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玄幻仙侠]——BY:温三

作者:温三  录入:08-30

  隋云旨在原先的那座山头与不下五个妖起过争斗,他虽看上去狼狈,但能在连续的攻击下活下来,必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想必那些藏起来的妖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这座山上的妖还没见识过隋云旨的本事,他们只嗅到了散卸的妖气和血腥味,知道这里有个奄奄一息的妖可以吞下去,便都闻风而来。
  阿箬只顾着与寒熄说话,没太在意隋云旨的死活,那木屋之后无人看守,山体迅速倾没了木屋后的小院,阿箬想也没想便比了个结印将结界扔过去,护住了隋云旨养伤的小木屋。
  污泥混着石木一并滑下,阿箬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风雨,紧接着又被护在了结界之中。
  她朝寒熄看去,寒熄脸色寻常,只是见她脸上与发上落了些雨珠,抬起手帮她擦了一下。
  “云峥呢?”阿箬以为,云峥会在木屋中看着隋云旨。
  海东青飞在半空中,焦急地朝那泥流中扑过去,又在阿箬问出这句话后飞到了半山腰的断节处,一双锐利的隼眸盯着山脚下。
  阿箬转身,几乎要跨出山边,然后她看见了云峥。
  云峥落在了山下靠近水岸的地方,那里没有不死花,却遍布不死花的花瓣,粉海中一席翠山色的衣裳尤其显眼,他立在花海之中正因山上出现了变故抬头看来。
  水岸下一块巨大的影子慢慢游动,生活在光明山中出不去的大鱼晃动了鱼尾,拨起一阵浪花,将不死花打在了山壁上。
  一道妖鸣从身后响起,阿箬顾不上云峥,只要他安全就行了,她转身继续面对那只藏在泥下的妖。只见粗壮的根茎藤蔓顺着土下钻出,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包裹住了阿箬护住木屋的结界。
  世间的妖千姿百态,血腥味越重的妖,身上的杀戮也就越多。
  若叫阿箬对付一个还好说,但显然今日来的不止一个。
  藤蔓才出,又有火团从山石后头滚了下来,一只鸟如朱雀展翼,在骤雨中化作了一尊凤凰黑影,阿箬顿时知道这两个妖是一伙儿的。
  凤栖梧桐,鸟妖倚树,这是只玄鸟,主火,而那藤蔓树根则主木,他们的目标应当是隋云旨,却在见到阿箬的一瞬间也朝她扑了过来。
  阿箬的身上有仙气,寒熄身上的仙气就更多了。
  阿箬顾不上那么多,她双手合十再展开,掌心飞出的赤色降妖咒文化作了一张火符,于骤雨中燃烧,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她念着咒语,将符咒推出,红光刹那化作千万根线往那藤蔓上缠绕上去,红线黏上的瞬间,藤蔓便被大火燃烧了起来。
  她只有这一招,还是早年从旁人那里学来的杀妖必死招数,只要是妖,见了都怕。
  眼见着藤蔓燃起了大火,被结界护住的木屋里也有妖气溢出,阿箬听到了嘈杂声中的一道尖叫,是隋云旨的声音。
  她心下一沉,忘了隋云旨也怕这符咒。
  阿箬蹙眉,有结界护着,隋云旨自然不会死,可……他娘是死在这符咒之下的。
  秋风峡中古怪,入峡后关于过去的记忆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十年前发生的事隋云旨即便忘了,如今也在阿箬的符咒下一丝不差地回想起来了。隋云旨想到了那夜大雨,城主府中无人却有满地的毒蛇,想起他母亲所住小院中的大火,那是他爹要杀阿箬所燃……还有暴雨中大哭的隋城主与他怀中死状狰狞的英枬。
  早被隋云旨放下的过去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明晰,甚至那些他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一一展露眼前。他注意到那棵被大火燃烧的树洞其实阻挡不了阿箬,他注意到英枬还未彻底死去前跪在阿箬身前的哭诉和恳求,他回想起隋城主对他说,他母亲也是迫不得已……
  可他们都死了。
  那夜他冰冷的剑从背后刺入阿箬的身体,他对阿箬有愧,所以抬不起头去面对她,可她分明是不会死的……她不会死,所以隋城主与英枬不论如何也杀不死她,她不会死,但隋云旨的爹娘却是真真切切地殒命了。
  隋云旨想起他后来像是无根的浮萍,在天际岭中九死一生为阿箬再找了一朵源莲送给她,可她转头就将源莲卖了,她还用鄙夷的眼神望向他,提醒他,他们之间是有仇的。
  是啊……他们是有仇的。
  火光与符文顺着木屋窗外映入了隋云旨的眼中,他的瞳孔震颤,指甲在手心扣出血痕。
  他怎么能忘了,他们之间是有仇的?当年母亲在符文下等死,必是比他痛苦千万倍吧?
  阿箬见猎云焦急,出声安抚道:“别怕,他有我结界护着,死不了。”
  只要再烧一会儿,这树妖就能将藤蔓收回,到时候她便可以把隋云旨从木屋中救出了。
  阿箬咬着下唇,见雨势越来越大,再扔出几张符咒,只听见雨水混着大火的刺拉拉声中,一些窸窣声沿着四面八方响起,丛林草木间,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阿箬一怔,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那坍塌的山体两侧涌出了无数条蛇,大大小小颜色不一,就像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召集了光明山中的所有蛇群一并爬出。那些蛇在雨中纠缠,却又顺着同一个方向,朝她而来。
  阿箬心下狂跳,高声呐喊:“隋云旨!”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迟了。


第95章 青云渡:十
  光明山中混乱, 阿箬忙着对付妖,还要顾忌这些突然出现的蛇群,她喊了一声隋云旨对方没有应声, 心便立刻沉入湖底, 发着闷。
  猎云怕雨水也怕火,看见蛇群后就连能以蛇为食的海东青都不禁惧怕退却,何况曾在这些蛇群上栽过跟头的阿箬。
  见蛇, 难免让她想起曾在隋家城主府里发生的事, 那被无数条蛇包裹的蛇坑中, 寒熄还只是散落在窟中各处的白骨。那是阿箬少有几次遇上麻烦,因为隋城主的手下抓住了她的竹篓,寒熄的骨头被蛇群掩埋, 她又种了毒, 只能忍着疼反抗。
  如今,这些蛇又来了,却是隋云旨召唤而来的。
  阿箬咬着下唇, 几张降妖的符咒扔出去后,结界外覆盖的藤蔓果然收敛了许多, 大火在雨水中燃烧, 将两座木屋上方都照得通红。即便是白日,天也是灰蒙蒙的,茂密的树木坍下一大片, 打乱了林间阵法, 也破了一些结界。
  阿箬又叫了一声隋云旨, 仍旧得不到对方的回答。
  下唇通红, 阿箬眉心紧蹙, 心中忽而起了念头, 疑惑为何云峥还没上来?即便山上落下了许多山石草木,也不至于如此阻碍他的脚步,能和她一起降服虎妖又在秋风峡中住了几百年的人,不该畏惧这两只妖才是。
  秋风峡中,处处透露着古怪,但云峥身上有太多的灵,那些灵几乎组成了他的魂魄,且他的气息干净,加上对方又是她年幼时短暂遇见过的伙伴,故而阿箬不疑有他。
  现下……那些不和谐的地方才慢慢爬上了她的心头。
  为何她才入秋风峡的那一日在船上小憩,会那么清晰地梦见了云峥,对云峥提起的过往,甚至连当天对方身上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也都记得。现下回想,那些记忆真的是她所经历过的吗?有些她记得,但有些她确实忘记了,却被与年幼记忆中相似的画面所覆盖,编织成了另一幅模样,才让她更加相信云峥未曾不安好心。
  如今想来,云峥能与这么多妖在秋风峡中周旋,手上却连一点儿血腥气也没有,未免太干净了些。
  虎妖是阿箬的降妖符咒所杀,他只是用法术封锁了虎妖的心魄避免迷毒四散,那条妖的命算不到云峥的头上。
  那过去呢?
  过去几百年,秋风峡中从来没死过妖吗?隋云旨才来短短几个月,就险些死在了这儿,那些妖又是谁杀的?他如何能在群妖环伺中独善其身,修他的仙道?
  纷杂的思绪冲入阿箬的大脑,可她来不及去思考其背后原因,因为藤蔓离开了结界,沿着地面和群蛇一并朝她过来,而那被玄鸟吐出的火球,也在沙石中滚下,积少成多,越来越大,正朝她面门冲过来。
  护着阿箬的结界,是寒熄所设,阿箬手中的结印不敢散开,她还需护着隋云旨。
  人在脆弱的时候,难免被一些奇异力量趁虚而入,隋云旨是为她入了秋风峡,便不该因她死在这儿。
  火球直冲过来时,阿箬心下一紧,她惯性地伸出一只手去抓寒熄,左手悬空比着结印颤抖,右手却在身侧摸了个空。
  不待她回头去寻人,便察觉到身后传来的一阵风,那风中带着丝丝幽冷的花香,是寒熄身上的味道。
  就在火球撞上结界前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骤雨成水滴或水柱悬于空中,猎云的姿势诡异扭曲,是振臂一挥的动作,那十几团比人还高的火球中心是一团强大的妖气,所以它即便遇上了雨水也不会熄灭,而那些蠕动而来的蛇与藤蔓交错,密密麻麻,漆黑恶心。
  阿箬的呼吸停了一瞬,她双目睁圆,左手维持结印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她不必回头也知道,寒熄就在她的身后。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后方搂住了阿箬的腰,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了阿箬比结印的左手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瞬清醒了起来,眼睛眨了几下才发现,原来不是时间静止,而是被无限放慢。
  风声、雨水、危机,本是一眨眼就到来的事,似乎需要十几个时辰才会冲到她的眼前。
  阿箬看不见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她额心处的金光将那一小块皮肤都照得几乎透明,如玉脂般发着淡淡的光泽。
  寒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的嗓音有些低,好似忍耐着不适,轻声道:“现在你能看清,哪个离你更近了。”
  第一危机是玄鸟的火球,破火球中心凝聚的妖气,火光自然会散开。再是那些钻地而出的藤蔓,寻找到藤蔓的根源处切断,剩下的就是一些干枯的残枝。最后……才是那些被隋云旨的妖气引来的蛇群。
  阿箬无法控制蛇群,但她能控制住意识凌乱的隋云旨。
  此刻,她有充分的时间去一一解决这些事。
  阿箬没想那么多,她松开了左手的结印,双手合十,画出符咒一个个送入了那十几个从各方冲来的火球中,符文燃烧,内火与外火相冲,妖气散去,以极其缓慢的方式迸裂开来。
  她走出了寒熄的结界,于蛇群之中奔跑,青绿的身影往山巅而去,这么长时间才有两个相距极近的水滴融合,那些雨水触碰到她的身上水纹晕开的速度都极慢。
  爬过蛇群,阿箬看到了那两只连在一起的妖。
  玄鸟身形巨大,阿箬画符塞进了它的嘴里,玄鸟爪下所踩的,便是那树妖的根,几张火符燃烧根源,做完这些后,她再回到了木屋。
  双掌互击,清脆的两声响起,结界撤下,阿箬推门而入,便见隋云旨躺在床上,蛇尾因疼痛而扭曲,他张开嘴剧烈地喘息,瞳孔收缩成细线,倒映出窗外的一切。
  他是不动的,阿箬却能看见,那些沿着床幔周围漂浮的灵,每一点淡淡的绿光都散发着如雾气一般的瘴,正是这些扰乱了隋云旨的意识。
  瘴,不可更改记忆,却能放大记忆中的痛点与细节,模糊部分真相,从而转变人的想法。
  清除了那些灵,阿箬才离开木屋,重新设下结界,再朝寒熄跑过去。
  她跑的速度很快,脚下踩着柔软的蛇群,墨绿色的裙摆染了泥污,与半山腰断节处结界内的寒熄不同,他只身立于那里,干净得不染纤尘,身后是朦胧的群山雾霭,还有两株青翠的松。
  阿箬奔向他,像是在奔向她的世界。
  她冲到了寒熄跟前,双臂张开,轻松地撞入了他的怀里,撞得寒熄退了小半步才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扶稳,还柔声安慰:“别急。”
  阿箬气喘吁吁,脸颊薄红,她嗯了一声,朝寒熄笑一笑,再转身面对那些已经被破坏的危机。
  松针上的水珠坠落,刹那暴雨的响声伴随着嘈杂声传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却什么都改变了。
  结界之外,数十个火球悉数迸开,如烟火绽放,一粒粒坠入山下,藤蔓根源燃烧起的大火缠上了玄鸟的羽翼,一声妖鸣尚未发出,玄鸟便将阿箬的符咒吞了下去,腹中燃烧,不过几息便从内到外化作灰烟。
  大火之下,群蛇失控地四窜,顺着结界边缘漫无目的地躲避。
  木屋中的隋云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猛然从床上坐起,就连受伤的那只眼也勉强睁开了,再朝窗外瞧去,淅沥沥的大雨落在结界上。那结界他不陌生,初入天际岭,纷飞的大雪中,他便是跟在那如琉璃罩一般的结界里,跟在了阿箬的身后。
  蛇群散得很快,隋云旨却在这木屋内待不下去,他起身想出去,可双腿还未化形只能扑到地上朝门口游爬而去。
  “隋云旨!”阿箬瞧见了木门后的人影,皱着眉心道:“回去!”
  阿箬一声惊醒了隋云旨,他如今这幅模样,出去也只会给阿箬姑娘添乱。木门只开了一条缝隙,他能在缝隙里见到那青绿身影于暴雨中施展,狂风吹不入她的结界,却有一股风扬起了她的裙摆。
  隋云旨眼中的阿箬在这一刹变得清晰了起来,她身上的每一个泥污雨点都在裙摆飞扬中化成了一股风。而她额前发丝从中被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那里金光夺目,连带着她整个人都从内散发出一层淡金色的光辉。
  心跳加速,隋云旨震颤,那样的阿箬他从未见过,好像在她的身体里,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使出来。而被她护在身后的寒熄,却于这金光中显得朦胧模糊,宛若一股月白云烟,随时都会消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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