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秋拒霜眼里的关切,就顺口提了一句:“如果我有件事没做完, 就没有什么胃口,这是坏习惯,要改。”即将归零的剧情进度实在是糟心。
“别想太多, 一切有我。”秋拒霜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轻声道,“都有些硌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而且泛着浅淡冷香, 让她联想起冰雪融化时的春野。
殷凝亲昵地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小狐狸, 秋拒霜温柔轻抚她的长发。
她暗想, 因为当初秋拒霜是在仙界, 仙界一天相当于人间一年, 所以【金丝雀】还在生效期间。但秋拒霜对她的态度软和了不少, 没有再偏执地想要将她关在珍宝堆里。而且还有长生契将他们的生命联系到一起, 哪怕【金丝雀】过期了她也会安然无恙。
但是当那一天来临,秋拒霜对她的态度会改变吗?
殷凝想了想,还是主动坦白:“秋秋,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情。”
“我知道,”秋拒霜说,“我一直都知道。”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的眼神,时隔百年依然牵动他的心。
“你知道?”殷凝一怔,“你既然察觉到了不对,还是将我带回了霜天阁?我不是故意欺骗你,没办法,你当时太凶了。”
秋拒霜迟疑了一下,他直觉殷凝和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见他不说话,殷凝下定决心,还是将【金丝雀】的相关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但我的神识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我做这一切是出于我的本心。”秋拒霜说。
殷凝有些恍惚,所以【金丝雀】对秋拒霜毫无作用!那他为什么要保护她?
而秋拒霜的凤目又危险地眯了起来,“不要对别人使用这种幻术,知道吗?”他会气疯的。
她将思绪拉回,点点头道:“当然。”成功率太低了,当时只是走投无路。
秋拒霜将她鬓边的长发理好,温柔垂下的眼睫忽然扬起,提醒她道:“他来找你了。”
殷凝闭上眼再睁开,又回到了莲池中央的玉床上,寒楼弃正在给她压好被角。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暗金云纹白衣,长发未束冠,垂眸不语时温和了些许。
“醒了就来用膳。”他拿起旁边叠放整齐的裙裳,一件一件给她穿上。
殷凝已经习惯了,他极强的掌控欲也体现在这种小事情上,她连衣裳的系带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她将下巴搁在寒楼弃肩上,眼睫懒洋洋地耷拉着,他就低头轻吻她的眼尾,双手绕到她背后去,将细长缎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内衫就贴着身体线条收拢起来,再是中衣和外裳。
“外面雪停了吗?”殷凝问,她自己伸手,将贴在衣裳里的发丝都拨弄了起来。
寒楼弃说:“你出不去。”
殷凝轻哼了一声,有时候这人真的很煞风景,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
接下来寒楼弃抱着她去用膳,那一桌吃□□致丰富,恨不得将天下美食都呈上来。一整桌都是给殷凝准备的,他是妖,不需要吃凡间五谷。但她只喝了一碗鲫鱼笋丝汤,就开始用筷子数着饭粒吃下去。
窗外是风雪初霁的安宁景象,雀鸟出来觅食,蹦蹦跳跳地在雪地上留下一排爪印,她隔着透明的琉璃窗看得有些入神。
寒楼弃拿下她手里无所事事的银筷,舀了一勺鱼丝粥喂到她唇边,哄道:“乖,吃一点,吃完带你出去玩雪。”
“我自己来。”殷凝接过那碗粥,自己小口小口地喝了小半碗。真就是吃了一点点。
寒楼弃又哄她吃了几口枣泥燕麦羹,恨不得夺舍替她吃饭。
而殷凝不在意自己吃了多少,她只想出去踩雪。
吃完饭,寒楼弃兑现方才的承诺,给她穿上厚厚的外罩披风才把人放出去,当然,只是一个被宫墙围起来的庭院。
踩雪的声音很解压,只是这场雪下得有些久,有些地方的积雪很深,踩下去没到她膝盖的位置,深一脚浅一脚很容易摔倒。寒楼弃紧跟在她身旁,在她摇摇晃晃时及时扶住她。
奉命端来热姜汤的宫女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权威赫赫的帝君卸去冠冕华服,专心扶着身旁踩雪的少女,她很瘦,哪怕穿着厚实的衣裳和披风,一格一格跳着台阶玩时轻灵得像是要随风而去。
这些宫女平时不少议论过皇后,传言帝君宠爱她到了极致,藏在深宫里谁也见不到。当然,听说也有不少朝官和仙门长老想往他后宫里送人,但之前一名长老送过美人,却被帝君当场一刀毙命,血溅大殿。
独得恩宠的妖后。背地里很多人这样说过。
但那名少女看起来尚且消瘦又孱弱,屡次甩开帝君伸过去的手,自己一个人走快几步拉开距离。阴晴不定的少年帝君却不恼,很有耐心地陪在她身侧。
不过片刻她就累了,被抱到廊下休息。
寒楼弃拿过姜汤就让宫女退下,自己好声好气地去哄殷凝多喝几口。
殷凝捧着姜汤暖手,看着雪地里跳来跳去的小团雀,随口道:“真可爱,被我捉到就摸到它们掉毛。”
寒楼弃只一眼瞥过去,那几只团雀就像是突然被掐住咽喉一样静止了一瞬,然后它们就乖乖飞落到殷凝身边,摊开翅膀低伏着脑袋,像是在臣服和朝拜。
她将它们捞起来放到裙裳展开的缎面上,伸手轻轻揉着它们脖子边的绒毛,又去顺它们的翎羽。小团雀舒服地眯起眼,还翻过来向她露出小肚子上的绒毛。
被冷落的寒楼弃:“......”
那些小团雀惧怕他,所以讨好地蹭着殷凝,她用双手就可以把它们全都捧起来。
寒楼弃是一定要吱一声来彰显存在感:“这些东西一捏就死了。”
“别那么暴力。”殷凝瞪他一眼,又拿起碟子里的栗子糕掰碎了去喂小团雀。
廊下午阳正好,过一会她就睡了过去,后来被叫起来吃晚膳,吃完继续睡。
这么想睡是有原因的——半夜被姨妈痛醒是一种糟糕的体验。
殷凝惨兮兮地醒过来,抱着她的寒楼弃还在睡,呼吸均匀绵长,她越看越气,一脚把人给踹下床。
“怎么了?”寒楼弃很快醒来,问她,“做噩梦了?”
殷凝将床头的灯点亮,果然看到床褥上一滩血,她的下裙也不能要了。
寒楼弃看到她流血,面上白了一瞬,然后他反应过来,“癸水?”
“嗯。”殷凝拿着储物锦囊和换洗衣物,对他说,“让宫女帮我煮红糖姜水。”
大概前些天在莲池里乱来,下午又在雪里玩久了受了寒,肚子疼得她有些头晕眼花。
寒楼弃抱着她往浴室走,轻声安抚道:“疼就咬我。”
“?”殷凝有些想笑,但怕笑起来肚子更疼。
清洗和换好衣裳后,她被小心地放到被窝里,寒楼弃坐在床边给她喂热腾腾的红糖姜水。
这种时候这狗男人还是有点用的。
殷凝抱着汤婆子暖身,白天睡太多了这时候反而睡不着,寒楼弃就小声问她:“每个月都要留这么多血?”
她半睁着眼睛,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寒楼弃沉默了片刻,才说:“那你还吃这么少。”
殷凝不记得自己哼唧着应了一声什么,没多久她就又睡了过去。
隔天醒来,她发现周围的陈设又换了,寒楼弃在床尾给她暖脚。
“这又是哪?”殷凝问,把脚往上缩了一下。
“云舟上,我们去魔界。”寒楼弃问她,“好点了吗?”
“没那么疼了。”殷凝说着就下床穿鞋,抱着暖炉走到窗边,能看到高空的流云急速掠过,下面是隐约的山水。
寒楼弃说:“来吃饭。”
云舟很快抵达魔界,寒楼弃拿了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还给她戴了一顶幕篱,别人连她一根头发丝都别想看到就是了。
殷凝甚至不用自己走,一路都是他抱着,手腕和脚踝处的银链荡出细碎铃音。
“恭迎帝君。”浮川樱还是那样笑里藏刀。
那顶幕篱施了术法,别人看不到殷凝,但不妨碍她往外看。
浮川樱他身后随行的魔族,他们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探究。
毕竟谁都好奇,帝君的笼中雀。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融合
魔界一年中只有两个季节, 长夏和寒冬,冬季没有日光,四处都是一片暗沉。
从高天飘落的雨丝是奇异的冰蓝色, 寒楼弃一手抱着她一手撑开伞, 和浮川樱一起走向魔界的宫殿。
寒楼弃和浮川樱走过场地寒暄了几句后就不再说话,随行的其他人更是不敢随意开口, 安静得只有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油纸伞隔开雨帘就像隔开外界,伞外都是朦胧烟雨, 殷凝只看得清楚他的脸。容颜冠绝, 眉峰、鼻梁和下颌线挺拔清削, 每一道线条都冷峻如刀剑。
她抬起被怀中暖炉焐热的手, 缓缓贴在他侧脸上,小声问:“冷吗?”
“不冷。”寒楼弃用脸颊轻蹭着她的掌心, 像一只被驯服的猛兽收敛爪牙。
这一幕落在浮川樱眼里,他温和笑道:“帝君与皇后伉俪情深。”
寒楼弃没说话,殷凝自然更不想应答。
魔界的主城都用玄武石砌成, 主调是肃穆的灰黑色, 但人皮骨灯透出浓烈的红光,阴森诡异。
他们到大殿中入座后,浮川樱挥手, 又是歌舞升平。
觥筹交错与轻歌曼舞让气氛轻快了些许,魔族本就生性不羁, 话题也逐渐有意无意地往殷凝身上靠拢, 好奇她的来历。
寒楼弃将手中酒盏往桌上一放, 发出清脆声响, 像是一个警告, 接下来那些人就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殷凝靠在他怀里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这时有侍女上前禀告浮川樱:“浮川涟殿下给您送了一件礼物。”
“哦?”浮川樱弯唇而笑,当着寒楼弃的面给他送礼,他倒是不好拒绝了,“呈上来吧。”
妖娆舞姬莲步轻移着站到两侧,侍女捧着一幅收起来的画,恭敬道:“这是枕梦蚕丝织成的画卷,可以让人看清心中之人。”
浮川樱面色一变,而那名侍女却兀自拉开了画卷,蚕丝卷横陈大殿,雪白宣纸上渐渐浮现一名女子的身影,她提灯持笔,周身金蝶翩飞。
下一刻,一把短剑迅疾划破画卷,再钉入侍女心脏,剑刃雷霆奔涌,瞬间就将画卷和侍女轰杀殆尽,灰烬是樱花瓣的形状。
“抱歉,让诸位见笑了。”浮川樱收起那柄短剑,短剑在他手中化成一根樱花簪,他浅笑着将它簪上发间,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底下的人却都惶恐了起来,毕竟之前寒楼弃才屠戮了魔界几座城池,现在浮川樱又当着他的面出剑,完全可以被视作挑衅。
寒楼弃目光凌厉,殷凝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就道:“无妨。”
歌舞这才继续。
殷凝却暗自思量,原着中浮川樱和浮川涟关系还好,而之前浮川樱也是为了解开浮川涟的封印才帮助还是南离质子的寒楼弃,虽然他又反水和秋拒霜同盟了。但刚才浮川涟用枕梦画卷引得浮川樱当场失态,分明是要将他往死里整啊。
这姐弟俩,哦,兄弟俩反目成仇了?
因为之前的插曲,宴会潦草结束,浮川樱言笑款款地向寒楼弃致歉,示意明天再商谈。
殷凝和寒楼弃住的宫殿周围种了青莲,花瓣被风吹起就会变成蝴蝶,她坐在窗边一边看一边发呆。
寒楼弃在偏殿给她煮红糖姜茶,估计还要好一会。
那些青莲花瓣化成的蝴蝶忽然开始撞她的窗户,从下往上地撞,她有些好奇地推开窗户往下看,是一名长相跟浮川樱有八分相像的少年,应该是浮川涟。
“小皇后。”他向她招了招手,笑得轻挑,却因为偏温柔的长相而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殷凝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戴了幕篱,对方也看不到,于是就开口问候道:“殿下。”
“唉,”浮川涟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大概怕寒楼弃过来,他的目光掠过她手腕上的银链,直接道,“倾国倾城的女子,若不想被幽囚于深宫,只能自己手握权柄呢。”
“殿下这是何意?”殷凝问,虽然她自己认可这个说法。
“您知道的。”浮川涟还是笑,“若您想改变现状,时机到来那一刻,到我身边来吧。”
话音方落,他的身影虚化破碎成万千青蝶飞走。
殷凝关上窗回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寒楼弃。
她接过那碗红糖姜茶,缓缓喝了起来。
“有心事?”寒楼弃在她身边坐下,一伸手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殷凝问他:“你知道浮川樱和浮川涟这两人为什么不合吗?”
寒楼弃说:“少操心,多吃饭。”
殷凝:“...现在还没到饭点。”
见她坚持,他就道:“他们之间的牵扯说来话长。每一任魔尊在继位之前,都是一强一弱的双生子,他们注定要彼此杀伐,赢的人才能受封魔尊。如果双生子是一男一女,则女强男弱,女婴生来就是帝姬,所以浮川涟一出生就被封印。”
但是,浮川樱也是男的。殷凝猜想,浮川樱会男扮女装,很有可能就是利用帝姬身份将自己亲弟给送下去,直接保送魔尊。但这两人,到底谁强谁弱呢。
寒楼弃继续说:“双生子会彼此吞噬,浮川樱把浮川涟放出来,只是想融掉他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