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湖边忽然赶来了几辆马车,一群女眷从车上急匆匆地下来,她们身着绫罗绸缎,一看都是大户人家。
岸边等候的小厮连忙迎上去,嚎啕大哭着控诉郡主府一行人的恶行,声泪俱下,悲伤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人。
女眷中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瞧见湖中画舫上躺着的人影,捂着胸口似要昏厥,周围人赶紧给她顺气,又是一阵混乱。
白染见此场景,双手一摊,十分光棍地说道:“看吧,这就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晏清斐定定地望着岸边,过了半晌,他忽地问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都有责任。”
白染诧异地回头看了晏清斐一眼:“你的意思是说,老的也该打?”
晏清斐还是那句话:“在下都听郡主的。”
白染神情了然,语气轻松地说道:“那行,待会儿看我眼神行事。”
内舱外,经过小厮们的努力,昏厥的三人先后醒来,被送回了岸边。女眷们瞧着三人狼狈的样子,哭哭啼啼得更大声了。
隔着数百米的湖面,白染听得头大。
很快,将军府与尚书府的小厮找上了门。
“郡主,护国将军夫人有请。”
“郡主,尚书府李夫人有请。”
两位小厮前脚接着后脚赶来,白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真诚建议道:“要不你俩打一架,谁赢了,本郡主就跟谁走?”
最后,尚书府主动退让,白染对此颇为惋惜。
岸边,落水三人组被送回了府中修养,不见身影,只剩下一群女眷,面色不善,满脸怒气。她们看见白染赶来,纷纷怒目而视。
“郡主今日可真是威风。”将军府的老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过奖过奖,可惜方才你们没能亲眼看见。”
话落,一群人脸色突变。
将军府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下拐杖:“放肆!我将军府的人岂能容忍你这样欺负,今日之事,老身定要当面禀告陛下,让陛下为我孙做主。”
白染无所谓地耸肩:“去吧去吧,可别怪本郡主事先没告诉你,这可是你们出口辱骂在先,本郡主只不过是想让几位公子醒醒酒,别再说胡话而已。”
这下,彻底将两家的女眷气炸了。
两个府邸的老夫人当下决定起身回府,拿上入宫令牌,入宫告状。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岸边很快冷清下来。
郡主府的丫鬟小厮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每个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表情,尤其是春花,哭丧着脸就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郡主,这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怕什么?本郡主随国姓姓陈,哪能让他们那样辱骂,闹到皇上面前也是说得过去的。”
白染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有些看好戏的兴奋。
“单单只是扔他们下水,我倒还觉得轻了些,不就喝了几口湖水罢了。”
“可是郡主……”春花担忧道,“护国大将军正驻守在边关,这件事就算是两位公子的错,圣上恐怕也不会责罚。”
“哦?还有这事?”白染眉头微挑,感到有些不妙,转头问晏清斐,“郡马怎么看?”
晏清斐表示:“在下都听郡主的。”
还是这句话。
白染故意反问:“那如果我说咽不下这口气,还要揍人呢?”
“那就揍。”
白染:“你动手?”
晏清斐颔首:“我动手。”
白染:嘶——怎么忽然感觉有人撑腰了。
她凑向晏清斐,小声打听:“兄弟,你透个底,你一次最多能打几个?”
晏清斐对上她的目光,认真道:“我很厉害。”
“有多厉害?”
“所有人加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
“咦?你说你这么厉害,那为什么还留在郡主府,不是说要去寻人吗?”白染半信半疑,表示疑惑。
“没错,我是要寻人。”
“那为何……难道你要找的人在郡主府?”
晏清斐颔首。
白染心中一动,忽而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要找的人不会就是本郡主吧?”
沉默片刻,白染瞧见面前的人回了一声“嗯”。
居然还真的是她。
白染纳闷:“我们之前认识吗?你找我是为什么?”
然而晏清斐避而不谈:“以后自然会告诉郡主,现在,宫里来人了。”
青石板路上,两列队伍从街口出现,打头的一个作宦官打扮,明显是宫里的人。
第99章
白染与晏清斐被客气地请上了马车,在宦官的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木轮子吱呀作响地碾过石板路,好在还算平稳。
皇宫位于望泽城的中心位置,规模宏大,与白染记忆里古代电视剧中的皇宫差不多,处处都有禁军把守巡逻,戒备森严。
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接下来还有一段路程,只有换乘轿子。宫人们抬着轿子,一路上通过了三道宫门,最后才在朝宸宫门前停下。
“郡主,唐郡马,朝宸宫到了。”带路的宦官在轿前提示。
白染掀开帘子,走出轿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宫殿,玉楼金阙,富丽堂皇,一块牌匾挂在宫殿门口,上面印着‘朝宸宫’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郡主,随奴才来吧。”宦官再次说道。
朝宸宫门前,值守在门口的宦官见到白染一行人,先是进去禀告了此事,才将白染领了进去。
宫殿里面的陈设颇有讲究,处处透露着一股奢华的气息,就连珠帘上的珠子也是上好的宝石所制。
案桌前,一只金色龙纹的香炉燃着香薰,缕缕烟雾升起,将皇帝的面容模糊了些许。
一路上,白染都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待会儿见到了皇帝应该怎么参拜?
要知道她关于古代礼仪这一块什么都不会,不知道会不会因此露馅?
但此时真的见到了皇帝,白染才发现根本不需要担心,因为将军府和尚书府的老夫人根本不给她参拜的机会。
她刚从帘后现身,两位老夫人便激动的哭嚎起来,隔着一缕缕缭绕的烟雾,白染能看见皇帝越发阴沉的脸色。
情况恐怕不妙,不会真的因此责罚她吧?
白染的心思一转,彻底将下跪行礼的事情抛到了一旁。要知道古代的医疗水平是真的差,万一她真被责罚受了伤,按照她现在的小身板,一不小心就会玩完。
嗯,是个问题。
伴随着老太太们的控诉声,白染开始沉思。
“放肆!”
皇帝不知是不是忍不住了,大怒着拍响了案桌,玉扳指狠狠敲在案桌上,疼得他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白染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也抽动嘴角,想笑。
案桌前,两位老夫人被吓住,停下哭嚎声开始跪地求饶,期间还不忘给还站着的白染拉仇恨。
什么目中无人,不懂尊卑,愧对国姓,张口就来。
白染挑眉,忽然出声:“本郡主目中无人?两位可知晓,你们的宝贝孙子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指着本郡主辱骂的话,本郡主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你们要不要听听?”
“本郡主可是随国姓,岂能容忍这样对待,只是去湖里醒神罢了,这是本郡主对他们的最大宽容,如若不然,两位老夫人今日就得在府中准备棺材了。”
棺材?
两位老夫人心中一惊,猛然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就是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守在殿内的太监赶紧着人去叫太医。
皇帝面露疲惫,累了,由着太监和宫女们忙前忙后安置两位老夫人。
很快,老夫人被搀扶到了雕花大椅上坐下。白染见了,拉着晏清斐毫不见外地也在木椅上坐下。
一声叹息从皇帝口中响起。
“罢了,高公公拟旨。”皇帝唤来身旁的太监,“李尚书和欧阳将军教子无方,各扣三月俸禄,还有那三个小子,禁足三月。至于郡主,胆大妄为,也禁足三月。”
将处罚结果定下,皇帝挥袖让太监将人都带走。
“郡主,请吧。”一位小太监来到白染身前,作出请离的动作。
对这个结果,白染其实很不满意,毕竟她又没错,为什么要跟着受罚。
不服气之下,她盯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正面对上没胜算,不知道晚上夜袭皇宫可不可行?
另一边,将军府与尚书府的老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被宫人搀扶上轿,不由分说地就往宫外抬。
白染故意落后一步,没有上轿。
抬轿子的宫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位太监出面,请白染不要为难宫人。
“本郡主自会回去,用不着你们催促,怎么?要赶本郡主离宫?”
宫人们忙说不敢,开始道歉。
白染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拉着晏清斐走到了一旁的回廊上。
“怎么了?”晏清斐问道。
白染凑近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以前来过皇宫吗?对皇宫熟悉吗?那狗皇帝居然是非不分,还要禁我的足,我想揍人。”
“皇帝?”
白染狠狠点头:“就是他。”
晏清斐眸光微敛:“倒不用这么麻烦,若是对结果不满意,还有一个人选可以解决此事。”
“谁啊?”
“随我来。”晏清斐道。
从他进皇宫起,便能感知到御花园是整个皇宫最浓的地方,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制造这个幻境的器灵便是在此地。
白染随着晏清斐穿过一道道宫门,把守的宫人仿佛跟没有看见似的,从他们眼前路过时,没有丝毫反应。
“他们是不是看不见我们?”白染问道。
“嗯,一个障眼法罢了。”
白染啧啧称奇,武侠世界还有这种神奇的障眼法,这难道不玄幻吗?
走了大约一刻钟,白染站在了姹紫嫣红的御花园门口,里面鲜花簇簇,花香四溢,各种奇珍异植焕发着勃勃生机,蓊郁葱茏。
晏清斐脚步不停,继续往里走去,白染见状也跟了上去。
穿过弯曲迂回的石子小道,一座水中亭榭进入视线,亭子六面挂着薄纱,里面站着几位伺候的宫女,正中间的位置摆着躺椅,有一人正躺在上面。
透过飘动的薄纱,能看见躺椅上的人是位女子,探出的手白皙纤细,指尖还涂着红色丹蔻。
亭子的对面搭着一个高高的戏台子,上面有两人身穿戏服,正在咿咿呀呀地唱戏。
晏清斐停下脚步,眼眸微眯。
白染也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看亭中之人后,又转头打量唱戏的两人。
台上正在上演的似乎是一出生死离别的大戏,两人带着哭腔,拉长了腔调唱着。白染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扮演的是一对情侣,可在仔细辨听之后,才发现女主角居然叫另一个人师尊。
好家伙,这么刺激吗?居然是师徒禁恋。
白染心中直呼开了眼,没想到这封建的古代,上演的戏剧倒是挺潮流的。
亭中,躺椅上的女子颇为感动,抬手擦拭眼泪。
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她余光中瞥见了居然还有外人在,抬眸看去,为首的赫然是一位面若冰霜的煞星。
嘶——幻境中何时来了位修为这么高的修士?难道现在是找她来算账了?
器灵被吓得身体一颤,连忙下了躺椅。
身边的宫女表示疑惑:“娘娘,不听戏了吗?”
还听什么戏?煞星都找上门了!
瞧瞧这周身的血气,瞧瞧这看不透的修为,瞧瞧这四溢的杀气,呜呜,恐怕她的性命都要不保了!
器灵拂开宫女伸来的手,自己扶着躺椅勉强站了起来,但走出两步,还是觉得腿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当面给晏清斐跪下。
“器灵镜婉,参加前辈。”器灵硬着头皮行礼,没去管身后的一帮宫女是何反应。
白染目光中透露出诧异,视线在皇后与晏清斐之间来回打转。
现在是什么情况?皇后能看见她们?为何要称呼晏清斐为前辈?还行礼?这两人看上去年纪不是差不多吗?还有契灵是什么意思?或者器灵?
“你们认识?”白染小声打探道。
晏清斐压下眼中寒意,回首淡淡道:“算是认识。”
‘把戏台撤了。’他冲器灵传音道。
器灵收到指令,立马让宫女将唱戏的两人带下去,顺带还将周围的宫女和太监全都清退了。
“前辈还有何事?都可吩咐镜婉。”器灵讨好道,只希望这位煞星能赶紧离开自己的幻境。
这可是她花了好大的心血才凑足的人,这才两天,好戏还没上演,她还期待着这次的剧情呢。
“还是郡主来说吧。”晏清斐对白染淡然说道。
他收敛了满身寒意,让瑟瑟发抖的器灵直呼开了眼。
“她是皇后,我给她说了能管用吗?”白染蹙眉。
晏清斐的回答很干脆。
“能,就算不能,我也能让她说能。”
他说完瞥了一眼器灵,眼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对对对,前辈说得对,这宫中的一切都是我在做主,不对,是这陈国的一切都是我在做主。”
器灵看出白染修为不高,加上煞星的异常表现,她决定赌一把——白染没有看破幻境,并且煞星还陪着做戏。
“这样啊,咳咳。”白染清清嗓子,指了下朝宸宫的方向,“方才我被皇上处罚了,我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