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看见温途站在后头的第一反应是:应该带他去剪刘海了,都搭在眼皮上了。
“你爸说什么?”温途在室内也穿得厚厚的,就像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季节,所以要穿得厚一些寄予冬天一些尊重。他费力地从怀里掏出准时,挠挠它的脑袋后抬起头,同它一起盯着方迟。
方迟看着那一大一小相似极了的眼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问我回不回去过年。”
话音落下,温途皱皱眉,神情上带上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不要脸。”
是挺不要脸的。方迟乐了一声。
自从上次“微博爆料”的事件发生后,方迟和方在东就彻底断了联系——那事儿八成是方早干的,那丧心病狂的东西为了折腾方迟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仿佛折腾方迟的心态是他枯燥无趣生活中唯一的乐子。
那一家人不会善罢甘休,方迟自然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想到他们能如此坦然毫不做作,就好像微博上的事儿都与他们无关。
“那你回去么?”温途问他。
“哪有空啊?”方迟笑了笑,“不是说好先把奶奶送回老家,再去你家请罪么?你妈好不容易接受我们了,还不得回去让她打一顿啊?”
“我妈不会打你。”温途吸吸鼻子,“最多不理你了。”
“嗯,我尽力让咱妈搭理搭理我。”方迟的手指又在窗户上勾出几道弧线才收回手,握了握发凉的指尖,“先进训练室吧。”
“嗯。”温途应下来,抱着准时进了训练室。
这世上并非事事都有个缘由。
方在东和左婷一开始就不想要二胎,等发现怀孕的时候又太晚,加上爷爷奶奶说生下来他们养,左婷才生下来方迟并把他丢在爷爷奶奶家,等方迟该上初中了,他们才把他接回来。方迟甚至是在爷爷死了那一年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这事儿,才知道父母并不是忙,没空去奶奶家看他,而是压根儿不想要他。
从小就不在一起,方迟对父母没什么感情,却也没什么恨意,方在东和左婷不爱搭理他,方早对他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弟弟怀有敌意,方迟便不爱在家里待着。
一开始就没有的亲情,到最后也是不曾有的,直到欲望的无底洞被无意间打开,已经在外打起职业联赛的方迟才开始和家里的联系频繁了些。
现在细想起来,方早第一次说方在东生病了的时候的谎言简直漏洞百出,可方迟还是把所有的钱都打了回去,后来他发现他们是在骗他时,气愤过、和那一家子人争吵过、想尽办法断绝关系过,最后都以方迟莫名其妙的圣母病得了个‘和谐’收场。
方迟的圣母病是真的很莫名其妙,温途现在也这么觉得,但莫名其妙的人实在太多了,他顾不上其他人,而眼前这位的症状也好了许多,至少今年世界赛和夏季赛的奖金都自个儿存下了。
“奶奶要搬回去还是回去过个年?”温途坐在电脑前,轻声问道。
“回去过个年,老家那些婶婶婆婆的都爱串门儿,她回去热闹几天,到时候和我一块儿回来。”方迟握着手机订车票,忽然抬高声音问,“易繁,一起回去不?”
“不了!”易繁喊了一声,“我过两天再回去,你先去吧!”喊完又悄声嘀咕了句:“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哟,家都不回了,今年够野啊。”方迟说着,订下了三张回家的车票,随后扭头,视线扫过温途怀里的准时,落在了温途脸上,几秒后他忍不住咂咂嘴,“改天剪个头发吧,你不嫌遮眼啊。”
“啊。”温途晃了晃脑袋,“还行。”
方迟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没说话。
没过多久俱乐部里放了假,方迟和温途收拾好行李前往出租屋,把奶奶接上一块儿回了家。
街道上已经挂起了彩灯和红彤彤的灯笼,家家户户商店门口也贴了对联,大街小巷都能听到那首过年时百放不厌的金曲,一路伴着歌声和人群的吵闹声,三个人到了老家。
村子里户户都贴了福字窗花,方迟和温途依旧是按照老规矩,把奶奶送到邻居家,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走之前把家具都盖了防尘布,此时只需要把窗户擦擦,再把床单被褥换下来后丢进洗衣机,如果有空再把柜子里的碗拿出来洗一洗就更好了,但更重要的还是开窗通风。
两个人合作起来要比头次来打扫时快了许多,半小时左右就收拾好了全部的东西。方迟接了盆水来把桌椅都擦了擦,温途就蹲在?8" 辅助超级凶17" > 上一页 20 页, 员吒菖磷印?br /> 又过了十几分钟,屋子里才彻底干净了,两个人把窗户和房门都打开通风。温途把盆里的水端到厕所倒掉后回来,发现方迟正坐在奶奶房间的床头,看着什么东西。
“你不是换床单么?”温途凑过去,扫了一眼方迟手里的小本子,那是奶奶的户口本,“你要干什么?”
“我在想,要不然分户吧。”方迟说着,手指不自觉用了力,把纸张捏得皱起浅浅一个边,“看到这玩意儿突然就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不分户呢?”
温途看着方迟的手,忽然伸手握住方迟的手,手指从指间插进去,紧紧扣住:“嗯,分么?”
方迟一愣,随后把户口本放到床头柜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温途:“你得换个问法,你这么一问差点儿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温途抿抿唇:“分户么?”
“分户吧,”方迟说,“早就该消停了。”
温途盯着他看了会儿,张开双手道:“要我抱抱你么?”
方迟笑了,他唇角勾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眉目间是好笑无奈又恰到好处的温情,抬手捏捏温途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七十二章 番外2
其实方迟琢磨分户这事儿挺久了,真要说出来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还好温途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没有和奶奶说起这件事,俩人在奶奶家住了两天后改了原本要去温途家的计划,买了张前往方在东的家的车票,打算把分户的事儿解决了。
买票的时候温途就站在后面大厅里,方迟买完票一转头就看不见人了,他还以为是自己转头的方式不对,扭头又转了一次,确定下来温途不在大厅之后他摸出手机,打算给自个儿不知道游走到哪的辅助打个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温途举着两串糖葫芦从大厅另一边入口跑进来,递给方迟一串,又把自己的围巾往下压了压才咬了第一口:“我看见易繁了。”
“嗯?”方迟愣了愣,“你就为了躲他跑外面买糖葫芦去了?现在特工工作挺保密啊?”
温途翻了个白眼:“他和秦宇一起的。”
方迟又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骂了句:“完蛋玩意儿,难怪不和我一起回来。”
“他们在一起了啊?”温途眨眨眼睛,压低声音问他。
“不知道啊,没和我说过。”方迟伸手拍了拍温途的肩,“儿子长大了都有小秘密的。”
“嗯。”温途严肃道,“叛逆期,打一顿。”
方迟乐了好一会儿,和温途在候车室吃完糖葫芦之后时间刚好,俩人上了车,各自戴好耳机,肩靠着肩陷入了短暂休闲的时光。
等到了市里,天空又一次落下了大雪。温途在车上把围巾戴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最后把口罩和帽子都戴上了才跟着方迟下了车,方迟看他裹得就露了双眼睛在外面就忍不住笑:“要不再给您买个眼罩带着呗。”
温途眯了眯眼睛,伸手把有些遮眼的刘海拨开,没搭理他。
“讲道理啊,你们那儿的人看见雪不是应该很兴奋么?”方迟拿着手机喊了辆车,“你怎么这么淡定呢?”
“太冷了。”温途皱皱眉,声音被蒙在口罩里沉闷地传过来,“兴奋不起来。”
“我在你身边你都兴奋不起来?”方迟看他跟个粽子似的,的确也不怎么兴奋得起来,“年纪轻轻的,不行啊。”
温途清清嗓子,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方迟正觉得奇怪,余光便瞥见了旁边站这个阿姨,正惊讶地看着他。
方迟冲阿姨笑了笑,反手把温途拉到自己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不一会儿出租车开过来,方迟确认了下车牌号后便带着温途上了车。真的踏上了回去的路,温途倒是紧张了起来,方迟在他旁边轻声哼着歌儿,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显得温途那点儿紧张格外突兀。
“你……”温途拉下口罩,小声问,“打算怎么说?”
“用嘴说啊。”方迟看他一眼,“不然我们潜伏一下,半夜去把户口偷出来。”
“要吵一架吧。”温途说。
“嗯,但是我不想和方在东他们吵。”方迟说完,看见温途满脸‘你圣母心又泛滥了?’的表情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温途胖了些之后他总爱捏捏他的脸,“我下定决心了要和他们断了,吵什么都没意义。拿了户口本走人就行。”
“他们不给怎么办?”温途说着,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
“是啊,怎么办?说不定他们还要打我一顿呢,怎么办啊。”方迟往后靠了靠,“吓死我了,好怕啊。”
温途沉默了会儿,悄悄冲方迟竖了竖中指。
“我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和方早说了这事儿了。”方迟在座椅上靠了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他说他帮我拿出来。”
“啊。”温途看了他两眼,忍住了嘴边那句为什么。
方迟像是看透了他想问什么,顿了会儿才说:“他恨我,我走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就像方迟是在爷爷死了那年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一样,方早也是在那年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方迟出生的时候他正在外地念书,巧的是那年暑假他因为打工,没有回家——两个人细看之下眉眼都有七八分相似,这让从小被父母宠大的方早十分恐惧——即将有一个人要来争抢他所得到的爱了。
尽管方在东和左婷压根儿不爱搭理方迟,但该有的教育和生活还是会负责,这让方早十分不满,他无法忍受父母把目光放到别的孩子身上,哪怕一眼。
或许方早一开始能得知弟弟的存在的话,两个人的关系会十分不一样。但那仅仅是或许。
方早的固执和仇视给方迟添了不少麻烦,连带着方在东和左婷都听了他的话,信了方早对方迟那些糟糕的评论。
方迟语调平缓说出方早的神经病发展史,脸上没什么表情。温途这次连应答的声音都没有了,他往方迟那边挪了挪,肩膀和方迟的抵在一起后才不动了,方迟勾了勾嘴角,扭头望着窗外,不再动作了。
方迟和方早约在家外小区的一家咖啡店里,温途之前和方早打过一架,这阵儿不想挑起更多的矛盾,便坐在了后面的沙发上。方迟坐在沙发上等着方早,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门口的风铃发出一串脆响,方早还穿着西装三件套,手里拿着公文包,刚下班的样子。
“弄完那些手续以后把户口放在小区门卫室就行了,”方早进来坐下,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户口,放在桌上,“我不想再看见你。”
“嗯。”方迟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没有急着伸手去拿户口。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很明显激怒了方早,他用力捏紧了公文包的两边,眼底的怒意几乎要迸发出来:“你终于想起来要滚了?”
“这话说得,就跟我一直赖着似的。”方迟说,“如果能选择投胎的地儿,你以为我能和你成兄弟?”
“兄弟?”方早嗤笑了一声。
“还能是姐妹啊?”方迟也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方迟,这个家没有你半点儿的地方,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家里!等爸妈死了以后你也别想分到任何财产,你——”方早狠话还没放完,猛地一顿,有些震惊地看着方迟的身后。
方迟正纳闷他怎么不说了,抬起头,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后头温途正探了半个脑袋出来,眨着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方早。
那认真劲儿,方迟没憋住笑出了声。
“哥哥好。”温途趴在沙发靠背上,拉下口罩,以一种平常打比赛指挥时都不曾有过的语速说道,“人是没办法选择出生的,不然你也不能出生在这儿,转世为一台固执的印钞机多快乐。也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三句不离钱,需要钱去把下面那玩意儿黄金镶钻是怎么的?”
温途说完,从沙发上跳下来,绕到方迟这边,拿起桌上的户口,另一只手牵起方迟,望着方早认真道:“过两天给你烧点儿元宝,半夜记得来找我俩促膝长谈。”
说完,不等方早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拽着方迟出了咖啡店。
方迟一路都在笑,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俩人都走出去一截了,他还在笑,笑得温途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直接走就行了,听他说什么废话。”
“他经常这样吼我,我都习惯了,心里没啥波动。”方迟说完,想了想,“但是我得让你帮我反击反击,显摆一下我对象骂人有多牛逼。”
温途快速骂了句脏话,把口罩拉好,他还没想好说什么,方迟便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大街上的,方迟那一下嘬得格外响亮,有几个小姑娘惊讶地看过来,脸上挂着善意的笑。温途愣了会儿,琢磨起了什么时候把方迟打一顿。
“走走走,先吃顿饭去。”方迟心情好像特别好,语调都是上扬的,尾音带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温途看着他的笑容,稍稍握紧的拳头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