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拱手向禾:“小天尊。”
“你带他走,今日之事皆我所为,与他无关。”禾当年不过一万多岁,站在烈烈火光中说这话时,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气势。
龙王听见这话,心中猜到了事情经过,低头看向敖羽,“这是你干的?”
敖羽点点头,小声道:“儿臣不是故意的。”
龙王闭目叹了口气:“这神力极强,坠落人间必然会招致大灾祸,我带你去天帝面前领罪认错。”
“站住。”禾喝住龙王的动作,“这件事如果是他做的,你觉得他的下场如何?如果是我,又如何?我是三界天尊,凤族唯一血脉,天帝不会降罪于我。”
禾向前几步,走到敖羽面前,轻轻揽过他的后颈,额头相抵,神力交汇,半晌才缓缓放开,抬头道:“我抹去了他的记忆,你带他走。”
“你……”龙王张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禾又道:“带他走。”
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禾只觉得心中的疑惑,在敖羽方才向自己伸出手掌的那一刻,都有了结果,无疑,是值得的。
叹了口气,转过身打算回彼方,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敖羽将禾轻轻环住,“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让我好找。”
“你醒酒了?”禾仰头看向敖羽,漫漫星辰映在眸子里。
敖羽浅笑着,低头吻上他的额头,又道:“醒了,没见到你,便?2" 龙凤呈祥0 ">首页 14 页, 傲斯础!?br />
禾被这个吻惊到了,伸手摸了摸。怎么?关系挑明之后,就这般明目张胆了吗?
“不喜欢?”敖羽握上禾那只手,问道。
“没没没……”禾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对敖羽这突然的转变,有些难以适应,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我们可以,慢慢来。”
敖羽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变着花样撩拨自己的小天尊,此时竟然说要慢慢来。本来当时他趴在自己怀里表明心意的时候,自己都想着带他去彼方了,怪不得他没明白还扯衣角将自己拉回来,原来竟想着慢慢来。
“好,那慢慢来。”敖羽松开手,改成揽住禾的肩膀,“那回彼方?还是……两间房?”
禾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平时假模假样装正经,心里想的是些什么龌龊事?点头道:“自然,两间房。”
当夜,敖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觉得,这表白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还不如以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北漠夜里寒凉,可去彼方避避=找个宾馆,开间房
捂脸
晚安!
第35章 第35章:彼此交付
次日清晨,千叶来了桃源,敖羽从房间里出来时,正看见禾与他对坐在赌桌两侧,四周被一群鬼怪围的水泄不通。敖羽扶着栏杆朝下看去,长桌两端各摆放了一个骰盅。
心道,这两个人是要赌一局?
小厮端了盘糕点从敖羽身边路过,被敖羽一把扯回来,抢过那盘糕点,扬扬下巴,“重新拿一盘。”
小厮无奈,只得转身再到后堂去取,敖羽则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向大厅战况。
“你先来?”千叶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禾手肘撑着桌案,用指头揉搓着眉梢,另一只手缓缓伸向棕红色的骰盅。
“可不能动用神力耍无赖。”千叶抬头提醒道。
敖羽将糕点送进嘴里,心道,这是多看不起禾,好歹也算是个天尊,怎么可能在一群孩子面前耍无赖。
禾笑笑,将骰盅揭开,道:“怎可能?”
两个一点,看起来不像是抽老千摇出来的点数。
千叶看见禾摇出来的结果,稳操胜券,不急不慢地揭开骰盅,一个一点,一个三点。
“险胜,险胜。”
敖羽扶额,将那盘糕点塞到身边站着的一位小怪手中,撑着围栏翻身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前边的鬼怪。
“兄弟让一让。”
众鬼怪回过头,看清来人,立即让出一条道路。
“你们赌的什么?”敖羽从身后抽了一把凳子,放到禾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落座道。
禾偏过头:“赌着玩儿的,先赌,赢的一方再说条件。”
“你知道我想干嘛。”千叶将手一摊,“你看他们都等着呢,开始吧。”
“等什么?”敖羽环顾四下,看着这周遭鬼怪期盼的眼神,心中猜出了七八分。
身边的禾将敖羽那只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拿下来,缓闭双目,接着一道银光从身后迸出,偌大的翅膀伸展开来。
神力荡开,尽管禾已经努力收敛了,但桃源里的小妖道行毕竟不高,很容易被这股强大的神力所灼伤,所以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避免遭殃。
禾再念了个诀,将翅膀收回,抬眸道:“满意吗?”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友善。
敖羽拍了拍禾的后背:“消消气,消消气,我来替你玩。”
“嘿~”千叶不爽道:“怎么,你们小两口,二打一,欺负人啊?”
敖羽将骰盅扣上,握在手里摇了摇,道:“就是欺负你,怎样?”
说罢,直接掀开骰盅,两个六点赫然立在桌案上。敖羽在人间游荡了这么长时间,什么大小赌局没去过,随随便便摇两个六点,根本就不算什么。
千叶早该意识到,这天尊是三界之中出了名的不讲道理,敖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要脸的技能必然是与日俱增,自己招惹谁不好,偏要过来招惹他们?
“来来来,到你了。”敖羽用指头敲着桌子,看着千叶,满眼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再转头看禾,“你想怎么弄他?”
千叶睨向四周准备看热闹的鬼怪,轻咳了一声,众鬼怪瞬间会意,连忙散开,各干各的差事去了。
“你这人,输不起?”敖羽侧身趴到桌上,将两个骰子轮番抛玩在手间,目光却落在禾身上,片刻也未分开。
禾伸手劫过被抛在半空的骰子,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夫人为何时刻盯着?”
千叶将桌子一拍,站起身来,整个桃源都陷入了沉寂之中,众鬼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敖羽和禾也愣住了,朝千叶这里看过来,千叶对众鬼怪挥挥手,“无妨,你们继续。”
再转头对眼前二人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一点?”
“我们怎……”
敖羽话音未落,桃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扑进了一个鲜血淋淋的……人。如果不是这东西身上带着浓烈的人气,还真难断定这是个人。
这人浑身上下满是鲜血,全身的关节抽搐扭曲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手,哪里是脚,仿佛是被人折了几折扔进来的。
桃源中妖怪众多,看到眼前这一幕,齐齐咽了咽口水。那趴在地上的人,抽动了两下便不再有动作了,看起来这番是真死得透彻。
千叶摆了摆手,“要吃,拖出去,别弄脏这里。”
说罢一众妖怪蜂拥而上,将那血尸连撕带扯拖出了门,地上剩的残血,也被几位妖怪伸长舌头舔舐得一干二净。桃源门被再次关上,一时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敖羽许是被方才的画面恶心到了,心口郁闷,竟觉得隐隐有些发痛。
禾转过来看他,并没有察觉到敖羽的不适,反倒目光中充满了惊异。
敖羽捂着心口,“怎么了?”
禾从袖袋中拿出罗盘托在手上,那罗盘周遭泛起红光,指针转了半圈,指向桃源门口。
“又来了。”
敖羽调动神力将心口处的疼痛缓缓止住,起身向门口走去,禾也起身跟上,千叶虽然不知道这二人说的是什么。但看两个人的神情,并非是小事,便也一并跟了过来。
罗盘的光芒在门口处黯淡下去,三个人停住脚步,大门再次被人打开。
一位身着黑袍,满脸被黑纱缠绕,独独露出一只眼睛的人,站在门外。头上的黑色高帽上写着四个大字“天下太平”,手中握着的牌子上也是四个大字“正在捉你。”
禾见到眼前这位,愣了片刻,不确定道:“谢必安?”
黑袍摇摇头:“在下黑无常,范无咎。”
千叶插到中间,介绍道:“这是地府新来的无常鬼,这两位是……是两个仙官”
千叶思索片刻,觉得直接将禾的身份报给地府中的鬼差有些不妥,所以便笼统的说成了仙官。
范无咎拱手道:“见过两位仙官,我奉命来收个魂魄,打扰了。”
说罢一手擒着牌子,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上面画了几下,便从地面上升起了一具魂魄,想来正是方才那具血尸。范无咎解开怀间的铁链,将那具魂魄死死锁住,转身便要走。
禾急忙上前扯住魂魄身上的铁链,“等一下。”
范无咎转过身,“怎么?仙官还有何事吩咐?”
敖羽拉回禾的手,朝范无咎行了个礼,道:“我们有些事,想问这只鬼,你可否行个方便?”
“问他?”范无咎晃了晃铁链。“并非我不给二位行方便,只是这是只哑鬼,你们想问也问不出什么。”
“你只消宽限些时间就好。”敖羽又道。
范无咎一愣,随即松开铁链,“快些。”
禾闭上双眼,右手放在那魂魄的眉心处将神力缓缓注入,左手牵敖羽,道了声:“闭眼。”
闭眼那一刻的黑暗转瞬即逝,紧接着面前是无尽的茫茫海水,岸边整齐地停着一排渔船,在傍晚的风中微微晃荡。再回身望去,一座城镇中布满了无数木制吊桥,这座城镇半面在海上,半面在陆地。夕阳散落打下的阴影,正好是两方的分界线。
“这是一个渔村?”敖羽扭头看向禾,夕阳的光芒穿过他若隐若现的身体,落在身后礁石上,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禾道:“应该是那具魂魄曾经生活的地方。”
“田园风光,未见妖邪之气,怎会被伤成那副模样?”
禾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所以不敢妄加揣测,只能接着看下去。
眼前场景瞬间变幻,海上狂风大作,昏天黑地,将无数渔船翻卷上来。而这狂风暴雨背后是无比浓重的妖气。
痛苦,挣扎,绝望,无数情绪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人撕裂。这些情绪只让敖羽感到悲伤,然而真正令他感到恐惧的是,沉溺……
无尽的黑暗与坠落,这些曾经只要他闭上双眼,就被死死纠缠的恐惧感,此时此刻又争前恐后地砸进心底,传来阵阵绞痛。
“夫人。”
一缕银光轻巧绽开,将眼前的黑暗取代,敖羽浑身颤抖,冷汗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流出。他伸出手去抓,在曾经的那些无望的记忆中,他曾无数次这样做过,然而每一次都是一无所获,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支撑,没得到过救赎。
这一次,手心里是一片温热。
“我在,我在这儿,在你身边。”
这一次,有一双手托着他的腰身,有人告诉他,我在你身边。
敖羽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是桃源中的景象了,千叶与禾一起望着他,范无咎拉紧铁链道:“没有其他事,在下便回去交差了。”
禾点点头:“打搅你了,抱歉。”
范无咎拱手,“无妨。”
说罢化成两团黑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禾握着敖羽的手缓缓松开,两个人的指尖已然变得冰凉,当这份冰凉的触感落在敖羽脸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哭了。
门外的鬼怪吃饱喝足再回到屋内,打开门正瞧见禾在给敖羽擦眼泪,千叶站在一旁,散发着本不该属于他的光辉。
“你们两个进屋去。”千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发亮后,将两人推进了房间,这是他管理彼方以来,最失体面的一天。
被人推进房里,敖羽长叹了一口气,将眼角的泪痕擦净,缓步走到窗边,背对着禾道:“方才所窥探到的画面,何解?”
禾走到敖羽身后,伸出双手环在他的腰上,低头放到颈间,“相较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方才是怎么了?”
敖羽身子一僵,半晌握住禾的手,顿了片刻,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怕那只老龟吗?”
敖羽怕那只老龟,是因为那只老龟便是他这所有黑暗回忆的源头。
在四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之中,敖羽不过是一个孩子,根本不懂这灾难的严重性。在他的记忆中,只不过是午后躺在寝宫里睡了一觉,醒来时整个龙族的宫殿便全被黑气所缠绕了。
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便奔跑在宫殿的每一处,不断哭喊着试图得到回应,最后却因此迷失了方向,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从海底深处疯长出的海草,将小小的敖羽死死地包裹住,他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张血盆大口,他在不断的下坠,不断的向着即将吞噬自己的那个嘴里靠近。
身上的海草突然解开,下坠的速度瞬间加快,紧接着那些海草变成锋利的刃,刺过敖羽的身体,留下一阵阵腥咸。
寒冷,无助,以及生命的流失,那是敖羽一生中最难忘,最恐怖的记忆。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敖羽转回身看向禾,颤抖道:“我姐姐本不该死的,是我害了她。”
禾揽住敖羽的后脑,将他的额头放到自己肩膀上,轻拍着,“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怀中的人依旧哽咽,“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