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下巴搁在他肩上,亲了亲他脖颈,忍不住又去扯他衣服。
风越辞道:“望庭。”
姜桓道:“我知道我知道,阿越是不是想说‘有违礼数’或者‘非礼勿视’?”
风越辞却微微摇头,道:“将至姜家,你动欲念,不好。”
这会若做了什么事,等会稍微有点眼力地都能瞧出来,姜桓自己是无所谓,可敬他如神的姜家人只怕要昏过去。
姜桓搂住他腰,无所谓地道:“那就让灵船停一天好了。”
风越辞道:“静心,莫闹。”
姜桓耍赖道:“越越,都怪你太美了,被你看一眼,我魂都没了,就想抱你亲你,其他什么都不想管。”
风越辞静默片刻,认真为他念清心咒。
姜桓:“……”
究竟谁发明的清心咒!
出来挨打吧!
简直反人类。
念完清心咒,风越辞起身回头,见姜桓宛如死鱼般地躺在榻上,唇角忽然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如冰消雪融,转瞬即逝,却惊艳无比。
姜桓眼尖,蓦地跳起来抱住他:“宝贝儿你笑了么笑了么?肯定是笑了!”
风越辞静静地回望他,神色如常。
姜桓期待地道:“心肝宝贝大美人,再笑一个我看看啊!”
风越辞还未出声,外面就传来一阵故意抬高的咳嗽声。
姜之梦一边偷瞄船室里面,一边佯装跟小青牛聊天,喊道:“哞哞啊,道君醒了么?咱们快到家啦!”
姜桓:“……”
风越辞道:“望庭,抬手。”
姜桓下意识抬起手臂。
风越辞帮他按了按衣襟处,理好手臂身上皱起的衣衫印子,方才转身去开门。
姜桓心中软成一滩水,骤然拉住他手,将他扯回怀里,狠狠吻了上去。
姜之梦等了好久才等到门开,来不及松口气,就捂住了脸,倒吸一口凉气,“道道道……道君,您您您……嘴唇破,破了!”
风越辞微怔,淡然抬手,指尖术法灵光一闪,便消去了姜桓留下的痕迹。
姜桓跟在后面,手上拿了雪白绒衣为他披上,直接顺势搂住他脖子,系了个结。
姜之梦:“……”
“到了是么,”姜桓随意抬头看了看,险些被前方一大片金光闪瞎眼睛,“小丫头,别告诉我那是你们家。”
姜之梦干笑道:“是,是的。不过我们家有专门为陛下修建一处宫殿,是玄金的,没有那么……晃眼睛。”
姜桓道:“原来你们还知道晃眼睛啊。”
姜之梦小声嘀咕道:“我们自小看习惯了,倒是没觉得,就是别家人过来,总是要戴眼罩,所以就知道啦。”
姜桓一听,立刻转向风越辞道:“阿越,别人就算了,你这么好看的眼睛,要不我给你扎条缎带挡一挡吧?”
姜之梦:“……”
风越辞道:“无妨。”
灵船降落,姜之意放下阶梯,走过来施了一礼,道:“陛下,道君,请。”
青牛哒哒跑过去,准备背人。
“一边玩去。”姜桓推开青牛,先跳下去,伸手递给了风越辞,扶他下来。
青牛:“哞呜……”
姜桓道:“虽说宫殿是土了些,景致倒真是不错。阿越先前有来过望川吗?”
风越辞道:“七年前。”
姜桓道:“七年前?我知道了,是不是那时候百家都在想办法救你?”
风越辞道:“嗯。”
姜桓道:“还算有点良心。”
望川多山水,与晋阳李家那种因为穷而跑到山上住的不同,此处山水除却天然,都有人工修建过,山清水秀,宛如画卷。
虽说初到此处,会被金碧辉煌的宫殿闪到,可看习惯后,便会发现宫殿坐落于山水之间,竟与望月图中所见的九重天阙有几分相似。
姜桓牵着风越辞,刚走没几步,就见眼前黑压压拜倒了一片,所有人难掩激动,热泪盈眶,齐声见礼道:“恭迎陛下归来——”
姜家兄妹也走到人群中,一齐拜下道:“恭迎陛下归来!”
同心齐意,声震九天。
这天底下,大抵只有望川之地,是真心实意期待着姜帝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着先辈的心愿与传承,从未改变信念。
姜桓看着眼前俱是着玄金长袍的姜家人,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当年姜王朝流落的小崽子们,一个个争着抢着要拜他为师,什么都想要学一学。
姜帝在位一千多年,天境之战打了九百年,算上之后的三千年……华夏上下也不过五千年啊。
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姜桓偏头看着身旁的风越辞——算上征战百城,便是六千多年。
当年骆冰莹曾经问过他,值得吗?
让他来讲,其实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哪怕万年,千万年,他愿意用尽生生世世的时光,去等待一个回眸。
风越辞道:“望庭?”
姜桓捏了捏他手心,冲姜家人道:“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全围在这挡道。”
为首之人低声与身旁人说了句什么,众人便都一一退散而去。
那是个跟姜之意很相像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看见姜桓时,眼神凝住,微微泛红,又施了大礼。
这便是现任姜家家主了。
“有生之年得见陛下归来,已然无憾,晚辈……”
“停停停,”姜桓道:“讲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姜啊,有空在这废话,能不能赶紧安排个屋子?我家阿越都站累了,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风越辞并无倦意,只静静地抚着青牛,未置一词。
姜家家主:“……”
虽然早已从儿子闺女那听闻陛下性情,以及陛下与道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他……还是有点懵。
他们家陛下是个征战狂人啊,按道理来讲,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应该大手一挥,重临九天么?
莫不是陛下单身太久,想要先成个家?
姜家家主在脑补中陷入了沉思——倘若现下去华夏学宫为陛下下聘,会不会被打出来?
第73章 杀机
望川之地一派喜气洋洋, 百家氏族亦纷纷出动, 忙成一团。
唯有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上, 升起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阴冷沉寂得如同万载寒冰。
大殿中有一张虚空而立的圆桌。
戮君坐后方,脸色隐隐泛青黑色, 透着重伤未愈的虚弱之意。鬼君居右位, 周身仍是缭绕不散的黑雾。
元君坐最前方, 白发长须掩面,摸了摸胡子, 似在沉思。
而居左位的隐君最是奇怪,观其身形是个年轻男子,脸上却带着一张白皮面具, 面具上画了张温和笑脸, 他垂手轻轻敲着桌面,瞧不出半分情绪。
戮君最没耐心, 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姜帝死了那么多年,那个姜桓怎么可能是姜帝?有没有可能是他学了姜帝的功夫来冒充的?”
鬼君道:“蠢货!我认得他。”
戮君闻言,没好气地道:“我敬你是我师父, 但你能不能少骂几句?”
四君中, 其他三君皆是自己修行入得道境, 唯有戮君是后来得鬼君相助,这才得以成为四君之一。
戮君心知肚明,鬼君也是为了确保自己在殿中地位,才会如此扶持他, 但他领了这份情,无论何事,都会与鬼君站在同一处,就连姜桓那险些要了性命的一刀,都毫不犹豫地替鬼君挡了。
鬼君道:“蠢货!”
元君道:“好了,别吵了。姜帝召集百家是为了什么,我们心里都有数。你们有何想法,且都讲一讲吧。”
戮君捂着后背道:“他强得不是人,我看他一个能打我们四个,还有什么办法!”
鬼君冷声道:“请天道,听天意。”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看了过来。
四君殿承天而立,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外界看他们行事横行无忌,有时根本毫无道理可言,殊不知他们所作所为,是真的在听从天命。
可以这么讲,四君殿是天道在世间的象征,而四君则是天道的代言人,或者说是……棋子。
隐君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不语。
元君道:“可以。若无意见,便请天道。”
四人一起抬手置于中央,掌心各出现四分之一圆坠,将之一一相接,合成整圆,而后圆坠浮空飘起,发出淡淡的光芒。
上空有光束直直洒在圆桌上,桌上凭空出现了一支羽箭与一只钟罩。
而后有字迹慢慢显现。
“杀——”鬼君一字一句念道:“风、越、辞!”
其他三人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光芒消失,圆坠四散落回手中,戮君倏地拍案而起,道:“是不是搞错了?要杀的不应该是姜帝么?为什么要杀清徽?”
隐君敲桌的手顿住,元君盯着羽箭与钟罩,呼吸加重,目光沉沉。
鬼君冷眼扫过他们:“怎么,都不愿意动手么?你们真该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一个个像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一样!”
戮君道:“为什么要杀他?”
鬼君嘲讽道:“是不是要再请天道帮你问一问?蠢货!你们若是下不了手,我来便是!”
她伸手拿住了羽箭与钟罩。
元君道:“等等!”
戮君直接按住她的手,面色纠结不定,道:“不行……不能杀清徽!要杀便杀姜帝!”
鬼君挥开他的手:“猪脑子!你想不明白么?我告诉你,比起姜帝,魔王才是一切的幕后推手。我不清楚风越辞到底是谁,但他一定与魔王有所关联,而今四魔相继现世,天意是让我们阻止魔王归来啊!蠢货!”
元君与隐君同时伸手去拿羽箭,却被鬼君抢了先,鬼君冷冷道:“怕你们临阵不忍,我亲自来!”
隐君垂手,仿佛是无所谓,元君缓缓道:“若你出错,该当如何?”
鬼君道:“我自会接受惩罚!”
大殿中重新归于沉寂。
一只纸鹤飞过千山万水,来到望川姜家。
风越辞正坐在亭中抚琴,白衣青衫,雪绒披肩,广袖漾起道道云莲似的波纹,琴声动听,人亦美极。
青牛在花丛边,迈着蹄子,跟随琴声一晃一晃地扑着灵蝶。
姜桓就躺在树上饮酒,看一眼美人,饮一口酒,再潇洒不过了。
纸鹤飞过城墙,慢悠悠地落在了风越辞手上。
——“清徽啊,多日在外,为师甚是想念,眼下有急事寻你,收到传信,速回学宫!速回学宫!速回学宫!”
“什么事情这么急?还讲了三遍,”姜桓跳下树,走过来道:“难不成华夏学宫又遇上麻烦了?这种事不是一直由老苏管的么,难得看见校长传信啊。”
纸鹤消散,风越辞微微摇头,道:“不知。”
这时,姜之梦忽然从门外探出脑袋,眨眨眼睛道:“我听琴声停了。陛下,道君,我可以进来吗?”
姜桓道:“过来吧,正好问问你,华夏学宫最近有出什么事么?”
姜之梦笑着跑来道:“学宫挺好的呀,没听说出事了。哎对了,我来是告知陛下,百家诸人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爹爹跟兄长这几日忙得腾不出手,才叫我跑了一趟。”
姜桓道:“都来齐了吗?”
姜之梦道:“大多都来了,有的远些还在路上,就是叶家,那个,您懂得……”
姜叶两家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谁也不可能去对方家里。
何况叶家出了名的清高孤傲,从前不搭理四君殿,眼下也不会搭理姜帝,除非魔王归来,否则叶家对谁都一个态度。
看到叶云起那个样子,姜桓哪还能不了解叶家人什么德行,随意道:“叶家人就别管了,回头我跟阿越还要去他们家参加重陵海宴。你算下,离姜家最远的过来要几天?”
姜之梦扒着手指算了算,道:“灵船过来,最多也就半月啊。”
姜桓道:“行,你去跟他们讲,三天后,我再见他们。”
姜之梦小鸡啄米式点头,又看了看风越辞,小声道:“陛下,还有一个事……”
姜桓一只手搭在风越辞肩上,示意她讲。
姜之梦往后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才敢红着脸喊道:“爹爹问您什么时候去华夏学宫下聘啊,聘礼我们都帮您备着了!”
姜桓:“……”
风越辞抬了抬眼,目光淡若烟云。
姜之梦心底发虚,干笑一声,慌忙抱着头溜走了。
风越辞道:“聘礼?”
姜桓从他身后抱住他肩膀,笑弯了腰,夸赞道:“不错不错,老姜真是个聪明人,我总算知道这小丫头的机灵劲是跟谁学的了。”
风越辞轻轻推开他,起身出了亭子,淡淡道:“书上有言,聘礼是为男方送与女方,作订亲之用。”
姜桓听他认真纠正,笑得更厉害了,走过去亲他一下,似笑非笑地调戏道:“阿越要是愿意,嫁妆也可以的,我无所谓啊。”
风越辞静静地望着他。
姜桓又亲了亲他脸颊,道:“姜家备的那点就算了,我曾亲手为你打造了一座九重天阙,作为聘礼应该还看得过去。”
风越辞道:“无需这些。”
姜桓道:“那阿越要什么?我都为你寻来,都给你。”
风越辞回道:“望庭就很好。”
姜桓怔了怔,笑意从眼中漫延,整个人都好似泡在糖水里,甜得美滋滋的,“阿越是觉得我比什么都好吗?”
风越辞颔首道:“嗯。”
姜桓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笑道:“那我把自己送给你,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成亲是普通人的说法。
对修行之人来讲,成亲便是结为道侣,从此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倘若有朝一日厌了倦了,也无法轻易分开,但凡道侣相离,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