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脚边,卢卡的尸体已经被卷入火中,半边身子燃着火另外半边变得焦黑。
“我们走!”
宁杭拉起孟以丹往外跑,但喻席林伸手把孟以丹拉了回去。
他到底想怎么样?
火势迫在眉睫,宁杭来不及质问,趁他被伊万缠上,再次拉起孟以丹。
“等等,”她没有动,“我们两个加一起也不可能打得过伊万,如果文森特死了,我们两个也没可能活下来。去帮他!”
“不!跑,我们只需要跑!”宁杭说。
孟以丹咬咬牙,甩开了宁杭去帮喻席林。
宁杭还站在原地,他谁也不想帮,而且深信喻席林肯定早有打算,可是也不想丢下孟以丹自己先跑。
就在这会儿,喻席林已经解决了伊万。他挨了好几拳,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胸口被匕首反手划伤,但是给了伊万两下,一下刺进他肩膀,一下划破了他肚子,成功地把他绊进火堆。伊万此时的叫喊比跑错了方向困在火焰中的苏珊更为凄厉。
孟以丹就在这时赶了过去,见他结束战斗,转身往回跑。喻席林赶了上去,一把捞起身体年纪仅是他一半的小女孩,随手扔进了火里。
等到孟以丹的惨叫被火焰吞噬,宁杭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不不不不!
喻席林走过来了。这次他没有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转身就跑,他要离整个恶魔能多远就多远。
火焰连成了一片,宁杭的面前没有路了。
喻席林踉跄着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近。宁杭屏住呼吸,一步踏进火中。
小腿处立刻传来炽热的疼痛,骨头快要整根融化了。
喻席林在他身后喊了些什么,他没有听到。他只有余力不断地给自己灌输想法,向前走,向前走。
他在火中举步维艰,只剩下生存的本能,甚至连喻席林已经走到了他身后都毫无察觉。
他们都在火里,喻席林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肩膀。
只要把他拽倒,口鼻倒在火里,都不用费心数上十秒,他就再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但是喻席林没有。
近乎杀光了所有兄弟姐妹的文森特,一手揪住了弟弟伍迪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腋下,生生将他摔出火堆。他栽到楼梯上,鼻子磕出了一道血痕,嘴角也破了,但是他安全了。
“上去!”喻席林在火中吼道。
宁杭没有思维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只有生命本能任人摆布的肉块。
他用血肉模糊的双腿走上了楼梯,走到了弗瑞斯特先生的身边。
弗瑞斯特先生还皱着眉,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看看文森特再看看伍迪,不明白他最优秀的儿子为什么救一个没有用的废物,甚至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你很好,很幸运。幸运也是一种本事。”弗瑞斯特先生敷衍地说。
宁杭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双腿痒得厉害,不可逆转的烧伤正在开始愈合,这些火似乎不会真正伤到他。
他在二楼看烧得焦黑的四具躯体,看喻席林支撑着不肯倒下。火舌舔上了他的后脑,他昂着头颅,望着宁杭大喊:“别怕,我不会死,我不会死,保护好你自己!记住,保护好自己!”
火烧到了他的喉咙,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宁杭的眼泪怔忡而下,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面颊不断地流淌。他张大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直到火中跪着的焦尸轰然倒下,他才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不!”
弗瑞斯特先生吓了一跳,却没有对他说一句重话,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拍拍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一向最乖巧听话的伍迪抬起了一双噙着泪而冰冷彻骨的眼睛,他伸手扭住弗瑞斯特先生的手臂,蹲下身用头顶他的腹部,就这样直接将他送下了二楼。
弗瑞斯特先生临死前想起了一句谚语:吠犬不咬人。
那些守卫们同他之前一样,等到惨叫声快停止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宁杭坐在二楼走廊边,抱着双腿痛哭,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光变淡。
他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耳边只有自己的哭声。
泪水湿透了枕巾和被头,沿着颧骨灌进了耳朵,他终于猛然惊醒。
窗外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第17章 FW-Action-1
上午八点的阳光清爽而富有朝气,世界正是最蓬勃的时候。
宁杭洗了一个澡,坐在窗边一口气连续不断地叹了半分钟。
手腕上什么伤都没有,周围也没有烧焦的味道。古堡、丛林、神秘的诅咒,转瞬之间就离他远远的了。
维度缝隙,他在网上查不到任何相关的内容。
这些陈腐诡谲的事情在阳光下越发不真实,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这就是一场梦,一场稍微有点逻辑的梦?
从口袋里翻出喻席林的名片,一个数一个数输入完,他对着那串号码犹豫起来。现实中他和喻席林不算熟,贸然打电话不太好,而且开口那句“喻总”让他也不舒服。他需要先试探一下,看看他的表情,不能让他提前有准备。
于是他给孟以丹打了个电话,没通。
正巧他的经纪人张曼来消息通知他准备进组,他连忙打过去,打听孟以丹的事。
吓得张曼连忙劝他:“小宁,你可想仔细,现在哪也没到哪,不能想着谈恋爱啊。”
“不是,曼姐,您想多了。我就是想问她点事,电话打不通,我先问问她经纪人。”宁杭解释说。
孟以丹的经纪人是位有十多年从业经验的老人儿,一听清他是谁,声音立刻变得不咸不淡。
“小孟啊,她出国了,有交流活动,有事等她回来再说吧。”说完就挂了。
宁杭不在意,他知道孟以丹没死就松了口气。
那么说来说去,这只是他的噩梦吗?
不可能,那些梦境太真实了。
纠结的宁杭在床上翻滚三周,然后吃过早餐,在健身房狂跑两小时,直到小腿发酸。休息间里,他叉开腿坐在长凳上休息,脖子上挂着毛巾,猛灌运动饮料。
出过汗,生活似乎又真实了。
他垂着头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要不预约个心理医生看看?算了,别去管那些了,最近圈里没什么猛料,他很可能成为炮灰。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鞋,惊得他赶紧收腿,赶忙道歉,一抬头才发现,居然是喻席林!
“喻总,您也……”
“在这”两字没说出口就被他咽了下去。
当初张曼为他安排来这个健身房,就是因为打听到喻席林是这里的会员,存了让他们熟悉一下的心思。这事宁杭也知道,他虽然不愿意上赶着别人,但也懂得些生存之道,就没说什么。
但这会儿要他装出一副惊喜偶遇的样子,他还真做不到。
喻席林显然看破了他们这些小经纪人小演员的心思,嘴边的笑容带点嘲讽,也不说破,道声谢迈了过去。
宁杭一下子坐也不是练也不是,满脑子全是尴尬,根本想不起来问他维度缝隙的事。他磨蹭了好一会儿,喻席林衣服都换完了,他才说:“喻总,我先走了。”
喻席林点了点头。
宁杭冲完澡,喻席林已经不在休息室了。他大松口气,飞快收拾东西打算拎包走人,又发现运动毛巾落在跑步机上了。
他在内心哀叹,我不要了行吗?
可还是溜边儿进了训练区,小心翼翼地寻找喻席林的身影方便躲避,却不想人家正在他之前用过的跑步机上慢跑,他那条可怜的毛巾被好好地叠起来放在了旁边。
宁杭原地给自己打气:他虽然是金主,但金主也是人,是个普通人,他不吃人,不用怕他。
他要求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又酝酿了一会儿才过去拿起毛巾,解释道:“谢谢,是我落下的。”
喻席林带着耳机,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走来个人,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侧头5" 多维过客0 ">首页 7 页, 看宁杭手里拿着遗失物,他立刻明白了过来,摘下半边耳机,对他说:“哦,剧组见。”
宁杭下意识地回答:“好的,剧组见。”
等出了健身房,被九月温爽的风一吹,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跟组的意思吗?
这个喻席林,处处都显示出“要玩真的”的架势。宁杭边觉得人家努力是对的,边在心里轻蔑哼笑。
晚上回公寓收拾东西,想想躺在卡里的十万,都有点不太心疼房租了。再熟悉一遍剧本,早早睡了,第二天开开心心举行开机仪式,然后就得到通知,剧本又变了。
又变了?他的心理建设已经从讨喜的六阿哥,变成了身残志坚的女主弟弟,现在又搞成什么样了?
“秦望?这谁,不是水初阳了?”宁杭问。
分发剧本的场记解释说:“就是换了个名字。情节也有点小改动,电子版已经给您发过去了。”
等到下午,他才听说,原来这次的女一易舒兰说她五行怕水,就和编剧、导演商量,导演本来就觉得这次的女主名字听上去很幼稚,大力支持,于是改了主角名字。
现在的故事大致是:前朝皇妃及幼女被秦尚书收留,又生下一子秦望,十年后秦尚书获罪被抄家。姐姐秦希充官妓,半路跳水自杀,实则泅水逃跑。弟弟秦望押进宫中净身,被赐给瑞王当书童。八年后,秦希改名何夕返回京城,成为宫廷画师,借此重查当年秦尚书一案,没想到牵扯出前朝旧事以及自己的身世。
感情主线是欢喜冤家,男主是太子的同胞弟弟雍王,男二是处心积虑想得到女主的怀王。至于宁杭演的这个弟弟,顶多算男四。因为秦尚书案的幕后黑手、一心想女主死的瑞王才是男三,而且人家还是这部剧的制片人。
没错,就是喻席林。
制片人同时担任演员的不多,这种亲自下场厮杀的架势让组里的一众青年演员都有点战战兢兢。
开机仪式后就离开的女一易舒兰傍晚时姗姗返回,她先和男一陈杰舟直接用剧里的称呼亲亲热热地打了个招呼,转头一手揽过宁杭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弟弟,这里有姐姐罩你,别怕哈。”
易舒兰是现在当红小花旦,丁点大的小事动辄热搜登顶。宁杭再淡定,也架不住她呵气如兰地调笑,顿时涨红一张脸。
好在来不及他自作多情,人家已经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向他身后的喻总招手了。
众人跟着易舒兰迎了出去,只有站在斜后方的葛新泽冷冷地哼一声,抱着手臂,一步也不挪。
竟然有人看喻席林不顺眼?
宁杭啧啧称奇,忍不住稍稍侧过脸打量,立刻就收到了对方警告的眼神。
“别停在这啊,往前走。”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帮他解了围。
陈杰舟带着他走出几步,才笑着说:“那是咱们的男二葛新泽,带资源进组,背后的金主不输给喻氏,所以谁也不服。别跟他一般见识,也别惹事。”
宁杭还沉浸在WB粉丝四千万的当红小鲜肉一主动帮他解围的震惊中,没有余力处理他刚才讲的事,只是下意识地说:“好的,舟哥。”
陈杰舟点了点头,大步迎上去,熟稔地和喻席林打着招呼。
宁杭不远不近地跟着,后知后觉地琢磨陈杰舟跟他说的事。
以往他演个小角色也就在剧组呆几天,长了也就两三周,这次任务重,看来至少要个把月,他是得小心些。
他本打算晚上回到宾馆再理理这次剧组里谁是谁,结果洗完澡后在床上歇会儿,就一觉睡到了转天清早。
群戏靠前,第一天拍的是皇后生辰,主演都在,而且就在这场生辰宴上,女主秦希遇上了十年未曾见面的弟弟秦望。
女演员化完妆,导演已经给一部分人说过戏了,七点半终于开机。
帝后伉俪清晨,皇后有两个儿子,一是养子二皇子瑞王,一是嫡子五皇子雍王,两子俱是人中龙凤,亦得皇帝宠爱。皇后生辰,他们二人半年前就开始准备。
瑞王从內侍秦望手中接过匣子,亲自双手奉上,那里面是两颗夜明珠。
若单单是夜明珠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那两颗翠绿色的萤石上细细地雕着凤纹祥云。稍微掩上匣子,就能看到茸光下栩栩如生的凤凰。
这雕刻极其细致,纤维毕现,想必费时费力,皇后连说了三声好,爱不释手。
在他之后的雍王压力不是一般大,但他泰然自若,笑着走到皇帝皇后身侧,笑嘻嘻地说了半天话,满是幼子备受宠爱的自信。等将皇后逗笑,他才拍拍手,送上他的宝贝。
他要献的是一幅画,更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在他的召引下,何夕袅袅婷婷地走进水榭,在众人或探究或新奇地打量下低低地福了下去。
唯有站在瑞王身后的秦望神情巨震,猛地低下了头。
雍王高声问:“方才母后已展笑颜,你可看到了。”
“民女看到了。”
“那你可以开始作画了吗?”
“只等殿下吩咐。”
“好。”
皇帝已猜到几分,但跟着不明就里的皇后看他安排。
雍王令人将画具摆到一旁,请何夕作画,又请上歌舞,退回自己的座位。
何夕第一次面圣却丝毫不怕,此时她还不能确定眼前这一家子是不是她的灭门仇人。她竭力忍住不暴露出自己目光中的打量,总是先悄悄看看别的人,再去观察皇后。
不经意间,她看到了正在瑞王耳边说话的秦望。
何夕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拼命回想幼年时依偎着她叫她“姐姐”的小男孩。
他还活着吗?他怎么在这?
她握紧了手中的画笔,仿佛那是一柄能冲破一切、解救弟弟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