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明天还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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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四月暖风
“怎么了?又找我?”禾推开凌霄殿的大门,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天帝一人站立其中,穿着常服卸掉了一身威严,竟给人一种落败苍老的感觉。
哗的一声,大门被关上,天帝抬起头,向禾招了招手,声音有气无力,“来了?”
“嗯,什么事?”禾缓缓走近,虽还是吊儿郎当的语气,心中却升起了浓烈的不安。
天帝笑了笑,倚身坐到台阶上,挥手将身侧空地擦拭干净,道:“过来,陪为父坐坐。”
“怎么?人老了反倒有心事了?”禾说着撩起袍子,挨着天帝坐了下去。
“嘿。”天帝摇头笑笑,“是啊,眨眼间四万年就这么过去了。”
四万年,禾在心中重复着这个数字,再抬眼看向天帝,“人间将要入春了。”
“你恨我?”天帝顿了片刻,抬眸说的仿佛是另外一件事。
“恨自己。”禾将脸埋进手掌里,低下头。“一切祸端因我而起。”
“可,倘若那日我能早一步回来。”
禾转头看他,冷笑一声,“依是无力回天。”
神色语调中不含半分轻蔑,只是在平淡的阐述一个事实。是啊,当日大火甚至波及瑶池,帝后若不是费尽全部神力,根本保它不得。
“是啊。”天帝叹道,语气中是满满的愧疚。“亦何终此一生都没求过什么,最后却只留下一缕轻魂化成人间春风。”
禾没有接话,许久之后,凤元天帝转过头,正对上他泛红的眼眶。
禾低声道:“她求过,只是,求不得。”
敖洛这一生太懂14" 龙凤呈祥0 ">首页 16 页, 规矩,唯一求过的事,便是凤元天帝的爱慕了。
龙凤联姻,仙官列道。敖洛随着一步一步登上三千天阶,这是她许久之前便梦想的事情,如今终于得到了实现。
盖头被揭开的那一刻,翩翩少年人眼底映着些许的青涩。只这一瞬,敖洛知道她此生必定交付与他了。
彼时的凤元天帝也不过刚满五万岁,见到敖洛时痴痴一怔,仿佛有些意料之外。本来龙凤联姻两方就是素未谋面的,也不知他曾经意料的是怎样一个女子。
只是,有一点可以断定,那女子不是敖洛。
“你……”
敖洛行礼道:“龙族大公主,敖洛,敖亦何。”
“张元。”半晌,面前的人愣愣道。
这是二人初见,也是敖洛步入不复的开端。
天帝与帝后心性不和是出了名的,而帝后宽厚仁慈的品行也是出了名的。但凡有什么事请求帝后,她定会一一应下,当真配得上母仪天下。
天宫之中没有不称赞她教养品行好的,只是在夸赞的同时,总是捎带着发出几句惋惜。
怎么天帝就这么不开眼呢?竟然对这么好的帝后如此冷淡。更令人感叹的是,这般温婉的女子竟有凤禾天尊这般顽劣的儿子。
凤禾天尊的性子,时常扰的各路仙官鸡犬不宁,但大家看在天帝和帝后的份上也都不消计较。只是蟠桃盛宴上,这一次篓子捅得太大,任谁都不好为他说情。
当日禾被捆束着关进殿里,根本不知道三界之中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被捆在诛神柱上的时候,才感受到周遭的疮痍,心中最先想到的是,幸好受罚的是自己。
在那烈火蔓延的几日中,各路仙官都奉命去凡间镇压丛生的妖邪,偌大天宫能应付这种场面的只剩下了敖洛一个。她几乎散尽了体内所有神力,才将这来势汹涌的火势止住。
凤元天帝回到天宫时,敖洛已经不成人形,下身的双腿化成一条长长的龙尾,盘踞在瑶池旁奄奄一息。
“元郎。”敖洛伸手向着张元,最终却也没能将手抬起来。
张元飞身到敖洛身侧,将她拥进怀里,右手抵在心口,神力透过肌肤融进她的身体。
敖洛吐出一口鲜血,嘴角却露出了笑意,“何必呢,你知道的,你我的神力很难相容,不然禾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脾性。”
他知道,他自然知道,只是到了这一步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敖洛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张元低头不语,紧咬着牙关,却依然没有停手,源源不断地向敖洛的心口输送神力。
“放弃吧,元郎,我知道你从来未曾倾心于我,今日能讨到这个怀抱,已是奢望。”
“亦何?”张元突感怀中一片寒凉,敖洛的肉身缓缓消散,他伸出手将神力释放,试图将这个即将消失的人挽留下来,最后却只留住一缕残魂。
敖洛说的不错,他从未对她动过情,更多的那份心意是愧疚,是心疼。
自那日见她第一面,张元就从这女孩儿幽深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种恍若一袭晨光不经意跌入凡世的懵懂,任谁都会牵出一丝怜爱,这也正是敖洛与他心中所念之人的最大不同。
“我喜欢的女子颇有气魄,你模仿不来。”张元接过敖洛送来的糕点,低声道,“做自己就好,不必执着于我。”
那时敖洛才嫁进天宫不久,凡事唯唯诺诺,听见张元这些话,只点点头,“亦何谨记。”
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是这样,遇事波澜不惊,好像天地万物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世事变迁间的浮生看客。凡你所言,你所求,她听,她做。
禾受雷劫的时候,敖洛已经只剩残魂了,他曾以为自己对这个母亲感情不深,只觉得她常年倚坐在宫殿的窗旁,仰脸望着远处各种琉云璃彩,自己偶然路过会被召唤两声。然而真听到她元神散尽的这消息,竟然后背的伤口也不觉疼了,满心满脑都是震惊。
“你当日去了何处?为什么没同母妃一道留守天宫?”
张元坐在殿内,望着那一缕残魂道:“你恨我?”
整整七日,禾背后的伤还没有痊愈,便拖着身子奔到了天帝面前。也是意料之外的,天帝竟一个人坐在大殿中央,痴痴地望着那一缕残魂,呆坐了七日。
想当年的场景,与如今颇为相似。
只不过那时的禾,倚靠着殿门,唇齿泛白,张口道的是,“恨。”
“恨她一生为你,你却时刻辜负着她,若是不喜,当年又为何要娶她?”
而事到如今,禾想清楚了,龙凤联姻是历代规矩,任谁都破坏不了,如果当日天帝道出真心,拒绝成亲,以敖洛的性子,可能回去便结果了自己,免得旁人为此事操心。
所以天帝的心思不在母亲身上,这事怪不得他。如若真要将这债算下来,也只能算到自己头上,所以这一次禾道:“恨,恨自己。”
“自你与敖羽在一起,便时刻想着到凡间去。我以为你是思念亦何,所以……”
禾不待他说完,将话接过来,“我曾遇见过人间九月的风,那风微弱却带着凉,也经历过正月傍晚的风,更大更冷,刺骨阴寒。”
顿了顿,看向天帝又道:“只是人间还未到四月,我未来得及经历。”
天帝地下头,“人间四月,芳菲梨落,此时的风最温暖不过。这么多年了,你该去看看。”
禾宛然一笑,心道,“自己是该看看,毕竟人间四月的风,曾是如此温婉的一位女子。”
“吾儿长大了。”没来由的,天帝突然感叹了一句。
禾道:“人老了,总是喜欢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
天帝笑笑,又问:“你在人间几番受伤,都遇见了什么棘手的妖邪?”
禾这几万年都没被天帝管束过,自打与敖羽成亲,天帝便动不动就来关心一下,兴许也是出于对龙族的愧疚吧,已经对不起敖洛了,所以断不能委屈了敖羽。
“并没有,这几次受伤都是我马虎大意所致,没遇见什么在我之上的妖邪。”禾并没犹豫,回答自然。却将玄武庙一事压了下去,未提及半句。
天帝点头,“如此便好,若有什么处理不来的,我可派人帮衬。”
禾拱手笑道:“不必,我自会处理。”
从凌霄殿出来时,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禾轻掩门扉,临走道了声:“近些时日,天宫的风也不小。”
天帝顿然,道:“你且注意添些衣裳。”
禾回来时,敖羽正蹲在凤禾宫院里逗那只仙鹤,见禾进来,起身拍了拍手,“回来了?”
“嗯。”禾点点头,便飞扑进了敖羽的怀里,再死死攥住他的衣服,半晌却没说一句话。
敖羽见他这反应,再一想方才他是去见了天帝,猜测极有可能是被批评了。但转念一想,禾这么多年都是被批评过来的,总不至于承受不住吧。所以应该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敖羽便猜不到了。
伸手也将禾抱过来,低头枕在肩上,低声道:“怎么?谁招惹我的太子妃了?”
禾努力压下喉咙中的哽咽,道:“没有,你就这样抱一会儿我吧。”
“嗯。”敖羽圈紧怀抱,没再说话,心口却开始隐隐作痛。
这疼痛很久之前就总是没来由地爬上敖羽的心头,近些日来更加频繁,敖羽想着许是自己在人间逍遥散漫惯了,突然随着禾四处奔走,身体经不起折腾,才至此的,便也没去多想。
二人在院子里抱着,禾突然松开了手,向身后一捉,劫下个拇指肚大小的石块儿。二人相视片刻,又有一粒石块儿从墙外飞进来,禾这次只是躲开,却没再去接。
敖羽道:“何人?”
外头低声应,“天尊不在家吧?”
敖羽看向禾,禾摆摆手,意思是不在。
“咳……不在……”
于是仪韫提着几坛酒,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踏进来,还没等张口说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朝敖羽挤眉,“你不是说不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女孩子们真的都很可爱的
晚安
爱你们
第41章 第41章:痴情不负
“我当是谁?”禾见到仪韫,换了副面孔,方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不见了踪影,朝屋里扬了扬下巴,“走吧,进屋喝。”
仪韫愣在门口,虽然得到了允许却还是不敢进去,敖羽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酒,“怂什么?又不是没一起喝过?”
仪韫跟上去,低声道:“当日是在彼方城中,气氛所至,如今在这凤禾宫,我怎敢造次?”
“哦。”敖羽点点头,“那,酒送到了,你人可以回去了。”
“想得美。”仪韫说罢要伸手去揽敖羽的肩膀,抬头看见禾的背影,手臂生生拐了个弯收了回来。
三个人在矮炕上摆了一桌,禾命人又送来了些下酒了吃食,见两个人将酒倒进碗里,便给自己添了杯茶水。
再转头看向仪韫,“上次在彼方,你说自己心仪一位人间女子,现在进展如何?”
仪韫喝进去的一口酒卡在喉咙里,连连咳了几声,放下碗盏摆摆手:“人家无意与我啊。”
禾接着问:“怎么个无意法?”
仪韫将故事经过说了一边,摇头叹了口气,再为自己添一碗酒,喝干净道:“不过她有个女儿,我想着还可以再等几年。”
“噗。”敖羽理顺胸前的气,擦了擦嘴角,“你还惦记人家闺女?”
仪韫摆摆手,“你也觉得我痴情是不是?没事的,十年二十年我等得起。”
“十年?二十年?”敖羽微微蹙眉,“她现在多大?”
仪韫道:“有小半岁了吧。”
敖羽心道,畜生啊畜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枉杏花神对他如此痴情。
禾道:“那杏花神呢?听说她钟情与你。”
“她?”仪韫夹了口菜送到嘴里。“她比我大九万岁,将近两个我了。”
“但模样不输其他年轻仙子。”敖羽也是这样想的,话到嘴边却不敢说,还是禾替他说了。
仪韫继续辩驳,“你觉得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我是看内在的,好不好?”
“杏花神内在也不差。”
“我……”
禾将茶盏搁在桌上,抬眸道:“你前些时日去了靡初?”
“是啊,我心仪的那女子,就在靡初。”顿了顿又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当日偶遇了杏花神,她同我说的。”
人间的上元节热闹无比,连天宫的神仙也想下去体验一番。仪韫原本就留恋人间,再加上心中牵挂的人在靡初,所以便趁着上元佳节只身下凡了。
遇见杏花神的时候,他正把那半岁大的女娃蜷在怀里哄着睡觉。
杏花神以仙身降世,凡人瞧不到她。而仪韫仰头突然看到房梁上悬着的一袭纱裙,着实吓了一跳,双臂一抖,怀里的孩子徒然惊醒,又哭了起来。
仪韫拿捏好怀抱的力道,重新悠荡着怀中的暖被,低声对杏花神道:“你这是干嘛?堂堂天神,下界扮鬼?”
杏花神不以为意,依旧坐在房梁上,没有下来的意思,回应道:“我这是来找你的。”
仪韫轻拍着孩子,无奈道:“姑奶奶,你找我干嘛啊?”
“我找你干嘛?你自己不清楚吗?”杏花神晃着双腿,语调竟有几分开心。“你上次在牡丹花神的婚宴上弄脏了我的裙子,我这厢特地来讨赔的。”
“上次那是我无意之举,已经对你道歉了。再者说,我早赔过你一条裙子了。”定睛将杏花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蹙眉道:“你这不都穿上了吗?”
“是啊,好看吗?为了见你特地穿上的。”杏花神说罢,飞身下来,提起裙摆在仪韫面前转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