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之人食香火,故人修有供奉香火之说。香火绕三周,食物尽归口。守宫吃了它能吃的,剩下的你拿走。”
守宫听过香火之说。眉眼还没来得及上扬先有困惑,捧着馒头愣道,“那不是每次都得找你。”
“我不介意麻烦。或者你交学费,我教你咒辞。五百极品灵石。”付长宁眼馋极品灵石好久了。
“姑娘,我看起来很蠢吗?”守宫侧头道。
付长宁脸上闪过不好意思,神色却是严肃的,“香火之说确有其事,咒辞也是认真的。我想向你借五百个极品灵石,去赎一个妖修。”
“妖修?”守宫问道。
“林肆,九号林一的弟弟。若不是我选了六号守宫,也许林一不会死。林一进红锈亭就是想凑钱赎走他弟弟,我不愿他带着遗憾死去。”付长宁说明原委,等守宫回复。
心里九成觉得不行,她只能另想它法。五百极品灵石不是一个小数目。
“等着。”守宫进了草棚子,提了袋子出来,“不白给姑娘,姑娘要答应我一件事。姑娘若是答允,附耳来听。”
草棚子在守宫鼻梁以上投了一层阴影,整个人透着股不安分的气息。
付长宁附耳过去。不知守宫说了什么,她面色逐渐难看。
“姑娘考虑好了,过来此处便是。”守宫在付长宁耳边轻声道。离得很近,热气吐息没让付长宁耳畔发烫,反而整个人如沐阴风。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答应你。”付长宁咬牙下定决心。
守宫惊讶一瞬,“这样吧,姑娘拿一件东西压在我这里作个见证。日后我寻人也有个说法。”将袋子给付长宁,同时抽出她脑后浅红色发簪,“这发簪和眼缘,就它了。”
呦呵,兜兜转转又回到守宫手里。
付长宁搓了搓胳膊擦除冷意,有气无力,“行吧。”
折了手里的三根干草拧紧实,在地上一阵划,留下一片字迹。干草砸进守宫怀里,有泄愤的成分在,偏过头不看他,“咒辞,记得给守宫诵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太坑人了守宫。她现在一看见守宫这张脸就想上手撕了。
守宫捏紧干草,冲着付长宁背影扬声道,“姑娘,就这么把咒辞写给我了?明明能用咒辞做交易,为何不做?”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付长宁的每一个举动都令他意外。为妖修赎身,答应他的条件,写出咒辞......
付长宁回头,阳光在她身后打出几圈光晕。整个人轮廓都模糊,声音却极为强劲有力,穿透守宫耳膜在心口敲出一条裂缝,“咒辞乃天地规则。礼乐殿之人,绝不用咒辞与任何人做交易。”
守宫见惯妖修的狡诈、人修的虚伪。付长宁个子不高,但没人像她这般顶天立地。
守宫拱手行礼,“守宫为方才的不敬向姑娘道歉,姑娘莫怪。”
聂倾寒瞧着两人勾肩搭背,眼里跟扎了根刺儿一样。他侧过头不去看。但付长宁的所言所行极为坦荡、落落大方,令人不由自主为之侧目。追在他身后的付长宁原来如此耀目。
好奇两人说了什么。但长宁不说,一定有她的理由。他等着就是。
他在意的点在另一个人身上。尽量让语气平和,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喜春楼传言付长宁包了林肆,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可是确有其事?”
“没!你哪儿听得传言!”
付长宁否定,聂倾寒心里的不满全散了。
付长宁解释,聂倾寒简直想备份厚厚的伤药感谢宗敬。
她特地解释,是不是表明她不像之前说得那般能断得一干二净。
聂倾寒小心翼翼问道,“长宁,为何向我解释?”是不是还在意我?
等回答时,不由自主地凝神屏息。
付长宁:“怕程一叙拧断我的脖子。他有多厌妖你又不是不知道。”
替林肆赎身后,她再也不掺和妖修的事儿了。脑壳疼。
付长宁提着极品灵石到了喜春楼。
她是喜春楼的红人。前脚刚踏上喜春楼,后脚消息就传了个遍。
老鸨笑嘻嘻迎她进来,视线几乎黏在布袋上,“姑娘,林肆早在如意间等很久了。姑娘可是现在就清点数目?”
“找喜春楼主事的人来,就说付长宁在如意间恭候大驾。”
如意间。
林肆坐了很久。被叫过来有两个时辰了,却没一人来。如意间罩着一层相当厚的结界,他的修为长久地被压制,根本探听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强敌不算什么,未知才令人心绪不宁。
门“吱呀”一声打开,付长宁进来,手中提着袋子。从敞口处能看见一堆极品灵石耀眼的光。
她的话他只当笑话,那天也是嘴上羞辱她不自量力,她真来赎他了?仅仅因对林一的愧疚,就倾家荡产来赎他。林肆向来带笑的脸敛起情绪,视线在付长宁脸上不错眼地瞧,似乎这样就能瞧出她的真实想法。
“你,来赎我?”林肆不可置信。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现在又说什么闹别扭的话?”付长宁袋子“哐”得一声丢在桌子上,对老鸨道,“主事者呢?叫过来。”
喜春楼主事者推门而入,“来了来了。”
声音好耳熟。付长宁看清人脸后差点儿从凳子上蹦起来,“非凡,怎么是你?”
喜春楼主事者正是程一叙的心腹修士非凡。
非凡十分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清点完极品灵石后,从腰间取出一个绿色的盒子。手一推,绿色盒子顺着桌面滑到付长宁面前。
付长宁:“一条活术法。”
“喜春楼所有妓都会被喂入死术法。离开喜春楼一里范围,死术法会活跃并杀宿主。只有活术法能引出死术法。”非凡摆了摆手,几个人上来端走极品灵石,“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林肆归您了。”
林肆面对着绿色盒子,拳头在身侧握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恨意。盒子里的东西与他身体里的死术法共鸣。若不是这东西,他不会困在小小的喜春楼卑躬屈膝数年,林一也不用在红锈亭失了性命。
付长宁一看林肆表情就知道这东西八成是真的,不用验了,“非凡主事,若我中途反悔,还来得及吗?”
非法道,“当然。死术法没引出来前,林肆不算正式卖掉。但客人我要提醒您一句,林肆心坏,请小心提防。我们建议直接弄成傀儡摆在家里呢。”
非凡字正腔圆神色认真地说这话,让付长宁后背不寒而栗。这还是平日大大咧咧、与她犯傻打闹的非凡么。
付长宁握紧绿色盒子,“嗯,多谢叮嘱。林肆,走吧。”
可以出去了?
离开喜春楼这四四方方的天地?
林肆愣怔一瞬,追在付长宁身后,大步跨跟了出去。穿过灰暗的、方方正正的大门,走在阳光底下。
“长宁,补偿完了就快回乱禁楼。”非凡双手背在身后,缓慢下楼,“别跟妖修走得太近,否则楼主会生气。我不愿与你短兵相接。”
“嗯。我们能在一起吃个晚饭。”付长宁让非凡放心。
青石板地面一点儿都不软,但林肆觉得踩上去飘飘然,脚下没什么真实感。小孩子一样踩了好几圈,停不下来。
付长宁朝他招了招手,把绿色盒子递过去,“过来,吃了它。”
不是从万人的奴变成一人的奴,而是彻彻底底成为一个自由人。
林肆捏紧盒子,“给我?”
“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哪儿那么多话。”付长宁想回床上躺着,走了一天,腿疼,“林肆,我欠林一的,统统还给你。我与你们兄弟两清了。愿今后,我们山水不相逢。”
付长宁走远后,有人看见林肆对着付长宁离去的方向,遥遥一拜。
付长宁回到乱禁楼,刚进楼门,便与辅事打了个照面,“辅事,怎么是你!”
众目睽睽之下来找她,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有私么。那一瞬间,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一言以蔽之,就是紧张极了。紧张到同手同脚。
“怎么跟辅事说话的!辅事与止戈殿殿主聂倾寒、咱们楼主、经纬楼楼主经算子有要事相商,暂住在乱禁楼两日。”非凡挡在付长宁身前推她快离开,一边赔礼道歉,“辅事海涵,长宁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莫要怪罪她。”
辅事头戴明月冠,身穿黑银绣梅袍,腰配玉牌,庄重且精致。坐在首位。他在一众人之间不是最引人瞩目的,也不让自己抓人眼球。但付长宁一眼就看到了他。
付长宁掐指算了算时间,好家伙,今晚又是个三天一次,这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明天继续
第28章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总跟妖修混到一块儿。”非凡跟付长宁一起吃晚饭。撒了把糖进元宵里, 吹了两口热气就往胃里溜缝儿,语气带点儿酸,“六号爆冷胜出, 投注者到手的得是一个天文数字。咱俩这交情,你怎么没说给我买点儿东西?”
付长宁单手撑着下巴闷声道,“灵石在我手里就是走个过场。楼主拿走一半,你拿走一半。这顿饭我请, 我还倒贴了。”
“打住, 不是非凡, 是喜春楼。”
对付长宁而言没区别,反正她手里空了。
勺子在元宵碗里搅了搅,速度渐缓停了下来。付长宁迟疑一下, 问出一直梗在心头的话, “非凡,你觉得是我害死守宫吗?若守宫没扣上头套,至少能逃。”
“若无你, 事态只会更严重。守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掌柜会被拖下水。”非凡胳膊肘支在桌上, 十指交叠靠在鼻梁处,语气难得正经,“楼主厌妖。比如这碗元宵, 我不付钱, 会被重罚;若换成小掌柜, 呵, 采风河的地皮都能被掘起来三尺。”
没人比非凡更了解程一叙, “咱们那位楼主, 对人修严格, 对妖修严苛,还偏爱搞连坐。明明在家里扫帚倒了都懒得扶一下,出去就喜欢搞大清扫。”
非凡觉得是自己话说太重了,不然付长宁脸上怎么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小掌柜有野心、有手段,上位是迟早的事儿。但起码现在,小掌柜和守宫加一起都不是楼主对手。只死一个,已经是捡了大便宜。你别想太多。”
再这么‘给点儿河水就泛滥’下去,无异于把‘我和妖修有一腿’七个字写在脸上。付长宁视线往桌上一扫,顺势转移话题,“我没想太多,你吃得太多了。”
巴掌大的矮方桌面上,锅碗瓢盆摞了一层。有人请客,非凡毫不客气敞开了肚皮吃。
非凡单手撑在后腰、另一手摸着滚圆的肚子慢腾腾起身,散步。
“...不白吃,以后有好事儿我都想着你。”
“别以后了,现在吧。非凡哥,诸位楼主、殿主为何齐聚乱禁楼?”付长宁跟伺候月子一样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主要想问辅事。
“合欢宗下旬有个祭宗大典,往年都是礼乐殿负责祭祀。付殿主陨落后,这块空了下来。我瞧着诸位楼主殿主的意思,是想让方澄上。”
这怎么行!
合欢宗祭宗大典让方澄上,不就等同于对外宣称方澄是礼乐殿继任殿主。她前面千辛万苦地抢木牌、拆陷阱不都打水漂了。
“非凡哥,我也有一颗上进的心。你看我上行吗?”
非凡认真思考了一下,点头,“我觉得你行。但光我觉得没用,你得让那群掌握话语权的人觉得你行。”
这话违心了,那几位定好的事儿任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改。非凡更多的是吃人嘴软。
乱禁楼西南角杏花林。
议事台。
众修士集结在此。
基本敲定方澄负责祭宗大典时,付长宁提出应该公平竞争。只有如此,参加礼乐殿公选的众人才会心服口服。
来这儿的人谁手里没握上一块木牌。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个陪跑,一时间顿觉这话讲得很有道理啊。纷纷附和付长宁,声浪如潮。
程一叙脸黑了下来,吐了口瓜子皮。目光如利刀穿透人群精准聚焦付长宁,恨不得削掉她一层皮。礼乐殿殿主之位爱谁上谁上,但当众被人下脸就心头憋火。
经算子本就偏爱付长宁,更何况言之在理。换了条腿继续翘着,唇角带笑:“付长宁说得有理,经纬楼赞成。经纬楼觉得付长宁就不错哈哈哈哈。”
偏爱得光明正大。
聂倾寒蹙起眉头。合欢宗祭宗大典在即,让所有人公平竞争明显不现实。耗时短、筛选程度强、选拔性的比试一时间根本拿不出来,而且‘比试即内耗’,息风宁云耗不起。
这也是明知直接定人不妥,但诸位楼主殿主依然选择这么做的原因。
方澄有名望,众人信服,选她能最大程度上减少节外生枝。
方澄一直在看聂倾寒。聂倾寒不曾正面回应。朗声道,“方澄实力在诸位之上,止戈殿认为没人比方澄更适合。”
方澄唇角抿起,微微上扬。比起礼乐殿殿主之位,聂倾寒的支持才让她心中盛满喜悦。
付长宁一语落,众人一边倒的支持在她意料之中。经算子偏心偏到付长宁都想掩面直呼两句‘使不得’,大概就是那种‘管她成不成器,我家孩子我支持’。至于聂倾寒......
呸,为了方澄连句公道话都不说的色中饿鬼。
付长宁暗戳戳腹诽道。
眼下,程一叙不表态、经算子赞成公平竞争、聂倾寒坚持原来的计划,话语权在辅事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