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韫看了看怀里,那小孩子已经睡熟了,便转身将她放到了床榻上。起身扯过杏花神的手腕,将她从屋子里拽出来。
院外正飘着细雪,仪韫回首直截了当道:“你喜欢我?”
杏花神眸子一亮,立即点了点头,“是啊,这还用问吗?不然我干嘛跟来?”
敖羽环抱双臂,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奶奶,我对你没有一点儿想法,天上单身的仙官不在少数,你又何必与我纠缠?”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我这不是追求你呢吗?可能……”
杏花神话未说完,从院外走进个人来,见到仪韫愣了愣:“你怎么又来了?”
仪韫见到来人,笑脸迎了上去,“我来看看昭儿,方才醒了又被我哄睡了。”
杏花神倚靠着门扉,看着仪韫这一前一后两幅面孔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嘴角轻勾,绽开了一抹笑意。
那女子边向屋内走,边用手肘推开挡路的仪韫,道:“这靡初有大把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你同我一个寡妇纠缠什么?”
杏花神伸手抵住嘴角,笑出了声。
仪韫被人关在门外,瞪了杏花神一眼,“笑什么呢?”
“哈,原来你同我一样,都遭人嫌弃喽。”
“不一样,她这是还没感受到我的好呢,等过些……”说到此处不说了,挥挥手朝外边走去,“同你解释,你也未必能懂。”
杏花神跟上去,“你不解释,怎就知道我不懂?”
仪韫越回想当日的场景,越觉得烦躁,闷声喝了口酒,“罢了罢了,别提我的事了,说说你们。”
“我们?”禾扭头看了看敖羽,将他的手拿过来握着在仪韫面前晃了晃,“如你所见,十分恩爱。”
“不是问你们这个。”仪韫倾下身子,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前几日你们在凡间受了伤,是遇见什么难缠的妖邪了?”
敖羽托腮:“你怎么对这些感兴趣?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天尊?”
“咳,实不相瞒。”仪韫放下手中的筷子,“这天上的仙家听说天尊受伤了,好不容易知道有能降住他的东西,所以让我来打探打探。”
仪韫原本也没觉得自己能打探到什么,所以便摊摊手全部都招了。
禾浅笑:“你转告他们,不要再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期盼了。能降住我的,只有我家夫人一个。”
仪韫叹了口气,“非要时刻这样吗?偶尔收敛一下不行吗?”
敖羽接着道:“你若是从了杏花神,也能时刻这样。”
“得,算我多嘴。”仪韫将那坛子中剩下的酒尽数倾进碗里,一口喝掉擦了擦嘴角,“天色晚了,我先走了。”
禾挑眉,“送送你?”
“不必,不必。”仪韫拱手退出去,“你们二位继续亲热着吧。”
敖羽顺着窗,目送仪韫走出凤禾宫,这才转头看向禾,语气正经起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禾长出了一口气,反问敖羽:“你与我母后,熟悉吗?”
禾的母后,也就是敖羽的姑姑,敖羽对他这个姑姑印象并不大,但曾经却总能在龙宫听到关于她的种种传说。
“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吧?”
禾点点头,“方才天帝叫我过去,说了些关于我母后的事。”
敖羽了然,坐到禾身旁,揽过他的肩膀,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敖洛的死,他也听说过,死在四万年前那场三界浩劫当中,天帝最后只留下她的一缕残魂,并将那缕魂魄化成了四月清风,伴着温暖长存于世。
禾躺在敖羽怀里,却没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半晌道:“她一生倾心于天帝,却未曾得到过善待。”
敖羽将头轻抵在禾的头顶,也觉得惋惜,道:“你这么竭力撮合仪韫和杏花神,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我总觉得一片痴情,如若错付,十分可惜。”
“嗯。”敖羽点头应着,心口却再次传来一阵绞痛,这声嗯最后化成了声闷哼。
禾坐起身,看向敖羽:“身体有不适?”
“嘶~”敖羽捂住心口,摆手道:“可能是这几日劳累过度导致的,不妨事。”
禾握住敖羽的手也扣在他的心口上,将神力汇聚到掌心,微闭双眼。一股强劲的金色神力缓缓融进敖羽体内。
过了一会儿,禾收回手,问:“可觉得好些了?”
敖羽紧蹙着眉头,张嘴却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液,紧接着两眼一黑,栽进了禾的怀里。
禾慌忙抱起敖羽,将他轻放在卧榻上,伸手抚上他的手腕,脉搏杂乱无章毫无规矩。起身欲喊人,袖口中却迸射出了强烈的红光。
那方指引罗盘从禾的袖口中飞出来,悬在半空,红色的光亮霎时填满了整个凤禾宫。
“仙官殒身,屠城屠国。”禾怎么也没想到,那掌握生死罗盘的人,竟然将算盘打到了敖羽头上。
“凤禾天尊!”宫殿外传来喊声,那悬在半空的罗盘失了颜色,坠落在地。
禾拾起罗盘收进袖袋,转头看向门口,道:“谁?”
侧殿的帘被掀开,幺宁搀着天帝踏步进来。
“我见你这方神力波动异常,担心出什么事,特地过来看看。”说话间,天帝将眼神落在敖羽身上,“他怎么了?”
禾摇摇头,“突然觉得心痛,脉搏紊乱,我也不知是何缘故。”
天帝松开幺宁,走到敖羽面前,并拢二指探在敖羽脖颈间,片刻后起身,对禾道:“他体内的神力在急速流失,这症状我也不曾见过。”
禾看着天帝,咬紧牙关,“连你都不曾见过,那这三界之内可还有人能解?”
天帝蹙眉道:“有,南禺山有位常年隐居的老凤凰,你可去他那寻个办法。”
“可我若走了。”禾走到床边,眉宇间是满满的担忧。
“为父帮你照看他。”
禾倏地抬眸,死死盯着天帝,上前一步揪起他的衣领,幺宁站在一旁欲上来劝架,天帝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禾道:“在我回来前,你护好他,不得有半分差池。”
天帝点头,道:“必然。”
“我今生从未求过你什么,仅此一件,你要应我。”
“以元神担保。”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撒狗粮了
这狗粮撒完后面有点小虐
大家不要骂我
就一点小小的虐
晚安!
第42章 第42章:凤生南隅
南禺山大大小小四十多个山头,挨个找去,也不知敖羽的身体能不能挺到那时。而且,禾方才踏进这南禺山,就隐约觉得事情不对,身体内的神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了一般,完全释放不出来。
转身欲往山下走,从晌午直走到傍晚,太阳都朝西落去了,自己也未能寻到一个出路。这老凤凰栖息的地方果然不同寻常,竟然进的来出不去。
既然如此,禾只能凭着双腿翻过重山座座,去寻那老凤凰的踪迹。
走了许久听到水声,拨开层层密林,正瞧见一个瀑布挂在百步外的山腰上。禾朝那方走去,想到当日与敖羽一道去靡初时路过的那条溪水。
当日也正值傍晚,风和日丽,敖羽站在夕阳光辉里,比他所谓的那些美景还要惹眼。
禾蹲坐在溪水边,伸手揽起一捧喝了几口,凌冽甘甜刚好解渴。再盘坐于地上,拿出脖颈上挂着的那颗吊坠,观赏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已经走过五座山了,现在不只口渴,而且十分困倦,倚靠着身后的树干,想要小憩片刻。从彼方城到靡初国,之前经历的种种在这一刻统统涌上了脑海,虽闭目却无法养神。
禾捏了捏眉心,那道翎纹还在月亮的照拂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去,然而心跳却愈发剧烈起来。
他不放心将敖羽交给天帝照看,所以在临走时又交代仪韫常到凤禾宫去瞧瞧,千叶前不久也被封了个妖神,所以禾也嘱咐了他一些。但现在自己不在敖羽身边,即使嘱咐地再细致,心中还是会有些许的担忧。
长夜漫漫,不得好眠。
“小兄弟,我见你辗转反侧,是有心事?”
禾站起身,却没寻到声音的来源,环顾四周,朗声道:“前辈可是南禺山凤凰?”
“嘿,这南禺山除了你就是我,有什么好问的呢?”
话音一落,一位身穿麻布衣裳的老翁,撑着一直拐杖,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小兄弟,你从哪里来?怎么误闯了我的地界?”
禾立即朝老翁作揖,自报来历后,将敖羽的事情讲了一遍。
老翁双手扶着拐杖,安静地听着,却不发一言,禾将事情说完,等了许久却不见回复,又小心翼翼地叫了声,“老人家?”
老翁这才睁开眼睛,迷茫的朝四下望了望,一脸大梦刚醒的模样,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啊,然后呢?”
“您,在听吗?”
老翁尴尬一笑,走到禾身边,“哈,这里夜深露重的,不便说话,你来我的宅子,咱们喝点酒慢慢聊。”
“可此事紧急,不能再……”
“唉~”老翁挥挥手,打断禾的话,“你听我的不会有错,我是真心想帮你才现身的,否则若我不想见你,即便你翻遍了这南禺山,也别想找到我。”
禾哑然,这老翁常年独居在南禺山上,神力深不可测,他说的这番话不会有假。而且自己现在有求于人,没法推脱。只好点头应下,随着老翁一并去了他的宅子。
那老翁住的地方四面环水,顺着一个木桥走进院子,院内摆设十分古朴,院子里有一方空地,种着些蔬菜,还有几只鸡聚在一处啄米吃,那方菜地被栅子围住,以防止家禽践踏。禾再抬头看看这几间茅草屋,完全是一副乡下田园的模样。
老翁带着禾走进屋内,从后堂取出一把椅子,拍了拍上面的灰,放到他面前,“我这里啊,太久没有人来了,你不要嫌弃,先坐先坐。”
老翁说罢,坐到原先便放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禾见他坐下了,这才也跟着落座,抬头问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我啊,就是只老不死的凤凰,怎么称呼,随你稀罕。”
禾上次听见这话,还是在水晶宫那只老龟的口中,想来这种活过了百岁的老仙家,全是不屑于去记名字的。
“听你方才在那溪边说的,找我是想让我救个人?”老凤凰解下腰间的酒囊,立在桌上。
禾道:“正是。”
“哦。”老凤凰应了一声,朝禾伸出手,“诚意呢?”
这个意思,是想要钱?禾思忖道,在这深山老林里,他即使有钱也无路可花吧?所以这向自己伸出的手,应该不是为了讨要银子。
“晚辈愚昧,您这是?”
老凤凰解开酒囊,喝了一口,“你有事瞒着我,是不信我?”
禾顿悟,笑道:“您神力高深,既然知道我有事相瞒,所以即便我不说,你也会知道我瞒了些什么,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口舌解释?”
“年轻人,做事谨慎,值得表扬。”老凤凰嘿嘿一笑,眸子里多了几分赞赏。
“我此次前来,是诚心想请前辈帮忙。”
“我这忙,可不白帮。”
“条件您提,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赴汤……”
“没那么严重。”老凤凰打断禾的话,伸手指了指门外。“你先去给我捉只鸡杀了,晚上咱们开开荤。”
“什么?”
老凤凰以为他没听清,一字一顿道:“捉、只、鸡。”
于是在天界逍遥了五万年之久,但凡仙官见到都退避三舍,无人敢上前招惹的小天尊。此刻正在南禺山的院子里与一群家鸡斗智斗勇,场面着实滑稽。
“你啊,看准一只,抓它翅膀。”老凤凰倚着门框,一边喝酒一边指挥道。
禾抬头,揩去两鬓的汗珠,“为何我进了这南禺山无法施展神力?连捉只鸡都这般费力。”
老凤凰耸耸肩:“因为这南禺山就是用来囚禁我的啊,你虽现在没了神力,但日后出去就恢复了,而我这辈子,连出都出不去。”
“这样一想,是否开心了许多?”
禾伸出双手扑向一只灰色芦花鸡,不但没抓到还摔了一嘴泥,并不觉得有多开心。翻身坐到地上,嘴里喘着粗气,向老凤凰扬扬下巴:“今晚能吃素菜吗?”
“实不相瞒,我想吃这鸡好久了,奈何自己一把年纪,行动不便。所以一直没能解馋,你好不容易来这一次,就圆了我的心愿吧。”
禾扶额,起身拍了拍衣袍间的灰尘,“你是犯了什么大错吗?为何会被囚禁在这南禺山里。”
“我犯错?我一生兢兢业业,两袖清风,怎么会犯错?”
“那你怎么会……”禾说着,再朝那只芦花鸡扑过去,这一下竟真的抓到了。“嘿,你今晚有肉吃了。”
老凤凰却不见有多高兴,将那酒囊向嘴里倒了一口,“桌上放着刀,先放血,再褪毛,添些柴火烧些水,开膛破肚的活不用我教吧?”
“哈?”
“我先去睡一觉,做好了叫我。”老凤凰说罢转身进屋了,还有些不放心,又回头叮嘱道:“我这院里一共也没有几只鸡,你别白白浪费了。”
“喂!我没做过鸡啊。”禾怏怏道。
那老凤凰一觉睡到天蒙亮,被屋子里的烟气熏醒了。睁开眼就看见东方升起一抹微光,天上还有几颗星子没有退去,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于是他迅速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吼声回荡在整个南禺山中。
“我屋顶呢?”
禾眯眯眼,“鸡做好了。”
“我问你,我屋顶呢?”老凤凰抄起床边的拐杖,朝着正蹲在院子里摆放碗碟的禾走过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己怎么直接从卧房走进院子了,我的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