。
最后回来的是程云天的次子程雄。
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栋房子里, 受阴气影响很大,气色原本就很不好, 再加上在自家老爹的告别式上, 还是在那么多媒体面前出了轰动全港的大岔子, 不仅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后续麻烦就更是多到让他欲哭无泪的程度——最直观的就是他们家“程大贵金饰”的股价已经连续几天跌到停板,十好几亿的资产瞬间蒸发——这位还不到四十岁,原本收拾得整齐光鲜的成功人士, 现在两鬓斑白, 头发凌乱, 脊背躬起,脸色苍白,乍看上去还以为是个身体孱弱的病秧子。
程雄这次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除了他本人之外,还跟着一个身穿明黄色袈裟的和尚,年约四十上下, 长得高额阔鼻宽口厚唇,一颗光头圆滑锃亮,据说是港岛本地相当有名的某座寺院里的高僧,身后还跟着四个十八二十岁左右、没有烫戒疤的小沙弥。
程雄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连亲属带上佣人司机保镖等雇员,几乎所有人都在客厅里,一屋子人坐地七零八落的,三三两两扎堆凑到一起说话。
他目光倦怠地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即使看到阮暮灯这样的生面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疲惫地上楼换了身衣服又随便吃了些东西,然后重新来下,也没有和其他人怎么招呼,而是只将和尚一行请到一边,又将家里几个老成的佣人叫来,几人凑着头低声商量着晚上守夜的安排。
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十分,最后一线日光已彻底被西面的地平线吞没,这儿是半山富人区,房子不多,建筑物彼此都不短的距离,除了这栋宅子的照明和外头主干道上的街灯,整块山林黑黢黢了,几乎看不到其他光源。
“阮、阮大师啊……”
因为白天阮暮灯那语焉不详的三言两语,程云海现在对着宅子已经有了十分的畏惧,这种惧意,在天黑之后简直是程几何级别的增长,简直到了让他如坐针毡,浑身哪哪都不舒坦的程度。
“您看,这房子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啊……就,有没有办法给消解消解?”
虽然阮暮灯已经十分坦诚地跟他强调过,自己不过是个刚刚入行,什么都只是“略懂”的菜鸟,见识本事都很有限,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高人”,但程云海依然坚持将他视为大师,仿佛救命稻草、保命护符一般,连青年上个厕所也要借故跟着,一步都不肯离开。
“唔,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阮暮灯敷衍地答了一句,转头只盯着那几个和尚看。
见那几个和尚——尤其是年纪最大的那位,从进门开始就神色如常,压根没有注意到这幢宅子的异常,就知道那所谓的“高僧”九成又是欺世盗名之辈,根本没有一点儿修为可言。
“我到门口看看。”
阮暮灯说着站起身,朝着洞开的大门走去。
因着港城一向十分相信鬼神风俗之说,在婚丧大事上自然相当讲究,尤其越是有钱的人家,在这些方面就越是讲究。
按照此地规矩,守夜这晚,家里大门是不能关上的,要彻夜洞开,好方便亡者“回家”。所以程家祖屋此时依照规矩,大门朝两侧大敞着,甚至连院墙大门都没关,只让两个保全负责看守。
阮暮灯今天原本只是陪着导演去参加告别式,根本没料到会碰到替人看宅院风水的麻烦事,自然不会随身带着罗盘,不过他仔细观察过太阳方位,要判断东南西北还是不难的。
程家主宅的大门是朝向西南开的,与院门几乎在同一直线上,为了避免外来的浊气“冲撞”到屋里的住客,院子中间修了个太湖石、流水与喷泉组合的景观池,某种意义上相当于“照壁”的作用。
其后又在水池两边以花木布置出左右对称的两个半弧区域,铺上褐黄色的鹅卵石步道,俯瞰就像是个铜钱的样子,取活水聚财,生生不息之意。
这些布置在现在看来依然相当精妙,明显是当年设计房子的时候就经过高人指点的,是个旺家兴宅的格局。
可是此时,阮暮灯沿着步道一路走到院墙大门外,慧眼之中,看到的却是一副相当惊人的景象——
围墙外头这会儿已经有稀稀拉拉的几条黑影聚拢而来,有些还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形,有些只是稀薄得如同雾霭般半透明的灰黑色烟气,仿佛趋光的飞蛾般,缓缓聚集到洞开的院门外,然后穿过院门,向着庭院“走”来。
它们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缓慢、但坚定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大宅移动,来到观景池时,这些原本应该没有神智没有意识的阴气,却能够巧妙地绕开遮挡物,穿过两半铜钱形状的步道,毫不偏差地找到主宅的大门,然后进入到屋中。
这些大约都是不知道在山里游荡了多久的阴魂怨魄,多是经年的无主孤魂一类,平常几乎没有任何伤害性,最多能让行夜路的人来个鬼打墙什么的,骂几声吐几口唾沫就能化解。
可偏偏就是这些原本没什么危害的阴魂,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幢原本风水相当好的宅院吸引,还能寻路摸进屋来——但它们能找得到路进来却找不到路出去,就那么一团团一堆堆聚在屋子里,终于让程家大宅变成了一幢阴森吓人的鬼屋。
阮暮灯跟在其中一团还勉强看得出人形的阴气身后,沿着它行进的路线,一直跟进了屋子。
程云海和洪双发没有跟出来的勇气,从阮暮灯出了屋之后,两人就站在玄关处,伸着脑袋探头探脑地瞧着这位年轻的“大师”到底在干什么——结果只看到阮暮灯慢吞吞地在门口绕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就又缓步走回来了。
“大、大师?……嘶!”
程云海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狠狠打了个冷战——在他看不到的另一个视角中,阮暮灯跟随的那团人形黑影正穿过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穿过玄关,朝着屋内走去,穿身而过的刹那,普通人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像是在三九天里骤然坠入冰水中一般,彻骨透心的凉。
“嘘。”阮暮灯朝着程云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
然后他继续尾随着那团影子,在程云海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最后那个,穿过大厅,朝着正后方的门廊走去。
门廊通向宅子的后半部分,应该是小型宴会厅、会客室之类的区域,但阮暮灯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里头走,而是站在了这幢房子的承重柱前面。
虽然房子外观是西洋风格的别墅,但其实已经有将近五十年的历史,期间也经过许多次翻修改建,但房子的内部基础构造,却还是十分老式的风格,正中有一根特别粗大的“顶梁柱”,虽然被墙壁拐角和浮雕装饰巧妙地掩盖住,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很容易就能注意到它的存在。
然而在阮暮灯的慧眼中,这被欧式雕花遮挡住的承重柱,却密密麻麻地,如同叠罗汉一般,不知道盖着多少层阴气——简直就像爬满了休憩的蝙蝠的山洞洞壁一般,根本看不出一丝一缕的空隙。
而他刚才跟随的人形黑影,也像是找到了巢的蝙蝠一般,张开形状模糊的四肢,缓缓“趴”到了柱子上,与其他层叠的阴气融为了一团。
阮暮灯回头看向脸色苍白的程云天和洪双发,还有后头两个因为好奇而跟来,正探头探脑盯着他的程家女眷,然后抬脚在地上大力跺了几下。
精致的实木地板下方,传来了空洞的“咣当咣当”的回音,显示下面应该有个不小的空间。
“我可以问一句吗?”
阮暮灯表情漠然地说道:“这柱子下头,埋着什么东西?”
第 65 章、八、鬼来信08
听到这个问题,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在一瞬间都变了, 尤其是程云天的脸色,简直就是煞白到泛青, 连续后退两步, 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个……我……那里, 下面……”
程云天摇着头,冷汗涔涔, 一边晃头一边摆手, 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终于想出一句话来:“这个、你看……这房子都盖了好几十年了, 后来又、又改建过,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洪双发似乎是知道点内幕的, 脸色虽然没有他弟弟的难看,但也说不上多轻松,犹豫片刻,干脆挥手将程云天赶到一边, 然后一手扯过阮暮灯, 不用分说拖到一个避人的僻静角落去。
“唉, 阿阮啊……”
他原本梳得整齐的一头花白头发,折腾到现在早就蓬乱不堪了,再被他胡乱抓上一把,立刻变得跟浸过油的鸟窝似的,七歪八倒看不出形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