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羽笑笑,“纵然心有不舍,但也不能让你一个天尊爽约不是?”
禾当日从南禺山回来,与那老凤凰讲好,只要敖羽恢复,自己便要再去山里陪他谈心,此时正打算出发。
“既有不舍,你不表示一下,我如何能感受到这份不舍呢?”
“好。”敖羽便将禾揽过来,揉在怀里,“可感受到了?”
禾仰头道:“并不真切。”
再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可感受到了?”
“还是不真切。”
敖羽抬眸朝四周望了望,总觉得这曼妙云雾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也不敢做些太过越界的事情。
只得佯装无奈,“那你觉得怎样才算真切?”
天尊可不管这各路仙官有多八卦,任他们去看,任他们去传。伸手捏过敖羽的下巴便亲了上去,这虽在敖羽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然禾也没过多纠缠,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旋即便分开了,浅笑道:“这样的话,勉强有五六分真切。”
“既然如此……”敖羽说着便伸手托住禾的腰身,再转过来将他背抵在墙上,禾双脚离了地面,只得死死盘在敖羽身上。
“怎……怎么?”
敖羽抬头道:“既然如此,不如给你个十分真切的。”
说罢伸手抚向禾的后耳,抬头吻了上去。禾万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敖羽如此对待,那股温热撬开贝齿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云雾重重间传来的唏嘘。
“好了,好了。”禾握着敖羽的肩膀将他推开。“我感受到了,放我下去吧。”
敖羽被突然推开,仰头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露出了笑意,将头埋进禾的肩窝蹭了蹭,云雾里又是一阵唏嘘。
禾道:“你再如此,我可舍不得走了。”
“不走最好。”
两个人正亲昵着,也没注意到有人走过来。直到天帝轻轻咳了咳,二人才转过头,看见他正捂着眼睛站在不远处。
敖羽随即卸了双臂的力,将禾放到地上。禾经历了刚刚那番,脚下还有些不稳,扶着敖羽的肩膀缓缓站住。
看向一旁的天帝,道:“你这是?”
天帝将手指张开条缝,没再看到些不该看的,这才将手放下。“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去南禺山见那老凤凰吗?”天帝说着,缓缓走近,“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咱们总要表示一下感谢才对。”
禾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所以呢?”
“嘿。”天帝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褐色的玉,托在掌心来回摩挲着。“这块玉啊可十分金贵,这是……”
“好,知道了。”禾拿过那块玉,胡乱塞进衣袖,心道,你给他这种东西,倒不如让我给他提一壶鸡汤受用。
“你你你,你小心待它。”天帝指着禾的袖口,眼神中是满满的不舍。
“啧,这偌大天宫珠宝万千,还缺这一块玉吗?”
“你……”天帝拍了拍禾的肩膀,许是怕他觉得自己小气,便不再说那块玉的事了,只嘱咐道:“你们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我们?”敖羽挠挠头,“那老凤凰说,只叫他一个人去,我不随着。”
“你不随着?”天帝听见这答复,倒是有些惊讶,两个人平时如胶似漆腻在一起,怎么这下还舍得分开了?
禾道:“我也理解,毕竟那老凤凰一个人空守南禺山那么久了,总不想让我们二人在他面前秀恩爱吧。”
“额……”天帝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只好又嘱咐了一些吃饱穿暖的关心话。
禾早就听腻他这些啰嗦的嘱托了,摆摆手不耐烦道:“我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你不必挂念我了,忙你自己的事去吧。那块玉我会带给老凤凰的。”
“行,那我就说这些,多说了你又要烦我。”天帝说罢转身走了,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你可一定照顾好自己。”
禾扶额,“知道了。”
望着天帝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云雾当中,禾才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敖羽。
敖羽又一次将禾拉进怀里,附耳低声道:“我也希望不是这样,但为了不再酿成大错,还是要试试。”
禾没再说话,轻轻推开敖羽,“我去了,你且小心。”
敖羽点头,道了声,“好,等你回来。”
禾到南禺山的时候,天色已然入暮,经过上次,这回禾不消多时便找到了老凤凰的住所,将那虚掩着的木门缓缓推开,院里的鸡已经缩在一起睡着了,茅草屋里却依然闪着隐约的烛光。
禾走进屋内,老凤凰正盘腿闭目坐在床上,听见脚步声也没有睁眼,只说:“来了。”
“嗯,来陪您说说话。”禾说罢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瞧着那老凤凰,等他睁眼。
老凤凰却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些别的,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睡着了一般。禾这样看着他,不多时也觉得困了,两只眼皮不争气地黏在了一起,索性也趴在那桌子上睡着了。
老凤凰修养了一会儿,睁开双眼见禾睡的正香便也没吵他,从床上扯下一方薄毯盖到他身上。再披了件外套开门到院子里去了。
此时月已中天,周遭寂静,偶有几缕凉风掠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老凤凰回头透过窗子看了看屋内熟睡的人,轻叹了一口气。
心念道,自己在这南禺山待了太久,如今终于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出去,所以必须把握住,即使是抵上苍生的性命,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许多年前他也曾做过一次,自被关在南禺山后,他日日反思,时间久了也觉得只因为当时年少,所以才做了些不记后果的事,若是换到如今,自己必然是大义凌然,以天下为重。
然而真到了这一步,他依旧头脑清醒地选择了一错再错。
“如果是你呢?你会怎样选择?还是想像曾经那样,隐忍下去吗?”
他问的这句话自然是得不到回答的,因为那个曾与他一同面对抉择的人,此时正在深海中的一个角落,孤独的守护着那座水晶棺椁。
那是老凤凰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当年自己与那小龟分开后,他就受龙族处理乖乖呆在海域,去过娶妻生子的安稳日子了。
然而,事实是,那位小小少年一直忍气吞声地生活在黑暗的深海当中,他心中有诸多不平,一个想法开始在脑海中生根发芽,直到百魅碟降世助了他一把。
那个人妄想着代替龙族,推翻这千百万年来的龙凤联姻,即使以一人之力去与整个龙族抗衡也再所不惜。
他想要的不是隐于深海孤老一生,而是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踏上凌霄,走过那三千天阶,站在某人面前,道一声,“来了。”
仅此而已。
天际泛白,院子里的鸡抖了抖身子,对着东方长鸣几声,老凤凰缓过神,推开房门走进屋去。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他清晰地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无论如何,要搏一搏。
禾听见鸡鸣揉了揉眼睛,见那老凤凰不在床上,将身上盖着的薄毯叠好放到一旁,转身出门寻他。
“醒了?”老凤凰倚在门口,手里依旧握着那把拐杖,站在晨光当中,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见禾从屋里出来,抬眸道:“做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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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思兮彼方
禾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向灶台,问:“还吃鸡肉?”
“下边的柜子里有些蘑菇,你随便熬些汤喝吧。”老凤凰指了指灶台旁的矮柜,顿了顿又道:“这次注意火候,别再烧了我的房子。”
禾点头,拖了个长音,道:“好~”
“我出去溜一圈散散步,你先忙着。”
“嗯,快些回来,不然汤凉了。”
老凤凰应着,提起拐杖转身出去了,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禾正低头洗着蘑菇,并没注意到这股包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
禾那一锅汤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舀出来尝一尝,老凤凰便缓步回来了,对着屋子朗声道:“你这汤做得好,我在别的山头都闻到香气了。”
“老人家谬赞了。”禾将汤盛出来,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舀出一碗递过去。“您尝尝。”
老凤凰接过来,吹了吹,轻呷了一口,赞道:“好喝,这汤很鲜啊,你自己也尝尝。”
两个人便坐到石桌两端,各捧着一碗汤,边喝边聊了起来。
老凤凰对这汤赞不绝口,“你一个天尊,不但会做饭,手艺竟然还不错。上次虽然将我房子烧了,但是那鸡肉做的倒是好吃。”
“是吗?”禾喝了一口汤,确实觉得味道不错,笑了笑心里想着,待这番回去也给敖羽做一些。
“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嗯?”禾回过神,道:“那个同我生命系在一处的人。”
“哦。”老凤凰了然,“喝了我血的那个?”
这说法没错,但听起来却有些奇怪,禾点点头并没有反驳,突然想到自己来时天帝在凤禾宫的那番嘱托,将碗放到一边,伸手从袖口拿出那块玉。
“这是天帝让我带给你的,说做谢礼。”
老凤凰看到那块玉,也将手中的汤碗放下,接过来把玩了半晌,“就是这个?”
禾听他语气像是认识这块玉一般,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玉,他当时将这个交给我的时候,说是十分珍贵,让我好生对待。”
老凤凰却将玉揣在怀里,再拿过汤碗闷声喝了起来,只说:“我也没见过。”
禾便没再多问,又同老凤凰谈了些其他的。
当晚老凤凰又坐在床上闭目修行,禾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摘下脖颈间的那颗琥珀握在手中。
看着那颗琥珀,回想到自己受伤后,在凤禾宫调养身体的那段日子。
当时他的身子已经恢复好了,敖羽倚坐在凤禾宫外的那颗大树上,喝着壶中的酒,幽幽道:“我一直以为凤凰的神力是天地间最强的。”
“你以为的不错。”禾仰起头,树叶的影子遮住他的面容,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散落在一袭白袍间。
敖羽翻身坐起来,撑着树干向下看他,“那怎么在荒丘会被怨灵托梦,在靡初会被灵魂附身?”
禾便伸出手抓住敖羽的脚踝,将他扯下来。敖羽失去重心又担心砸到禾,便调转身体双手撑地,跨坐到了他的腿上,嗔骂道:“疯了?”
禾不理他,伸手勾过他的脖颈,嘻嘻一笑,接着解释:“在靡初那是意外,那黑云枪神力太强,而且我当时在他的心境之海中受到了情绪牵制,一时躲闪不及,才着了道。”
“那荒丘呢?”敖羽拿开禾的手,转身坐到他旁边,又问。
禾扭头看他,“那是我主动进的。”
“主动?”
“是啊,我不是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找的到吗?”
敖羽更听不懂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禾抿着嘴,低头抓过敖羽的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记得当日大婚时,我送你的这个手链吗?”
“怎么?”敖羽问着,眼睛不自觉的瞄向禾脖颈上的那颗琥珀。
当时送给他的时候,确实不是出于本心,总是想着将它抢回来,但到了如今,却没了这样的想法。
禾扯了扯衣领,将漏出来的红线遮住,又道:“只要你戴着它,我就能找到你。”
敖羽将目光转回到那条手链上,“这么厉害的仙器,你从哪得来的?”
禾当日同他说的是,“那日瑶池宴上,一位小仙送的。”
敖羽却不知,那位小仙便是幼时的他,从小便带着的仙器,自然是同他有着诸多联系,所以禾才能根据那手链找到敖羽的位置。不只是荒丘那次怨灵托梦,还有在靡初他只身一人去地府时,禾也是按着这个找到他的。
只是在这南禺山中,禾的神力被封锁,无法探知敖羽此时的情况,便只能看着手中的吊坠睹物思人了。
“唉?我这些年虽然出不去,但山里的一些小妖却总给我讲新奇故事,你要不要听?”
老凤凰修行完毕,从屋子里走出来,委身到禾身边,将他的思绪打断。
“什么故事?”禾难从相思中抽身,轻轻揉搓着那枚琥珀,敷衍问道。
“咳!”老凤凰咳了一声,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愿意听他讲那些陈年旧事了,所以清清嗓子显得庄重一点。
“我曾听闻,北方有棵修炼千年的树精,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是个公主,性格奇怪。她不喜欢亲王权贵,倒倾心于一个监狱里的死囚。”
禾点点头,三句听进去一句。“嗯,然后呢?”
老凤凰觉得他对这故事感兴趣,咽咽口水接着道:“只可惜啊,这死囚后来被国王杀了,那个公主为此哭瞎了眼睛。可怜了桃树精,此时还没修成人形,只得努力开花让她高兴,而这公主,根本看不到这繁华景致。后来还是从城墙上跳下去,殉情了。”
禾越听越觉得这故事耳熟,但又不敢确定,将坠子攥在掌心里,抬头又问:“后来呢?”
“后来,那公主对这国家下了个诅咒,让国中百姓世世代代不得离开那方土地。我觉得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是庇护,这公主到死都想着不让她的百姓颠沛流离,也是个好公主。”
老凤凰解开怀里的酒囊,喝了一口,接着道:“只不过那些百姓愚昧,恩将仇报,还做了个什么法阵,阻止人家入轮回。”
又喝下一口,递到禾嘴边,禾摇摇头:“不必,你且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