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彭彧说,“我尽快带人赶过去, 你们都小心一点,如果对方不是人,你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管怎么样先保护好自己。”
对方答应下来,两人很快结束通话,彭彧抓着手机轻轻出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到处给我找事做,想好好在家窝一个冬天都不行。”
李一泽瞧他一眼:“你也可以不管。”
彭彧竖起一根手指,似乎又想说什么正气爆棚的言论,可话还没出口,徐丙突然插话进来,他脸色有些难看,好像在紧张什么:“你们刚刚说……穿山甲?”
“对啊,”彭彧看向他,“虽然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但早就已经极危了——有什么问题?”
“不,我不是说这个,”徐丙咽了口唾沫,“说起来我大师兄已经很久没跟我们联系过了……”
“……啥?”彭彧完全没懂他是怎么一秒钟从“穿山甲”跳到“大师兄”的,一头雾水地瞧着他,却没等到下文,正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回想起这货以前说过他两位师兄都是妖,黄乙是只黄鼠狼,那大师兄……
他跟李一泽对视一眼,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异口同声说:“你大师兄原形是穿山甲?”
徐丙连连点头:“他姓单,名甲,虽然已经三十多年没回过师门了,但每年都会跟我们联系三四次,偶尔给我和二师兄寄点东西过来,但是……今年很不对劲,他上一次联系我们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很快就要到明年新年了,他却再没有传来过消息。”
彭彧有些难以置信:“你该不会怀疑……走私的那批穿山甲里有他?可走私是从境外走私进来,你大师兄不是在国内吗,不可能吧?而且你对他这么没信心吗,既然是大师兄,可能弱到随随便便能被人类抓住?”
“他在我们师兄弟三个里修为最高,可……可毕竟是妖,人类对付妖有太多方法了。”徐丙居然紧张到手心冒汗,“而且他太久没回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每次寄东西的地点都不一样,有好几次确实非常接近边境,所以……”
他说着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彭彧的胳膊:“老板,大师兄是为数不多的中华穿山甲了,他们这个种族修炼成妖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又极度濒危,成精的概率更低,如果他真的出了事……”
“你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彭彧拍了拍他的手背,“虽然我挂名在协会也不干什么事,不过到底是协会成员,而且这事又是我的人反馈过来的,还可能跟你大师兄有关……这么多理由加起来,看样子我这趟远门是出定了。”
他说着看向李一泽,对方会给他一个不太情愿的眼神,可到底是没有拒绝,只把视线微微地落下去:“刚才从电话里听,感觉这次走私规模不小,干这种差事光凭胆量和运气是不行的,还得靠实力。这么大的数量能够完美地偏过海关,我觉得她猜得很对,一定有什么人在其中动了手脚,而要想对活体动物施障眼法,这个难度并不小,至少刚入门的初学者是绝对做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这人可能还挺厉害。”彭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缓慢地点点头,拿指节扣着自己的膝盖,眼神冷了下来,“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百妖宴那事还没解决,这又来个走私的,老子当年费那么大劲抢回的太平安定,就让他们这么糟践?”
他说着站起身,在客栈里前后找了一圈:“斗途,斗途呢?你徒弟有难你管不管?天庭职员就要为三界和平身先士卒啊,这波要是搞定,你明年的年终奖都稳了。”
“那个,”潜岳伸手指了指门外,“他好像在黄乙那里。”
彭彧出门抓人,刚走到黄乙的算命摊子前,就看到斗途搬个小板凳在那里坐着,一点没个仙人样——之前的松鼠姑娘正化了人形找黄乙看手相,斗途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好像被502粘死了,揭都揭不下来。
“奇怪,”彭彧喃喃自语,“现在修仙都不修无情道,改修有情道了?不让自个儿徒弟结婚生孩子,自己倒先破了戒。”
他直接上前给了对方的板凳腿一脚,非常不客气地说:“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斗途被他踹翻了板凳,差点滚到地上去,赶紧说了声抱歉溜之大吉,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爱豆你干嘛,我仙风道骨的形象都被你一脚踹没了。”
彭彧心说你还有什么仙风道骨的形象,对自己也太没个ac数了,他板脸背手,表情严肃:“现在不是你讨论人生大事的时候,你徒弟可能受到不法分子伤害,你作为师父是不是该去解救他?”
“什么人生大事?你想什么呢?”斗途狐疑地看向他,“我是觉得她有点像我以前救过的一只松鼠——我徒弟又怎么了?我徒弟不都好好在这儿待着呢吗?”
“你大徒弟。”
斗途听到“大徒弟”三个字,突然就卡了壳,张嘴却说不出话,随即他神色黯淡下来:“他啊……他都快跟我断绝师徒关系了……”
徐丙一听还以为他不想管这事,立马急了,正要说话,彭彧却一抬手打断他:“快断绝了,那就是还没断绝,我不管你们师徒有什么恩怨情仇,人命……不,妖命关天的时候,你可别想临阵脱逃。”
“没有,”斗途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我以前确实坑了他太多次,没脸面对他……”
徐丙惊得睁大了眼:“师父,你居然难得有自知之明了!”
“唉,”斗途竟也没反驳,自顾自地说,“我这个徒儿跟我的时间最长,当年我也才刚刚飞升,入了仙籍就觉得自己牛逼得不行,偶然一次机会看到一个同事带着徒弟去办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一边打怪一边教徒弟还能游刃有余,觉得非常拉风。”
他说着耸了耸肩:“我就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当时对自己几斤几两完全没数,修为没够格,先把徒弟给收了——那会儿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穿山甲,我看他有点灵性,顺手一点化,从此以后他就跟着我了。”
“结果没过多久,我就接了一个超高难度的任务,当时自视甚高觉得肯定没问题,谁知道那大妖皮那么厚,我的攻击打在它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任务没完成还差点被啃个半死,单甲拿自己的鳞甲帮我当了一击,我才逃出来。”
徐丙眼神怪异地看向他,内心某个已经不高大伟岸的形象彻底崩坏,碎得拼都拼不起来了,他语气很奇怪地说:“师父,你黑历史都黑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勇气收徒?”
“唉,”斗途再次叹气,“收徒上瘾啊……说到底还是你大师兄太老实,你看你二师兄就没怎么被我坑过,他太机灵了,打架之前要先算一番凶吉,要是显示凶,绝对跑得比我还快。”
徐丙:“……”
彭彧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到黄乙的那天,他逃跑的速度确实是挺快的。
彭老板并不想吐槽自己到底遇上了一窝怎么样的奇葩,也对这个杂牌仙人不抱什么期望了,感慨着仙界吃枣药丸,揭过这个话题:“我找朱黎叫支援算了,毕竟南方都是他们的地盘。”
电话还没拨出去,李一泽先说:“既然是他们的负责范围,你直接把事情甩给他们不就行了,用得着亲自出马吗?”
彭彧早就看出他不想去,朝他一眨眼,赶紧说了两句好话:“他们鸟鼻子不灵,闻不出哪里藏着违禁物品,还是得你来。”
李一泽拿“很灵”的鼻子回了他一声“哼”,别过脸去不吭声了。
朱黎可能是时时刻刻捧着手机等彭彧的电话,刚拨出去就被他秒接,听筒里传来一个无比兴奋的声音:“彭彧!你收到我的书了吗?”
“呃……”彭彧刚想说正事就被他“截胡”,只好尴尬一笑,“收到了,刚签收的快递,我……一会儿就看。”
朱黎:“你可以和常泽一起看。”
李一泽从电话里明明白白地听见了这句,忍不住“啧”一声,就要抢过彭彧的手机跟这只鸟好好对质一下,彭彧赶紧躲到一边去:“啊这个回头再说,现在有件要紧事,我们需要你们的支援。”
他把走私的事情跟朱黎一讲,对方立马答应下来:“没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到,我派一百个族人去支援你们。”
“……不用那么多,”彭彧忙说,“我们就是先去打探一下情况,你派三五个来就行了,太多了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可以,那等你到了,我亲自去迎你。”
彭彧有点无奈,心说你刚在某龙那里拉满仇恨,还要亲自来接,这不是擎等着打架呢吗,可看他热情高涨的样子,实在没忍心泼他冷水,只好去劝自家龙。
谁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李一泽先不屑地挑起下巴:“我们龙向来知道轻重缓急,一码归一码,不至于公私不分,毕竟——以后还得共谋‘鳞羽二族和谐发展大业’呢不是吗。”
翻译成人话就是——本龙现在先不跟你计较,等事情完了咱再好好“理论理论”。
彭彧干巴巴地说:“我记得以前你有一回把朱黎按进水里,还说‘从此以后恩怨两清’……”
“我说过吗?”李一泽凉飕飕地戳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点点头,“可能是说过吧,不过那都是两千年前的事了,我又没说期限,何况两清以后还能从零开始重新积累。我们龙族都解除了领地内的羽族封禁,允许他们随意从天空经过,他们一句感谢话没说,每次飞过还要留下点‘礼品’,不知道我们龙都是爱干净的吗?”
彭彧干笑:“如果不是妖的话……普通鸟类貌似是控制不了排泄的……”
李一泽:“哦。”
彭彧挠了挠额头,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可能要刺激得某龙扒出羽族更多“恶行”,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先替朱黎默哀三秒。
太惨了,这就叫“鸟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身为羽族的王,只能替管不住自己屁股的小鸟们背这口黑锅了。
两人各自占据沙发一边,同时沉默下来,没有继续对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进行深入探讨,彭彧正在合计哪天过去比较好,忽然看见斗途在那边和徐丙嘀嘀咕咕,不知鼓捣什么,徐丙一脸不信任地问:“师父,你确定那玩意真的有用吗,我拿它联系过你好多次,你从来没回过我啊。”
“那是我故意没理你,”斗途似乎无意中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快快,快点帮我找找,我明明记得我带过来了。”
徐丙并没有听话,反而露出一个委屈得要哭的表情:“师父,我现在真的后悔拜你为师。”
“知道了知道了,你两个师兄也这么想。”斗途在自己的包裹里翻了一遍也没找到要找的东西,顿时有点急了,冲到彭彧面前,“爱豆,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千里传音’?”
彭彧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就是一个海螺,是个仙器,名字叫‘千里传音’,”斗途说,“前两天还在的,我要用它联系我大徒弟,结果突然找不到了。”
“千里传音?”李一泽好像知道这个东西,神情变得有点奇怪,“那是鲛人族的特产,怎么在你们手里?还变成了仙器?”
斗途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上面发的,我自己一个,又给我三个徒弟讨了三个,这东西仙界好像很常见啊,我同事们都有。”
李一泽狐疑地瞧着他,好像没瞧出什么破绽,只好暂且放过这个话题:“大概是什么样子的海螺?”
“就是最常见的那种,”斗途说着叫过徐丙来,“徒儿,你那只千里传音还在吗,拿出来给他看一下。”
徐丙非常不情愿地伸手往领口里一掏,掏出一根红色的细绳子,绳子上就拴着一只海螺,他把海螺递给李一泽:“给,师父那枚要比这个稍大一点,但差不多就长这个样。”
“唔,”李一泽捏着那枚海螺看了看,“没见过,你确定是丢在客栈里了?”
“绝对的,我前天还看到它了,”斗途语气非常肯定,“是不是被贪玩的小妖拿走了?徒儿,你去帮我上楼问问。”
“不去,”徐丙居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楼上那么多妖,我一间一间敲要敲到什么时候去?你自己弄丢的,要去自己去。”
斗途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好像完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竟是曾经唯他马首是瞻的三徒弟,一时间愣在原地,好像难以承受这个打击。
李一泽倒不关心海螺是不是真的被拿走了,反而对它的作用产生了好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东西怎么用?”
“放在耳边就好了,”斗途说,“我那只是‘母海螺’,其他三只是‘子海螺’,母子之间可以单线联络,子子之间不行,对着海螺说话,语音最多可以保存一个星期,如果没被接收,就会自行消失。”
李一泽真的把海螺放在耳边听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半信半疑地抬起头:“似乎并不如直接打电话好用。”
“打电话不是还得交话费吗……”斗途声音有点虚,“我的手机是天庭发的,他们三个也就黄乙有,联系客户专用。”
李一泽很快对海螺失去了兴趣,把东西还给徐丙:“我帮你们问问。”
他闭上眼睛,嘴唇微动,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在场的每个人却莫名听到耳边有人在问:“有看到一个海螺吗?如果有,请尽快送到一楼来。”
徐丙惊讶地问:“这是……什么妖法?”
斗途一愣之后露出非常羡慕的表情:“龙族的传音术,不光能传音,还能自动翻译成各种语言,覆盖范围内所有的妖都能听懂。”
徐丙举起手里的海螺:“那咱们这个岂不是在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