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装过冰块的杯子外壁一片冰凉,祝鸪手心温度骤降,寒意传遍全身。
瑞恩摇头,表示自己这里没有更多资料了。
祝鸪上楼,推开林鸽的房门。
他才离开没一会儿,噩梦又找上林鸽,他浑身冷汗,猝然睁眼从床上坐起,在门外透进的灯光中摸索着从枕头下翻出纸和笔。
半晌,林鸽停下笔,才发现祝鸪一直静静杵在门口看着他。
“写完了?”
林鸽放下纸笔,沉默良久,应了声:“嗯。”
祝鸪走进来,半坐在榻榻米边,低声问:“我可以看吗?”
“我……”林鸽握住祝鸪的手,发现这次他的手居然比自己还要冰,怔了片刻。
“我不喜欢自己记的那些东西,所以不想让你看。”
噩梦、阴影、沉重的回忆,他每一次记录下那些致郁的文字,都在撕开自己的伤疤,他有时怀疑自己与噩梦缠斗过久,也成了噩梦。
平淡生活的喜悲他感受不到,糖果是苦是甜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那就不看吧。”祝鸪帮他把纸笔塞回枕头底下,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鸽心里长久未动的弦忽然一紧,伸手抱住他,声音很轻:“你别生气。”
祝鸪没说话,轻轻咬他耳朵。
祝鸪曾经嘴炮说要办了他,但从没主动做过任何亲密举动。
林鸽一怔,捉住了那只解他衣扣的笨手,把祝鸪双手制住,不让他乱动。
“没领证,是吧?”祝鸪抢在他之前开了口“林鸽,你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给不了任何人将来吗?”
以前他知道拥有的一切迟早会被他自己一手推翻,所以不敢许诺,也拒绝任何亲密举动。
现在他孑然一身,只剩下之前攒下的积蓄,就更不敢了。
没房睡山洞那句话,其实他是对自己说的。
祝鸪有和睦的家庭,还有花町小屋,林鸽不希望自己反而成为他生活中唯一一道阴影。
在家暴丑闻东窗事发之后,他就封笔了。之前的作品他都收藏着,只是从来没翻开看过,虽然外界对他的书评价很高,但他早就厌倦了记录苦痛的笔,也厌恶写出噩梦的自己。
沉沦了这么久,忽然遇上这么一个人,林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向你道歉。”祝鸪低垂着羽睫,声音压得很轻“之前我说的太轻松了,我没想过有很多人连平凡地长大都做不到,但我说……只想过平淡的生活也是真的,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就足够了,你不用那么辛苦。”
“你的事我听说了。”
林鸽放开了祝鸪的手:“听说了……什么?”
“你的……”祝鸪8" 花町小屋事件薄0 ">首页10 页, 不想揭他伤疤,话到嘴边换了一句“你的婚约。”
“你居然背着我和别人订过婚。”
林鸽听到这,就大概清楚祝鸪都知道些什么了,也看出来他是在假装吃醋想盖过这件事。
“鸪鸪。”林鸽这么一叫,祝鸪额头条件反射地冒起一根青筋,他从小最怕听他妈这样喊自己这个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的小名。
看他炸毛,林鸽声音里忍不住带了点笑意:“有没有人劝过你,找对象要找家庭和睦,父母恩爱的。原生家庭和童年阴影是人一生难以摆脱的桎梏,不缺爱的孩子才懂得怎么爱别人。”
“看出来了。”祝鸪说“你就一点都不懂,只知道撩完就跑。”
林鸽一怔。
“那又怎样?我懂不就好了?”祝鸪一摊手“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原生家庭不和睦的多了去了,谁还谈恋爱?”
“就算……就算那阴影真的一直跟着你,也不是你的错。”祝鸪抱住他“别责怪自己。”
林鸽沉默良久,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老板,你那个任务清单呢?”
“在这。”祝鸪从兜里摸出任务清单“怎么了?”
“还剩多少?”
林鸽气息有些沉重,祝鸪大概猜到他在忍耐什么,伸手拨他扣子:“非要等到领证吗?”
“嗯……嘶。”
林鸽应到一半,衬衣被祝鸪直接撕开了,他一手绕着腹肌摸到腰间,探身吻上去。
“领什么证,以前同性婚姻没通过的时候人上哪领证?”祝鸪轻轻咬了一下林鸽的下唇,把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少废话,老子忍你很久了。”
林鸽呼吸陡然急促,制住他乱动的手,吻着他压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抱歉断网来晚辽……
☆、冒牌货
第二天一早,洛因看着一桌精致的早餐,再看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地站在桌前的林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问:“你,你做的?”
“嗯。”林鸽从桌上多夹了一个蛋放进盘子里,准备上楼,阿鹉和苍木也正好从楼上走下来。
苍木看见林鸽,再看看桌上的早餐,咳嗽了一声:“那个,昨天你房间动静有点大。”
洛因一听就明白了,恍然道:“难怪今天鸪老板没下来做饭。”
林鸽倒是不介意,垂眸轻笑了声:“你们当着我随便说,千万别调侃老板。”
他会炸毛的。
几人心照不宣地“咳”了两声,纷纷表示理解。
林鸽端着托盘回了房间。
祝鸪躺在榻榻米上,昨天被汗浸湿的黑发散乱在枕边,睫毛长得不像话,衬得他睡着的样子格外安静。
林鸽把托盘放到桌上,坐在椅子上搭着腿,一手支着下颌端详自己恋人的睡相。
他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睡得很安稳,从来不翻身,也不乱动。两人睡着的时候林鸽抱着他,醒来手臂都压麻了,发现他还在自己怀里。
祝鸪一睁眼就看见对面那人痴汉似地盯着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刚准备起身,就被一阵剧痛扯回去。
祝鸪闭了闭眼,不睁开了。
林鸽笑着过去扶他:“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祝鸪甩开他手,用被子蒙住脸。
“昨天是谁主动招惹我的?”林鸽把手放在枕边轻轻敲了两下。
祝鸪不理他,好像准备就这么用被子闷着羞愤自尽。
就在这时,洛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鸪老板,不好了,楼下掐起来啦。”
祝鸪猛地掀开被子。
子雪来找荒岛,正好撞见他在和小楠聊天,内容非常暧昧,气得当场给了荒岛一巴掌。
小楠一时分辨不出这是个什么情况,吓得小脸煞白,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祝鸪下楼时林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子雪知道自己被荒岛欺骗,拿起水杯浇了他个透心凉,拎起包就走。
只剩下小楠还有些不敢相信,垂着脑袋,眼神从严严实实盖着额头的刘海缝里望过去:“你真的答应过要娶她?”
“没有,是她自作多……”
荒岛解释到一半,林鸽“砰”地一声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桌上,再缓缓移开手。
祝鸪居高临下望过去时,看见咖啡上浮的图案是一只小豹子,脚步一顿,想起昨晚林鸽在他耳边呢喃的话,脸色微红。
林鸽本来叫他不用下来,事情他来处理,但祝鸪放心不下,就出来了。
这会儿看见子雪已经走了,只剩下荒岛和小楠。荒岛本来就心里有鬼,被林鸽刚刚那一下震住了,而小楠已经完全没心思关注其他,只有林鸽发现祝鸪在楼梯上,他摇摇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祝鸪脸一红,默默缩回了房间。
他解决完桌上的早饭,林鸽也刚处理好上楼。
“怎么样?”
林鸽抱起祝鸪,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看见他浑身泛起薄红,才满意地不再逗他。
有林鸽在旁边看着,荒岛不敢再糊弄小楠,两人对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捋清了。
原来小楠加了荒岛留给她的联系方式,这姑娘平时话不多,总唯唯诺诺的,失恋了心里憋一肚子委屈也不敢说,荒岛一直耐心开导她。
小楠是单亲家庭,从小父爱缺失,容易被感动,依赖别人,一来二去就喜欢上荒岛。
而荒岛来者不拒,暧昧的态度让小楠误以为他也喜欢自己。这姑娘默默地为荒岛做了不少事,不仅买下了预约,还送了他不少礼物。
“这……”祝鸪一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让荒岛把东西都退给人家,还好预约费用我扣下了,到时候一起还回去。”
林鸽没吭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袋。
“这是什么?”祝鸪接过来一看,里面有照片、文件和一个移动硬盘。
“我这段时间收集的,荒岛冒充清池的证据。”
祝鸪一怔:“他是冒牌货?”
“嗯。”林鸽附在他耳边说“不过,这些证据还不够。”
“你怎么知道的?”
林鸽轻笑:“他冒充我,我怎么会不知道?”
祝鸪感觉自己大脑停转了,好半晌,才恢复一线清明。
他看的那本书,是林鸽根据自己母亲的经历撰写的。
“你……”祝鸪右手下意识抓紧了林鸽腰间的衣服,被他带着往下探,才被滚水烫了似地缩回来。
祝鸪一时又恼又乱,急得想跑,刚站起身,一个不稳又摔回了林鸽身上。
林鸽弯着眼睛问:“我什么?”
“你……”祝鸪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写挺好的。”
林鸽从桌上的书里抽出那本小本子,低笑着翻开:“我也觉得挺好的。”
说完,附在祝鸪耳边:“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祝鸪一眼瞥见那本子上的内容,脸都要烧起来了,赶紧制止了这个流氓不要脸的行为。
当晚夜谈时间,祝鸪把荒岛单独叫到一边谈。
林鸽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其他人也围坐在桌边,时不时看一眼那头的情况。
他们听不见祝鸪和荒岛说了什么,洛因忍不住小声八卦:“你们说,荒岛这么做图什么啊?”
除了林鸽和祝鸪,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荒岛是假冒的。
阿鹉附和:“是啊,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光一个小舒我都应付不过来了,他怎么做到一口气撩那么多个的?”
“他还有个表格专门记名字资料的,估计也是怕自己搞混了。”
苍木叼着烟,微微眯着眼吐出一个烟圈,故作深沉:“这种人多的是,有天然渣的,也有被渣过,自己也成了渣的。还有人专门开了一门课,教人怎么骗年轻姑娘。低端点的骗钱,最可怕就是这种不缺钱的,衣冠楚楚还体贴多金,让你走在路上都以为天上掉馅饼了。”
荒岛就是后者。
祝鸪和他谈了一会儿,发现他简直不可理喻,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自己的火气没把他揪起来揍:“你他妈吃饱了撑的是吧?”
荒岛破罐子破摔,已经懒得再维持端方君子的表象,表示自己就是喜欢看姑娘为他失去理智,完全受他掌控。
祝鸪想起林鸽叮嘱他暂时不要让荒岛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声音平静:“为什么?”
荒岛看祝鸪这幅气急败坏又拿他毫无办法的样子,仿佛受到了某种取悦,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大方地和他分享过去:“三年前,我女朋友给我戴了个帽子。”
“当时我全部心思都在她身上,只要她开口,就是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给她。结果呢?她劈腿了一个又矮又丑的……”说到这,荒岛不忿地捏紧了杯子。
“所以呢?这跟你渣别人有什么关系?”祝鸪简直要被他神奇的脑回路气炸了“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把她追回来再甩了?”
另一边,洛因问苍木:“你好像很有经验啊老哥。”
苍木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以前我也被渣过,了解一些。”
在座各位都是有故事的老哥,情感经历一片白纸的洛因默默噤了声。
阿鹉问:“那你不会也学过那什么……什么课吧?”
“差一点,当时实在气不过。”苍木捏了捏拳头“后来一想,其他姑娘是无辜的,我就回去把那个插足的男的揍了一顿……关了半个月。”
洛因奇了:“你还把人家关起来啦?”
“不是,我自己,看守所蹲了半个月。”
林鸽轻笑了声,放下杯子,去接谈完的祝鸪。
“无药可救。”回到房间后,祝鸪灌了一大杯冰水“我把他辞了。”
他一想到荒岛的目标是利用花町小屋客流搜罗的,心里就一阵发寒,而且他用的还是清池这个身份,冒充的是林鸽。
林鸽原本留下荒岛,就是想看看这个男人冒充自己做些什么,顺便收集证据。
祝鸪气消了,才想起来这茬,声音低了些:“我把他赶走,你是不是没法告他了?”
“嗯。”林鸽应了声,手悄悄揽住他“老板是不是该补偿我?”
“滚。”
一听林鸽那语气,祝鸪就知道他是在逗自己。
第二天,小舒陪着小楠找上门时,祝鸪把讨回来的礼物和钱都退还给她们,才从小舒那里听说,小楠的钱居然都是借来的。
☆、圣诞节
荒岛离开花町小屋后,店内生意急转直下,好在原本的老顾客群体并未流失,每天仍有稳定收入。
这天是平安夜,林鸽一大早批发回来一箱苹果,慰问除阿鹉以外的单身员工们,剩下的留给他们接待客人时赠送。
接着就拐走老板出去约会了。
花花世界进入冬天,入目一片茫茫白雪,建筑物也多换上了暖红墨绿的圣诞色调,有些屋檐上的烟囱口挂着袜子。
林鸽穿着驼色的风衣外套,颈边随意搭着一条宽围巾,兜里揣着祝鸪戴黑色半指手套的手。
“松开。”祝鸪不自在地把手往外抽,奈何林鸽和他十指相扣,锁得特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