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终的惩罚尘埃落定,华嶷如遭重击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已经彻底寂静下来的虚空某处,仿佛是在无声地看着那位最终裁定了他的命运的掌门,然而,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一切终究归于寂静,这空间之中又恢复了一片荒凉死寂。
萧辰神情微动,随后转头对杜子腾道:“师尊相召,我要去斗辉宫,你……”
杜子腾只挥手道:“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剑派里还有谁会为难我不成?赶紧去吧!”
但令杜子腾奇怪的是,华嶷受到这样的处罚,竟不见萧辰面上有半点释然轻松,神情间竟然仿佛还有隐隐一抹沉重与愧疚,难道掌门相召与此有关?然而,众人之前,这等隐私之事不便相询,杜子腾只想着晚些再问吧。
这剑问之堑中一切结束,自有通道开放供众人离开,目送萧辰离去,杜子腾转过头本想同钱有财打个招呼再一起回外门去见见那些师兄弟,谁知转过头来就看到华嶷那张死人一般的面孔上竟迸发着难以形容的怨愤,那直直的目光竟是萧辰背影的方向,显然是因为方才听到了萧杜二人的对话,掌门不肯为他从中转寰,却愿意传讯于萧辰,这般竟又叫他心中嫉恨再起。
看着这种已经重罚永不可能翻身却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人渣,杜子腾简直气不打一处出,好嘛,有些话以萧辰的立场、横霄剑派于他恩重如山他是无论如何绝不会说出口的,但他杜子腾却可以说!反正杜小爷就是喜欢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他不可像某人喜欢装点逼顾及形象,怎么爽快他就怎么来!
杜子腾抱臂朝华嶷冷笑道:“怎么?华嶷掌座您到现在只怕也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吧?你是不是觉得你入门比萧辰早,论修为也比萧辰先达金丹,就觉得萧辰一个后生晚辈根本不配得到这一切,他今时今日的一切都该是你华嶷的才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一切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华嶷目光看过来,那目光中确确实实是一片迷惘,显然他觉得杜子腾所说一切皆是他心中所想,他确实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萧辰依旧是掌门弟子,被长霄真人爱护倚重,而他却已经沦为阶下囚,被众多金丹同门唾弃……
杜子腾却是笑得一脸明媚,大大方方地道:“你是不是心中还在回想,到底是走错了哪一步才落到今日的田地,还想着若有机会重新来过,你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华嶷目光顿时清明,但也确是认真道:“不错。”
杜子腾仰天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他才一脸怜悯地看着华嶷:“我真是替方才那几位替你求情的长老感到悲哀,你到现在都是个蠢货,真是枉费他们悉心教导一场。”
华嶷嘴唇翕动,似想反驳,竟又不知从何辩起,他此时此刻只觉成王败寇,连个小小的出身合欢宗的筑基修士都可来羞辱于他,又何必辩解,华嶷只合上双目,竟是不再言语了。
杜子腾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根本不必痴心妄想,就算一切从头来过,就算你步步精明算计,你也绝对逃不过今天的下场!”
杜子腾这番斩钉截铁的断言终是令华嶷不愤地睁开了双眼。
然而,杜子腾不待华嶷开口便道:“因为你太蠢!”
华嶷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杜子腾却依旧自顾自地说道:“纵然你不服萧辰得到的一切,如果你正大光明地相争,比修为,比心性,比手段,我都不觉得这有什么过错。高位从来是有德有才者居之,横霄剑派需要的是未来可肩负门派重任之人,修为心性手段缺一不可,若你当真能胜过萧辰,那些东西让给你又有何不可?门派中一众长老为着剑派将来,候选人越是优秀,他们只有越是欢喜,又怎么会出现今日这样的局面?”
“偏偏你蠢得无药可医,只想着凭借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让萧辰消失来赢得局面,可惜你根本不明白,真正的领袖地位从来不是令对手消失赢来的,即使巧合之下你能赢,可也只有一个空位,根本赢不了局面。你根本不明白,真正的领袖面临的最艰难的挑战根本不是自内,而是在外,如果内部这种相争你都要靠阴谋小计来摆平,面对门派之外那些重重计谋你要怎么应对,难道次次都用这种小道?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纵然萧辰在这一次你的污蔑下再也没办法翻身,你真以为就以你的手段举止可以服膺门派上下,能令整个正道俯首称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论手段你简直蠢得令凡人都要发笑,竟还妄想高位,简直不自量力之极!”
“再看看你做过的那些蠢事,为了扳倒萧辰,你居然去和邪道勾结?!你敢说你心中不知那血戮门筹谋非小,会损害正道之利?不,你知道,你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你为着一己之私,选择视而不见,与他们同流合污罢了!德行败坏到了极致,不说也罢!
就说你这视野格局,只见小局不见大势,似你这般的蠢货在凡间也只不过是个弄臣奸佞之辈,最后害得冯长老身死道消,还致使天柱断裂,令整个修真界都岌岌可危,这一切都是你不分轻重缓急小局大势酿出的大祸,鼠目寸光竟还敢妄想高位,简直可笑之极!
若真让你登上高位执掌剑派,只怕整个剑派都会被你带到沟里去,啧,看你这倒霉模样,到了现在一败涂地居然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败在哪里,竟还有脸觉得嫉恨不甘……门派养你几百年,最后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算了,像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门派灵气,没得白白脏了这剑问之堑的地盘!”
华嶷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这许多听到杜子腾怒斥华嶷未曾离开的金丹修士心中只觉得痛快解气,一面又觉得这合欢宗出身的小修士口舌也未免太厉害了些,竟是将华嶷生生逼得吐血。可回想起来,他口中所说桩桩件件,竟是句句在理,华嶷这般口舌如剑、搬弄是非之辈在吐血之后,竟也只是委顿惨白地怔在原地,似是几百年光阴间认定的一切皆被杜子腾这一番教训彻底推翻。
看到这般模样的华嶷,往日间那风华正茂心高气傲的模样已是一去不复返,钱有财竟难得兴起人事无常的感慨来,他叹了口气,轻轻一拍杜子腾的肩膀:“好啦,他现在怕是真的知道错在何处了,你也歇歇吧。”
杜子腾兀自有些愤愤,如果不是这华嶷从中挑拨生嫌,他们哪里会遭遇如此之多的争端误会?钱有财这般相劝,华嶷那般颓然的模样比之方才被宣布惩罚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7" [修真]破道56" > 上一页 59 页, 抛犹谥缓吡艘簧骸澳阕詈迷谡饨N手抵泻煤孟胂耄E啥几四闶裁矗阌只乇私E墒裁矗 ?br /> 杜子腾说完这番话才同钱有财一道离去,这一众金丹修士一时竟觉得这小修士身上有种凛然难犯的正直之气,竟叫人不敢小瞧。
再次回到练剑坪上之时,一切恍若隔世,杜子腾看着眼前熟悉的茫茫云雾感受着云横峰灵气中独有的凛冽剑意,竟是觉得说不出的亲切。突然之间,想到方才那剑问之堑中的残存剑意,杜子腾竟觉得二者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心中竟是不经意间涌起一种明悟:云横峰灵气特殊恐怕也与剑问之堑脱不开干系吧?
他第一次在云横峰上修那引气诀时痛得死去活来的感觉犹如昨日,云横峰上这灵气中的霸道杜子腾甫一入门便狠狠领略,当日只揣测这灵气是为着门多诸多剑修弟子磨砺经脉而设。
现在看来,那剑问之堑中众多大能遗留下来的剑骸之中所散逸出来的剑意才是云横峰上灵气这般霸道的真正缘故,也许剑问之堑不只是为着门派存亡之时的决断更设,更是为着门内诸多低阶弟子修行所需而设吧?
这一切只叫杜子腾想到,落红岂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门内那许多先辈大能的传说中,他们总是叱咤风云呼风唤雨,抬手间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举动,足令一切敌手毁灭于无形,然而,那等光环退却之后,他们身后留下的飞剑遗骸却依旧默默散逸着剑气为后人提供最后一点滋养……侠骨柔情,大抵如是。
一旁的钱有财并不知杜子腾心中思绪,只当他是久未回门派,小小年纪又历经那等被冤为叛逆的风波心中有感触,钱有财感念萧辰护持之恩投桃报李,当即笑着开解道:“去飞毫院叙叙旧吧,放心,刚刚鲁道友传讯过来,真相已经大白天下,不会有人来为难你了。”
然后,他戏谑地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杜子腾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你这身打扮没什么大用……留着给同院师兄弟一个惊喜倒是不错。”
杜子腾“哎哟”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那副老妪的装饰,赶紧手忙脚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扯了下来,想到刚刚自己居然是这么个形象义正辞严地训斥华嶷……真难为华嶷没有笑场OTZ
飞毫院看起来一切如故,看到杜子腾,方平几日皆是喜得跳将起来,几人叙过别情,杜子腾已是敏锐觉察到几位师兄的细微变化,神情间已是事故沉稳了许多,就是修为上也是突飞猛进……想必他被归为叛逆的这段时日,连萧辰的脑残粉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飞毫院的几位师兄受他拖累,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杜子腾一时有些愧疚:“……因为我的缘故,害几位师兄受累了。”
孟林却是哈哈一笑:“师弟切莫这么说,我们几人可没觉得受了什么累,变故识人心哪,内门的铁师兄还有葛师兄、崔师兄对我们一直照拂有加,并没有受什么委屈,过些清静日子也挺好,你看我们一个个修行上都是精进不小,因祸得福,人生幸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师兄弟几人相视一笑,倒是感情愈发融洽起来。
谭英消息素来灵通,这说说笑笑间关系重回往日亲密,他心中的问题就有些憋不住:“杜师弟,当日消息传来,说是真传首席皆是因为你……咳,之故,才叛出门派,这个,你和大师兄之间……那个……”
孟林对萧辰这等强者一向尊崇有加,听到谭英开口,他就有些好奇地接口道:“就是,你和大师兄的……那个交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来自身边众位师兄的熊熊八卦之火,杜子腾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林丛与杜子腾一同前去破晓秘境的,杜子腾失踪之后,他焦急之下在秘境入口逗留了不少时日,后来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杜子腾获救、星潮开启的隐秘消息之后,有些隐约的传闻在当时便有端倪,他只斜斜睨了杜子腾一眼:“我可是听说,某人与真传首席坐不分席,卧不分榻,出入则以,咳,道侣相称……”
在四双闪亮的眼睛中,杜子腾脸上的笑容彻底裂了。
好在此时,门外的喧哗拯救了杜小爷,却原来是葛麟与崔绝尘等人闻讯前来,毕竟是许久时日未久,当日他们收到的最后消息只是杜子腾消失在破晓秘境中生死未卜,后来又传闻杜子腾居然是合欢宗的妖孽……种种大起大落之后,能再次相见,很难不叫人心生激动。
崔绝尘更惊奇地道:“你居然这么快筑基了!”
葛麟满心讶异,最后却有些不爽地道:“居然比我先筑基,真是的!看在你小子回来得及时的份儿上,本公子原谅你了!”
杜子腾挑了挑眉:“及时?”
葛麟叹了口气:“我得马上启程去春山池。”
杜子腾有些惊讶:“这是为何?”
葛麟一脸苦相:“我哪知道,家里老头子逼得紧,说是我修行上吃不得苦进境缓慢,把我骂个狗血淋头,然后就把我扔到春山池去历练一二……”然后他左右看看,一揽杜子腾肩膀:“你那些好符赶紧给我交些出来,春山池有的是冤大头,还有,你小子脑子灵光,赶紧想想,还有什么捞灵石的法子?要不然,这次去春山池也太苦逼了些。”
崔绝尘却是皱眉:“又不只你一人前去,能去春山池磨砺本是好事,何必这副模样。”
眼前二人又要争执起来,杜子腾有些哭笑不得,还来不及说什么劝解,一把巴掌大的金剑已经是传书而至,葛麟便如便秘一般,火烧眉毛一样边跑还边回头朝杜子腾喊道:“保持飞剑传书!记得我要的东西!”
杜子腾忍俊不禁道:“葛公子真是,这般火急火燎的,去历练而已,怎地这么匆忙。”
崔绝尘眉宇间却有些深沉:“不只是他,门内不少弟子皆是收到了这紧急历练的任务……”
杜子腾竟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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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横霄剑派的斗辉宫,修真界中有许多传说,那里是云横峰的至高处,高不胜寒,亦是横霄剑派第一代祖师悟道之处,传道之所,神圣不可侵犯。
也许在修真界所有修士,甚至包括外门、内门很多剑派弟子看来,这个地方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绝不容轻慢的。
此处的一草一木一阶一栏,萧辰都极其熟悉,当年被师尊纳入门下时,便是在这绝顶云峰之上日日观想重悟剑道,回头去看,那是人生中最简单最纯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不必像年少时会为填饱肚子如何生存而担忧,亦不必像日后那般殚精竭虑谋划算计,只需要认认真真想如何修自己的剑道。
萧辰一步步踩在冰寒石阶上,足底云雾升腾,如有灵性一般在半空勾勒出一幕幕玄奇景象,不远处,一座草庐已是隐隐在望。
是的,这草庐便是名震整个修真界的“斗辉宫”,可它哪里又当得起宫这一称呼,不过一间草庐,不论是梁架还是茅草皆是平凡无奇,若放在凡间连寒舍都称不上,却是横霄剑派历任掌门的居所,亦是横霄剑派的首位祖师悟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