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到底还时个年轻的利己主义者,听见这话虽然觉得爽快了,仔细一想却也察觉到意沧浪的用意,这是要借齐状元一时暗示自己呢,若是自己当初真的图方便阉了他,可想而知是往身边安了多大一颗定时炸弹。这么一想,倒觉得脊背一寒。
“如此殿下可还觉得先前傅某赢得太过轻松?”
“不,却是理所应当。”太子想也不想,诚心诚意道。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再定睛一看,只见傅丹青笑得意味悠长,狡黠若狐。他“啊”了一声,颤着手指指着这男人——
“好教殿下再一事,”意沧浪轻轻道,“有些人若是诚心想要糊弄你,总有办法能糊弄你。当然,站在傅某自己的角度,殿下肯顾虑傅某安慰自然是极好。”
说白了,意沧浪看上去好像是从太子的角度考虑两种抉择对太子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可实际上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晁元辰相信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冲着这个目的,他总能找出理由来说服晁元辰——反正决定都做了,也犯不着和傅丹青在辩论上较真嘛,这么一重心理暗示下来,再加上随便什么理由,太子也不过是需要一个自己这里过得去的“没吃亏”的说法罢了。
可问题是这种看上去站在你角度替你考虑的说法,本身就是在糊弄人。傅丹青可能让自己被阉么?不可能!所以他根本不会去考虑什么利弊,也自然不可能真正全心全意替太子打算。
那么太子如果真的阉了傅丹青会怎样呢?也很简单,如果成功,傅丹青便成了太子身边的小玩意儿,在短时间内太子想怎么玩怎么玩。至于什么日子久了里应外合背后插刀——不好意思,太子殿下身边的玩意儿还没有人能坚持时间长达一年以上的。
换句话说就是……
“你又糊弄我!”太子憋红了脸,最后只能恨恨吐出这五个字。
“非是糊弄,而是教殿下识人。傅某用攸关己身安危之事教殿下,如此拳拳忠质,难道殿下不明。”
明,就是太明了,反而教人气恼。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7)
虽然只上过几堂课, 但晁元辰扪心自问, 自己认真听这老混蛋的课,还真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说话风趣还会跟自己玩。
诚然这些都有,但还有一点, 这人说的话太真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他是真的在想要正经教自己, 虽然这教的东西不怎么符合礼法人伦,但却的确有趣。
将初见时候的晁元辰比作一只小兽, 具有着本能的敏锐直觉, 能够勘破诸多虚妄只透本质,但这只能算是被动技能,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他明知道别人来者不善, 却不知道怎么反怼过去。看看那时候晁元辰的做法,想要什么一点弯都不转,直接就把自己底线给交代出来,手法简单粗暴得教人不忍直视。
虽然对某条本就觊觎他的大尾巴狼来说, 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
这都是因为没人教他嘛。
而现在意沧浪干的就是这个,将各种套路揉开了给他讲, 讲的时候还不忘套路他。用意沧浪的话来说,被套路得多了, 自然就知道怎么套路人了。
这天被套路的太多(主要是到最后晁元辰也没搞清楚意沧浪哪些话是在套路自己, 哪些优势真话,也可能从头到尾都在半真半假, 有选择性地说真话?),所以之后意沧浪也没再久留,留了点课后作业便离开了。
哦,他离开的课后作业是叫晁元辰琢磨,晁原恭到底是来干嘛的,为什么要留在他这里这么久。
琢磨着晁元辰就忍不住想到去年时候也是晁原恭进了趟宫,也搞不清干了什么,完了自己就被禁足了一个月。
想着想着就心烦意乱了起来。算了,想点别的——他来干嘛?哦,嘴上说的是婚事,婚事……杨雪絮……
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晁元辰不期然在心中浮现出当时傅丹青一瞬间的失态,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像是自己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似的烦躁。
“啪”的一声,晁元辰把笔往地上一丢,墨迹直接溅开,声音一高:“小六子!”
“是,奴婢在,殿下有什么吩咐……”
晁元辰烦躁地喊了声 :“去焚香,把外头乱叫的那些虫子都打死,再让我听到一声,我就活剐了那些偷懒的小太监!”
“是,是!”小六子是个知机的,忙不迭一串吩咐下去,自己亲自过来端了香炉过来,还远远安上盆镇暑气的冰:“殿下,这是今日陛下遣人特意送过来龙延香,新制的工艺,听闻最是能够凝神静气……”说着小六子余光瞥到地上。
“嘶——殿下,这不是您用得最顺手一只狼毫么,这还是陛下亲赐,怎么——”
“烦的你这么多话!”晁元辰冲着小六子嚎了句。
小六子一缩腰膝盖一软,麻溜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也不敢求饶告罪,小太子最烦别人在他发病的时候还在?7" 攻略那个蛇精病0 ">首页 39 页, ┼┎恍莸毓砜蘩呛苛恕B燮鹪趺丛谔邮值紫鹿睿蝗吮刃×痈宄7考淅镆皇卑簿擦讼吕矗×幽源ぷ疟沽沟牡刈芯醪辉洞Φ谋枘且凰克康牧挂庹拦矗共蝗鹊南奶炖镉采蜗铝死浜埂?br />
半响上边传来闷闷的一句:“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啥?这个点沐浴?小六子一看外头的,这太阳都没下山呢!但他巴不得能逃过一劫,还管他太阳下没下山呢,太子殿下要沐浴,谁还敢提一个不字?!
晁元辰皱着眉看他,等到小六子都看不见人了才想起来:“要凉水!”
结果整个人浸在凉水里也没什么用,心窝里像是有一团邪火闷在炉子里烧!晁元辰心烦意乱,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晁原恭的话,傅丹青当时的反应,却一遍遍地在他面前回放,越是燥热越觉得恼怒,也不知道今天这熏香怎么回事,甜腻腻的,非但没有什么凝神静气,反而让人越发燥热了!
“来人,去加冰。”晁元辰张嘴喊了一句。
然而加冰好像也没什么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却觉得心中满腔满脑的火,突突地要往外冲,甚至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一方软软的湿帕子搭上他后背,吸饱了凉水,湿漉漉的拖曳在他的脊背上,那擦拭的动作也是又轻又柔,隐隐还能嗅见一点香气。
晁元辰却觉得眼前的眩晕越来越厉害,脑子涨得生疼,又空茫茫不知所措。
一转身,好家伙!晁元辰当时就吓了一跳,揪住面前这小姑娘的手冷声喝道:“你是谁?”
说是小姑娘,实际看模样倒比晁元辰还要大上许多,约莫十六七岁水葱似的年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前凸后翘,该有的都有了。穿着普通宫女服,却在几个小细节处折了折,这么一点小心机便将身段衬托得越发妩媚可人。鸦羽似的乌发斜盘着,一双眼睛湿漉漉得像是潭盈盈秋水,此刻有些惊惶,怯生生地看着晁元辰。
“殿、殿下,陛下遣奴来伺候——”
“哗” 的一声,晁元辰猛然站起将人推开,光是这么一个动作,他眼前又是一花,脑子越发沉了。眼睛一瞥,瞧见屏风外头站着两个人,小六子瑟瑟抖着跪在地上,面前正站着的另一个眼熟的太监身形。
“张德全!你给我滚过来!”晁元辰晃了晃身体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一带,小姑娘惊叫一声,竟压着身后打破屏风倒了下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这是怎么啦?”张德全正威胁着一脸苦相的小六子,却忽然听见这么一声大喝,顿时浑身一个哆嗦,再看小六子,已经麻溜地钻进内室去,要服侍晁元辰穿衣服了。
出了这种事,晁元辰哪里还有心思沐浴?
“把这只母的拖下去,哪儿来的丢回哪里去!”晁元辰嘴一张,毫不客气道。
“这是哪儿不和您心意?”张德全有些为难,其实教他说,他也觉得晁元辰这年纪就安排人事是不是有些太早,当然,在那些世家子弟里头,十一二岁就通了人事的也不是没有,可晁元辰不一样,整日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没个定型,天王老子都管不住他,一不高兴了在床上把人打个半残怎么办?
——哦,最后一条张德全不敢说出口去劝老皇帝,毕竟老皇帝自个儿就是这么个人,听了怕是更加期待来的。
可偏偏老皇帝瞅着晁元辰跟着傅丹青进学了几天,似乎很有那么点意思啦,就来了劲,要什么趁热打铁,通了人事,自然就懂事了。
果然,就学那么几天,知道什么三纲五常呢,怕是一篇关雎都还没读通呢。
张德全叹了口气,这俩父子算是什么来的,老的整天往美色堆里钻着不想出来,小的呢丝毫没有开窍的迹象——说来说去,还是天下药丸啊。当然,完不完也不是他一个老阉人要考虑,张德全堆起笑:“小殿下可是觉得这姑娘长得不合心意?要不然老奴去再挑选另一个?”
“合什么心意,赶紧丢出去,谁教你们这么自作主张的!你看我这宫里什么时候有母的进屋了?”
可不是,安排过来的几个娇滴滴的奴婢,全都被打发到外围做些洒扫针线之类的活儿,轻易不会出现在晁元辰面前。晁元辰可不会像别的富家子弟一样,觉得放几个女孩儿在自己面前红袖添香也是幸事,用他的话说,那些母的研个墨都磨磨唧唧,能做什么事,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这……有些事总需要个女孩子来做——”
“又有什么事!”晁元辰不耐烦道,“带走带走,看了就烦,扭扭捏捏的一折就要断了,能做个什么。”
哎,还是没开窍啊。
张德全冷冷一瞥旁边装哑巴的小六子:“先前那些吩咐,你都没教着小殿下?”
小六子脑袋一缩,膝盖又跟没骨头似的跪下来:“师父啊,我这不敢啊,我这开口一句殿下就觉得烦,我怕全说完了,小六子这脑袋也保不住了!”
“小六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去,干净去把那些画册带过来——殿下莫急,这一回生二回熟,您尝了滋味,也就知道这女孩儿的好了……”
晁元辰懒得听这两人打哑谜,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心里那团火却没熄,方才被那母的用帕子沾过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毛病,现在总感觉怪怪的,甜腻腻湿乎乎,像是那帕子上沾了什么香粉的留在上面似的。晁元辰越想越觉得难受,也不管这大多是自己的臆想,便觉得刚刚自己脊背上爬过一只鼻涕虫似的恶心难受,愤然一指那吓破了胆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好,你不将她带回去,那就留下来!”
张德全一愣。
只听晁元辰接着道:“小六子,把她带下去,把她那身脏衣服拔下来烧了,再把那只碰了我的爪子剁了丢出去!”晁元辰说这话的时候毫不犹豫,显然,剁个手什么的在小太子眼中根本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啊!”那小姑娘听了一声惊叫,抖得跟什么似的,这回是真怕,涕泪横流地爬过来就要求饶。
小六子哪里肯再让她作死,真让她扒着小太子的腿苦求惹了腻烦,怕是别说一只手了,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果然,下一刻晁元辰就被这尖利的惊叫哀嚎刺激得捂住脑袋,眼前七彩炫光似糊成了一片,尖锐的色彩针扎似的刺到他脑子里!眉头紧皱,怒道:
“将她舌头也拔了,这么爱哭闹,让她自己把舌头吃了!——还不快去!我还使唤不动你了吗?!”
“哎呦小太子你息怒,这样老奴没法跟陛下交代啊!”
张德全刚说一句,就见小六子浑身一抖,捂住自己嘴,往外叫人进来把那可怜的小姑娘拖下去,嘴上飞快道:“小六子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又压低了嗓子,“师父你就先别说话了,不然惹急了殿下你命也怕是危险!”
就这么一句小声的碎语,晁元辰却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一直在紧张地颤抖的弦“啪”的一下绷断了。
朝争之暴君身后的男人(8)
意沧浪察觉到不对还是在第二日去给小太子上课。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齐刷刷换了一批新瓷器, 虽然看着一切如常, 但气氛却很是压抑,宫人来往的脚步经过,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些。
“太子殿下。”他进去一瞧, 小太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坐在哪儿, 那双总是狡黠通透的眸子散漫无定地朝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散。
意沧浪只轻轻叫了一声小太子就忽然像是被点亮似的, 浑身一震,视线定到意沧浪脸上, 想也不想就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丹青你来啦, 昨日林老头子说的课业我有些地方不懂,不对, 我觉得他说的道理云里雾里,怕不是要诚心把我弄糊涂呢!”
他皱了皱小鼻子, 难得却没伸手,只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靠着意沧浪的胳膊,口中抱怨道。
意沧浪下意识说了句:“林大人三朝老臣,总有他的道理……”便拿起晁元辰说着的那一段章句细细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