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眯起眼睛,原来是一只被锁上了的密码锁。因为锁身的颜色和老妇人的裙子颜色接近,导致她刚才看漏了。
身体传来隐隐的痛楚,绷带开始显露狰狞。
林沫皱眉,密码锁在屏幕另一端,她要怎么操控?从老妇人的衣着和发型来看,这个时代应该并没有声控锁。
但她也没有其他线索,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轻声道:“1234。”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屏幕中老妇人膝盖上的密码锁开始缓缓转动,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调试。
这个“人”能听到林沫的声音,甚至于,能看得到林沫在棺材里的一举一动。
林沫的瞳孔情不自禁地紧缩了一下。
密码锁结束转动,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显然,她胡乱说的四个数字,并不是正确答案。
林沫把思绪从看不见的“人”身上挪开,数字,她现在需要的是四个数字。
因为绷带的挤压,她忍不住大口喘气,这让她稍微好受了一点。但是棺材里的氧气被急剧消耗,空气慢慢变得浑浊起来。
林沫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思考线索。她的记忆力很好,屏幕上的各种细节不断拼凑,很快就在她脑海中形成了一模一样的画面。
“……”
不行,根本没有合适的数字。她连老妇人裙子上的小碎花都大致数了数,能看到的最多只有小几百朵,绝对不会上千。
林沫无奈地睁开眼睛。
林沫,历史系在读大学生,数学,不行。
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她当初绝对不会在高数课上水历史论坛。
后悔也没用,情况更糟糕了,因为缺氧,林沫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陷入休克之中。
“呼,呼——”
林沫大口喘气,头晕、目眩、胸闷、疼痛,各种各样的负面状态接连出现,让她很难集中注意力。
不能放弃。
回忆,线索一定已经出现,只是被她忽略了。
那个老妇人说……直视……听好了……晃动的幕布……
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林沫恍然大悟,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一直遗漏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憋住呼吸,开始仔细聆听。
“刷……刷……”机器转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她的心跳声。
“呼呼……”
细小的杂音被林沫从环境中剥离出来,她一边在心里数,一边盯着屏幕确认。
“5132!”
林沫喊出这串数字,大口喘气。下一瞬,她浑身一松,绷带所带来的死亡阴影不知不觉退去。林沫扭头,看到绷带端头已经被从机器侧面弹出的锋利刀片割成了两段。
“猜对了。”林沫喃喃,十分侥幸。
幸好副本不准备真的出高数题来为难她,只要找到线索,一年级的小朋友也能轻易解出答案。
——答案,就藏在屏幕里,那就是风声。
老妇人在死前提示了观众,要去好好地“听”。屏幕里一直都有细微的风声,只要耐心一点,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这些风声的节奏是非常规律的。
五下,顿,一下,顿,三下,顿,两下,顿,然后不断循环重复。
所以答案就是5132,简简单单的数数题。
林沫缓了缓,等到身体恢复些许力气后,略一挣扎,让两只胳膊得到了解放。
她试着推动头顶的棺材盖,可惜,它好像被钉死了,暂时不能“揭棺而起”。
雪上加霜的是,棺材里的氧气经过刚才的消耗,已经捉襟见肘。具体表现为,林沫又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
林沫把屏幕从支架上拔了出来,勉强充当手电筒。
就着这个不太实用的“手电筒”,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能检查到的棺材内部。重点放在刚才因为视野关系看不到的地方。
“又要解谜吗?”
林沫看着刚才被屏幕挡住的头顶,那里有五个小小的字母转盘。不出意外,出去的关键就在它们身上。
“五个?”
林沫皱眉,试着把转盘上跟指针重叠的部分调整为了“SUSAN”。
“咔哒。”
一个类似于锁扣被打开的声音过后,林沫再去推棺材顶时,发现它变得可以推动了。
林沫松了口气,双手用力,缓缓推开盖子。
空气涌了进来,冷冷的,还带着一股缱绻的花香。
外面很安静,甚至比林沫躺在棺材里时还要安静。
林沫谨慎地取出焱血匕首,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一边推开了棺材盖。
高而明亮的穹顶慢慢展现在她眼前,小天使雕像惟妙惟肖,嬉闹着环绕在犹如巨大星辰一般的水晶吊顶灯旁。
林沫从棺材里坐起来,意识到自己正呆在一间小教堂里。
不远处就是一排排整齐的木质座椅,每一张椅子上都放着一样东西,帽子、手杖、钱包……它们带着鲜明的私人特质,仿佛可以从这些性格各异的物品上看出主人的模样。
棺材被放在一个宽大的大理石台面上,周围布满了纯洁的白玫瑰。
这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葬礼。
林沫顿了顿,转动头颅,看向另一侧。
烛火摇曳,至少有五六米高的巨大神像俯身微笑,静静凝视着脚边的蝼蚁。
作者有话说:
不咕不咕!
第48章 欢葬(2)
神像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林沫觉得自己正在变小, 不断变小,直到变成对方趾间的一粒灰尘。风吹过,她的身体和思维一同湮灭。
林沫闭了闭眼, 从恐惧的幻觉中找回神志。过了一会儿,她做好心理建设, 抬头和神像对视。
确认它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物后,林沫呼出一口气,终于恢复了平静。
神像表现的是一名笑容诡异的少年神。祂有一头凌乱的短发,身上披着斗篷,腰间悬挂了一根牧羊鞭。
神像的左脸和右脸存在着微妙的差异, 衣裳左右两部分也长短不一, 就连鞭子弯曲的弧度, 都带给人一种不和谐感。
这不是林沫认知中存在的任何一尊神灵。
“又是邪神吗?”
这尊神给林沫的感觉不太好,比戈塞拉、阿灵娜丝的感觉还要不好。
不止是威胁, 她甚至打心底感到抗拒与排斥。
林沫移开视线, 发现自己身上的绷带散乱地堆在棺材里。她拨弄了几下, 从里面找出一张请柬。
优美的花体字写道:
欢迎参加苏珊·桑切斯女士的葬礼。
受邀人:林沫
行程:9月15日下午1点—6点
地址:欢欣教堂
任务:向苏珊献上安息的白玫瑰
祝您快乐!
林沫从棺材边捞了一朵白玫瑰, 轻轻别在胸襟前。随后,她跨出棺材,从大理石平台上一跃而下。
地砖冰冰凉凉,她没穿鞋子,赤脚穿行在木椅之间。
椅子上面倒是有几双款式各异的女鞋,但林沫觉得穿上它们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说不定会被原主人诅咒。
安静,太安静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 什么都听不见。
林沫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这次副本的参与者似乎只有她一个。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未必不算是一件好事。
林沫走到紧闭的大门前,用力推了推——没推动。
这时,吊顶灯突然熄灭,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林沫转身,神像被镶嵌在墙壁上的丛丛烛火环绕,笑容愈发诡谲。
管风琴奏乐凭空响起,庄严而纯洁的童声唱起赞歌。圣神又诡异的气息充斥了小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林沫紧贴门璧,握住匕首的右手掌心渗出薄汗。
“各位尊敬的先生女士们,欢迎大家在百忙之中拨冗参加桑切斯女士的葬礼。欢迎,欢迎。”
林沫迅速找到发声的角落,只见神像边的阴影处,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或者她,或者它,戴着一个白色的微笑面具,黑色长袍,打扮得像一名神父。
“本人是一名葬仪师,受桑切斯女士的委托,全权主持本次葬礼。”那东西用一种雌雄莫辨的柔和声音说到:“各位来宾,喊叫吧,欢笑吧,你们的快乐就是死者的期待。”
它打了个响指,音乐和歌声戛然而止。短暂的凝滞过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座椅上传来。
林沫看到,那些帽子、鞋子、钱包纷纷颤动,有些上浮,有的下沉。它们乖巧地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就好像它们的主人还坐在那里一样。
“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
“咯咯咯、咯咯咯!”
男女老少,或低沉,或高扬的笑声由轻变响,逐渐响彻了整座教堂。到后来,那些笑声几乎是排山倒海一般,声浪在空气里呼啸。
林沫觉得自己像坐在一叶扁舟上,被浪花裹挟着,不由自主地驶向某个方向。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正在疯狂上扬。喉咙也在发痒,她觉得自己只要一张嘴,就会吐出一连串的笑声。
不能笑!
意识到这一点,林沫抿紧上下双唇,将喉咙里的声音死死镇压住。
身后的门依旧纹丝不动,她找不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啪。”
又一个响指,哄笑声刹那间如潮水般退去。
“这位尊敬的女士,”白色微笑面具转向林沫,“你为什么不笑呢?”
随着它的疑问,看不见的客人整齐转身。
林沫站在空荡荡的教堂门口,感觉到无数不怀好意的阴冷视线刺了过来。
林沫很想告诉他们,勉强别人笑和勉强马儿喝水一样,都是强盗和流氓才会干的事情,很没品的。
可惜,这些东西看上去不太讲道理。
“笑!笑!笑!笑!笑……”
那些东西离开座位,逐渐逼近林沫。它们此时泄露出来的笑声可比刚才真切多了。
林沫凝神静气,飞速出刀,把距离最近的黑色的礼服帽挑开,然后搬起旁边的木椅,“哗啦啦”扫走一片。
领结、项链、耳坠、假发……这些东西乒呤乓啷掉了一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出乎意料的弱,连纸老虎都算不上。
林沫做出判断后,依然警惕地没有让它们近身,始终利用椅子保持距离。
几个呼吸后,那些围上来的杂物通通倒地,看上去失去了灵性。
“这位女士,您玩得不开心吗?”微笑面具脸面对一地狼籍,语气流露出些许困惑。
林沫没有回答它,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开门。”
微笑面具脸沉默下来。
林沫面无表情,在心里飞快评估双方的实力差距。
目前看来,这东西除了挑拨情绪和操控零碎以外,并没有展现出其他能力。它带给林沫的威胁感也比之前副本里的怪物要弱。
也许它和剥皮虫一样,是成长性质的怪物,需要不断以某种饵料为食,才能发挥出副本怪物应有的实力。
这种饵料,目前看来很可能是笑容,或者愉悦感。
林沫很肯定,在刚刚的过程里,她绝对没有贡献出任何一丝这两样东西。
换句话说,如果林沫的猜测为真,那么现在,就是这个怪物最弱的时候!
林沫的目光在对方的脖子、胸口处徘徊,思索第一刀该刺的位置。
至于武德?跟怪物需要讲武德吗?当然是趁它病,要它命!
微笑面具脸似乎陷入了某种卡顿之中,始终没有做出反应。
林沫跨过杂物,站在它身前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来。
“苏珊在哪?我想去为她献花。”
自称是葬仪师的微笑面具脸果然有了反应,“很抱歉,这位女士,现在还没到献花的环节。请您规范参加葬礼,不要随意行动。”
有点司仪的意思在了。
“我先去看一眼,不行吗?”
“很抱歉,这位女士,您的要求不能被准许。请您遵守流程,规范参加葬礼。”
“那按照流程,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微笑,请保持微笑。”它对着林沫,面具上的笑脸似乎愈发灿烂。
林沫的目光跳过它,落到它背后越来越接近的蓝色光点上。
“哦,是这样吗?”林沫敷衍道:“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葬礼,你方便替我介绍一下流程吗?”
“很抱歉……”
微笑面具脸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蓝光猛然加速,如一颗微型流星,坠向它的头颅。
与此同时,林沫手中闪过一道银光,焱血匕首对着它的胸膛狠狠刺去。
“哐当。”
面具跌落,在地砖上弹了两下,翻出雪白的内里。
就在蓝光触碰到它头颅的一瞬间,林沫眼前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那东西丢下面具和黑袍,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自然,她也就刺了个寂寞。
“怎么回事?没了?”林沫拎起旁边的椅子,用椅子脚扒拉了一下黑袍。
“是的,主人,它消失了。”
蓝光乖巧地飘到残留物上,替林沫照明。
林沫不禁狐疑地盯着它,问道:“你偷吃?”
蓝光瑟缩了一下,解释道:“我只对拥有欲望的主体感兴趣,它对来我说,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
林沫在靠近微笑面具脸的时候,悄悄使用了“契约·剥皮虫”,十分顺利地将之前有过合作的剥皮虫召唤出来,并进行了简单的沟通和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