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河鲜少见到佛门修者,偶尔历险碰到,也未觉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有听说过有些世界里全是佛门或是神道修者的,灵犀界中的道修与魔修鬼修之争相比他们的信仰之争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晏确探头望了望,面上已经是愁云密布:“这些是镇魔宗的僧人,怕是因为这里是佛塔便将佛塔据为己有了,打也打不过啊……”
穆星河听着,眼珠子转了转在想有什么可利用的,晏确却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了!”
他说着盘着腿,捞起地面的灰尘,口中念念有声,冗长的咒语过后他呼出一口气,烟尘之中一只蚱蜢从他手中蹦跶,晏确低喝一声:“去!”
蚱蜢跳出,奔往佛塔。
穆星河自己也会一些化形之法,却少见他不能解析原理的步骤,蚱蜢身上的真气微乎其微,若不是穆星河有心搜寻,根本不会发现。
他看着蚱蜢越来越远,赶紧拉着晏确问究竟是个什么术法原理。晏确挠了挠头,道:“老早之前瞎弄的,我师父特别看不上我这么散漫,差点打我几棍子。”
“现在你不也是用得欢。”穆星河接口道。
“师父早管不着我啦,”晏确眼神一黯,“他冲击金丹失败,如今半死不活而已。”
穆星河“啊”了一声,晏确已经自己转过脸去,看着佛塔的方向,说道:“我的小绿已经到达了,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佛塔之中无人,坏消息是小绿进了就没了,说明里面另有一重风险。”
穆星河点头:“他们既然在门前而不入,自然是里面另有乾坤。”
沈岫一直不发一言,任他们作为与计划,此刻却忽然开口:“他们就准备可以进入了。”
在他开口的时候,佛塔周边开始闪动着微弱的金光,空气也微妙地变得扭曲起来。
穆星河顿时站直,道:“算了不想了,我先带你们进去。”他朝两人眨眨眼睛,对着晏确愕然的目光微笑道:“这一手我玩得特别溜。你们等着。”
在众僧的咒语念诵之中,佛塔之门缓缓开启。
看不清门后的景象,只能见一片不断震荡的混沌之色。可当他们要踏入佛塔之时,穆星河也同时露出头来,与他一齐出来的却是一片泪雨,一个身姿娉婷的红衣女子。僧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红衣女子抬手降下一片业火,烈火焚下之处,他们便开始陷入一阵眩晕之中。
穆星河却是反应迅速,呼喊同伴过来,就要趁机进入门中,然而此时却有一僧大喝道:“何人如此?!”
穆星河愕然望去,发觉竟有人在凤凰火的控制下依然能保持神识清明,又瞬间反应过来,此地宝物众多,自然有人有幸得到一些令自己保持神思清醒的法宝的,是他行动太过仓促,无法思虑周全。
僧人一声大喝,气浪涌成一头金狮,带着沛然之力,向他们扑咬而去!
然而此刻却是晏确挡在他的面前手结法印,画出了一只巨大的青蛙来,青蛙张口吐出无数小青蛙,金狮撞在青蛙身上,两者双双消失,地面上却是蛙声一片。
场面十分滑稽,晏确神情却是万分严肃:“快走!”
穆星河拉着沈岫应声而入,晏确也急急赶来,最后赶紧将门关上,一头冷汗,气喘不止。
沈岫抬眼望了望而今形势,看向穆星河,出声道:“来,我教你法阵。”
穆星河事实上心情并不如晏确焦急,在他感受到沈岫的暗示之后心中已有几种应对不同形势的方案,未必万无一失,但绝对不会束手无策。而今沈岫主动开口,他更是心中镇定。
晏确几乎是有些惊疑的看了他们一眼——穆星河知道别人看来来到这里由一个生手布之前不会的法阵的确很是荒谬,只是如今也无心解释,好在晏确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动作却未停歇,在寻找可以挡住别人的机关——他们进了佛塔,外面的人早晚会醒来,若无应对之法,对旁人而言,这也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
门已经开始震颤。
这道门上有些术法禁制,但因为僧人们原先便破解过了,如今也未形成太多阻碍,他们纷纷醒来,自是要对闯入者发起强攻!
晏确好不容易因为药物而红润一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他咬咬牙驱动术法,想要抵御来自外边的攻势,但不说能不能抵挡住,就算能够抵御,他也是被牵制在这门前,毫无作用。
但他依然在。
他愿意为这他看上去荒谬的事情坚持,因为他们是同伴!
穆星河蹲在地上,测算屋内灵气走向及法阵可生效距离,摸出刻刀,抬首笑道:“大佬是不是早知道了?”
“我知道你学东西很快,”沈岫不置可否,“听好了。”
穆星河依言从之,他并没有辜负沈岫的期待,法阵虽有些复杂,却一笔一划刻得极为流畅,他听到晏确越发急促的呼吸,能知晓他抵御得尤为不易,但是手下依然没有半点停滞,也不见一点焦急。
他的真气徐徐渡入,能感觉到自己真气如同水流填充着法阵的河道,也能感觉到晏确的真气如同暴风雨中的帆船摇摆不定,他屏住呼吸,待到法阵光芒大盛、真气包裹住摇摇欲坠的门的时候,外面的动静都停歇了,而晏确脱力地瘫倒在地,面色煞白。
穆星河朝他伸出手:“辛苦你了。”
“哪有什么辛不辛苦,”晏确面色很糟糕,一头一脸都是汗水,可是笑容在这样狼狈的面容上却显现出几分难能可贵的真挚来,“毕竟我们是同伴。”
这时候他们才有余暇细看此地内部陈设,内堂空阔,中有金色大佛垂目而望,庄严肃穆。四面却是一些巨大的钟,悬挂于盛放的金莲之下。
穆星河将晏确拉起来,自己凝视着地面的法阵:“幻影、金刚力,是一个幻境封闭法阵。”
“借用一些此地力量而已。”沈岫答道。
晏确盯了法阵一会,忽地问道:“高手为何不亲自动手?这法阵看来真气要求也不高……”
穆星河原以为沈岫不会回答,没想到沈岫却是看了口,应道:“懒得。”
晏确只当他是好面子,笑了笑没有再说,而因为沈岫懒得而需要动手的穆星河却不甚在意,瞧着自己的法阵点点头:“我觉得我现学现卖做得还挺完美的。想当初我也现学现卖了一个法阵,你当时就瞧不起我,居然也不提醒我!”
他说那个当初是在梅庭雪那儿,他模仿了一个斩仙阵,想要困住沈岫片刻,不想沈岫却是早早发现,一直不出声看他施为,到最后却是悠悠然摆脱了他的阵法,吓得他立时逃窜。
“没有瞧不起,”沈岫约莫也是想起来了,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其实想想当年的自己,他也觉得有些好笑,穆星河莫名脚步轻快了些,见门前已然无碍,便往殿内探去。
说废城是满地黄金,穆星河是相信的。就那个大佛前的灯台,都是一样不错的法宝,可以驱散一些声波,防止侵扰。晏确先行去探,也是收获良多。但当穆星河触碰那尊大佛之时,殿内忽然钟声齐鸣,声音恢弘远大,节奏隐然,自成曲调,穆星河后退一步,提起灯台欲要提防,钟声却又戛然而止,仿佛无事发生。
穆星河复又触碰,却再无反应。
虽然无事,穆星河终究是体察到了几分诡异,与晏确对视一眼,晏确明白意思,思忖片刻,开口道:“还在楼上。”
“上楼。”穆星河瞬时决定。
几人踏上台阶,一切都风平浪静,但越是如此,穆星河心中不祥之感就越重。第二层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陈设,佛前供着的是一切不错的炼器材料,大佛变成了三尊,其余物品只有些细节差异,两人搜刮一番后,穆星河尝试性触碰中间佛像,殿内又是一阵声响。
这次却是竹管之音,靡切繁盛。
穆星河尝试分析这些音调所代表的意味,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个猜测。因此当晏确踏上台阶时,他赶忙出声喊道:“不对!?7" 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0 ">首页99 页, ?br /> 但已经迟了,当晏确的脚步落下之时,那台阶忽然开始崩塌——
穆星河足下一空,低头望去只见地板开始下陷,而后地面开始升腾无数的火焰,烈焰将地面烧得通红、甚至融化成岩浆,烈火熊熊生长,仿若有生命一般,一寸更比一寸高!
火海!
即便是没有直面火焰,此间的炎热之意已经几乎要将人烧灼起来,更何况他们所处的地面正在不断崩毁,立足之地越来越少,再如此下去,唯一的结局就是落入火海,融成焦尸!
晏确知道是自己方才不慎闯的祸,反应也很快,扯出一张符篆,念念有声,符篆一出,一个巨大的石像忽然出现在火海之中,向他们走来。
穆星河心下一松,这样的石像可以载他们暂时度过危机,且不会为大火所扰,他也可以使用其他术法使周边环境对石像影响降至最低。然而恰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石像却瞬间四散,只余下一片符纸在火海中迅速化成灰烬。
穆星河察觉不妙,却是召出雪女来试探,同时术法凝成一片岩块,补足那不断塌陷的土地。然而不过片刻,雪女与岩块都同时消失。
术法无用,地面又几乎无法站立,仿佛只能身赴火海!
“此处蹊跷,”沈岫看了一眼,“有绝对的规则。”
他说得简单,但穆星河瞬间便理解到他的意思——这些火海是超越了一般术法、幻境规则的存在,因此以术法手段不可抵御,只能服从它的规则。
可服从规则等于在此处送命!
就在这片刻之内,他们最后一片立足之地已经塌陷!
失重的感觉随着灼热的烈火而来!
第223章 高手和大佬
与此同时, 却见沈岫袖袂一展, 手中一本卷轴飞出, 卷轴以金做边,象牙碾碎又聚合起来变成卷轴之底,看着绝非凡物。穆星河本以为这个法宝是用于给他们落脚之地的, 然而卷轴一触碰火焰登时炸裂开来,四散无踪!
卷轴毁坏带起一阵巨大的气浪,由下而上冲击而来, 几乎将人们掀翻。
而力量震荡的余波之中,那些火海竟然伴随着震荡而被不断消解,待到穆星河回过神来,他已经重新站在台阶面前, 而晏确依然保持着踏步的姿势。
穆星河想了一会, 明白过来:“是法宝自毁?”
穆星河是见过法宝自毁的,最初是花想容自毁法宝给予他们不受伤害的护盾,以及后来他碰到的一些同伴与对手身上,法宝自毁会在一瞬间爆发出超越本身的力量,发挥不可思议的效用。
而沈岫是以力量的对撞,强行消除幻境的力量。
沈岫点了点头, 好以整暇地整理着方才沾上的余灰:“是。”
“那一定很贵吧……”穆星河感叹道。
“所以没有下一次了。”沈岫淡淡道。
晏确把脚收回来, 低头愧道:“我的错。”而后他又很快振作起来,说道:“此处有术法禁制, 而方才我们所接受到的唯一不同讯息在于声音。”
穆星河便拿手肘撑着他肩膀,把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是这样, 我想想……该怎么走。”
他陷入回忆之中,手指在不自觉敲动,而后迅速抬起头来。他离开晏确的身体,踏上第二个台阶,说道:“方才的幻境为火,火能生土,土为宫声,五音之始。”
他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两人,他所站立的位置殊无变化,说明了他推论的正确。
他眯起眼来,微笑道:“而在第一层之中,第一声为宫,第二声是……羽。羽为水声,土生金而金生水,需要跨过一个台阶。”他说着便抬腿上去,站稳,足下台阶平坦而坚固,看不出曾经蕴藏着那样的凶险。
“不是侥幸,”他笑容明亮,有些意气飞扬的模样:“我猜对了,跟我来。”
待到踏上第三层,晏确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问道:“为什么是第一层的声音而不是第二层?”
穆星河早等着有人问他这些,可惜平日里沈岫不会问,他破解完谜题只能自言自语分析,如今有人配合,自然是滔滔不绝:“你先前说的没有错,这里唯一的线索是声音。第一层我听到了声音,第一层的乐器是钟,调式端正,没有变音,是标准的五音。但是我没有太多疑虑,因为这很符合乐器的特点,但第二层的乐器是竹管之声,乐音有变,却依然工整严谨,我便试图开始破解五音的规律。从第一层到第二层之中,我们未有任何阻碍,那这一次或许就会出现问题,问题的提示就在乐声之中。在你踏上台阶前我在犹豫,因我不知道自己那套计数方法是否能找到真正的提示,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拉住你,但那个火海幻境终于给了我一个更确切的方法,于是我得到了答案。”
晏确懊恼地挠了挠头:“哎,我师父以前叫我学些乐器修身养性,我都装模作样几下然后就溜了……”
穆星河得意一笑:“其实我也不怎么懂,不过是记性好一些而已。”
三人继续向前,因为找到了规律,他们的行进显得意外顺利,即使会有沙弥、僧侣、佛像的幻影攻击,凶险也不及方才。之后的楼层放着的分别是佛法书籍、药物、武器、外甲、配饰等,越往上所见越为珍贵,待到上到八层,已是外面遍地难寻的天材地宝。
穆星河虽然搜集宝物毫不手软,但心中依然有几分提防——不可能那么顺利叫他们就这样达到目的,定然还有别的凶险在最后一层上。那么最后的凶险是否有所提示?他想不起来是否意味着错过了?
最高层中没有乐器,也不见佛像,空荡荡一片,只有一个铁匣子,被放置在中间蒲团之上。晏确抚摸着戒指,神色有罕见的严肃,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