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到?
她探出头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企图找到那个清瘦挺拔的少年身影。
“看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嗓音。
小苏溺回头,“烦死了,你怎么总吓人啊!”
一年不见,小季沉高出不少,以至于她需要仰头。
“谁吓你了?”小季沉说的随心所欲,慢悠悠坐在长椅上。
“行行行。”小苏溺不耐烦揭过话题,“去年分别前我们说好的,等到春假之后再去云霄星,下个周就放春假了,我们什么时候去?”
小季沉翘起二郎腿,露出一截精致的脚踝。
少年的顽劣心兴起,他逗她。
“不想去了。”
“??”小苏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小嘴劈里啪啦一顿输出,“你怎么骗人啊,说好的你开舰船我偷通行卡,才一年不见,怎么你就出出尔反尔了,季沉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吗,每天研究我爸的保险箱密码,好不容易试出来了,你说不去了?!”
“说好的......算了,我们不要做朋友了。”她打算气冲冲走掉。
刚转身,衣襟下摆有股劲儿,她回头。
小季沉正扯着她袖口,只见他缓缓撩起眼皮,眼神像个钩子,很锋利,话更锋利。
“知道么,你语无伦次,很像个小傻子。”
小苏溺今天刚刚活满12年,这12年来,没有任何人说她傻。
行,你季沉是第一个。
“爱去不去,别拉拉扯扯,我要回去了!”
“唉,”小季沉无奈长叹,“站住。”
“不!”
“听话。”
“我就不听话!”
小季沉追上小苏溺,拉住她手臂,“前一段时间云霄星去了那么多人,现在几乎都回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苏溺还在气头上,头也不回地说。
“不想去就直说,别找借口,别人玩了之后就回来有什么问题。”
“等等,你先听我说。”小季沉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脸色有些沉重,“要是有些人根本没回来呢?”
小苏溺不是傻子,察觉到有问题,她问。
“什么意思,谁根本没回来?”
小径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转移方位躲在树后。
小苏溺就没搞懂,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约他在这里见面商谈春假之后去云霄星的事,意图是见不得光,但并不代表见不得人啊。
她正纳闷自己的决定。
突然听到小季沉压低音量说。
“我叔叔去了半年,至今都没回来,也联系不上。”
“啊?”小苏溺惊道,“不会也跟图图一样。”说到这,她下意识捂住嘴。
一年前夜探能量源的事被两方家长发现,尽管被小季沉三言两语遮掩过去,家长们没说什么。但当天下午,她和小季沉就被送回了主星球。
临别前,他们约定好,再来一次云霄星。
小季沉抱着私心,想看看苏季两家在搞什么鬼。
小苏溺则完全是牵挂着图图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所以才有了一言为定。
这一年中,他们俩一个读男校,一个读女校,主星球又大,没有要事根本见不上面,只是偶尔在手环上联系一下,确认时间。
直到今天生日宴,两人才在一年后得以见面。
半晌,小苏溺抬起头,小脸满是狐疑。
“你该不会不想去,骗我吧?”
小季沉:“......你觉得我会拿我叔叔跟你开玩笑?”
有点道理,但不多。
“那就更应该去了啊,为什么不去。”
“刚才看你傻兮兮的,想逗你一下。”
“季沉你脑子有毛病吧?”
小苏溺今天穿得特别隆重,每根发丝都带着精致打理过的味道。
她头发上别着一枚红宝石发夹,发尾打着小卷儿,淡粉色的刺绣长裙齐膝,脚上是一双圆头手工小皮鞋,蕾丝袜边边还绣着许多小白花。
小季沉方才在她背后打量许久,看了个够,现下轻飘飘地撇着她。
“你不去,我去。”
小苏溺顿时瞪大眼睛,急了。
“凭什么!”
“凭你是家里的小公主,受不得苦。”小季沉秒接。
小苏溺别开脸。
要知道,这身打扮她提前忙活了一个星期,或许是寿星必定要艳压群芳的心理作祟,不过宾客夸她的时候,她并不感到愉快。
此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忐忑。
莫名其妙脸有点烫,小苏溺底气不足,“不,我也要去,我有通行卡。”
“我就知道是这样,说实话你也不会听。”小季沉无奈。
“我们约定好的!你不能出尔反尔!”小苏溺强调。
哪知小季沉轻飘飘一句,“约定可以作废。”
“不作废。”
“我单方面宣布作废。”
硬掰扯不行,小苏溺鬼精灵,立刻采取怀柔政策,她拉住小季沉手,央求道。
“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惹事。”
被少女娇嫩的手牢牢握住,温热的掌心相贴,温度就像电流,丝丝缕缕地传递到各处。
“我帮你去找叔叔,你带我去云霄星,好不好。”
“不行,危险。”小季沉蹙眉。
“没有危险,你看我上次去异常的能量源什么事都没有。”
“也不行。”
正当这时,远处传来孟云的呼唤声。
“溺溺,你在哪儿?”
小苏溺回头飞快看了眼,着急道。
“午宴之后你来我房间找我,行不行?”
身后孟云的呼唤一声又一声。
少顷,季沉神色平静,点头。
作者有话说:
请带上你的脑子。
第45章
苏穆穿着裁剪精良的西装站在主宅大厅会台上,他用手中银勺敲了敲香槟杯杯壁。
——叮叮
宴会厅安静下来。
“欢迎大家莅临本宅,今日是爱女12岁生日宴,请大家不要拘束。”苏穆笑着说,“请大家先落座,午宴马上开始。在此之前,有一个小插曲。”
下头某个年轻人笑着问,“苏叔叔打算表演个才艺?”
“哈哈,说对了。”苏穆故意卖关子,“不过不是我,而是小女近日做了一首曲子,以表达各位前来参加她生日宴感谢之情。”
话落,二楼台阶上出现一个小小身影。
大家不约而同抬头望去。
小苏溺站得笔直,她微微侧头,将小提亲搭在肩上,摆好漂亮的起手式。
接着悠长的琴音丝丝流淌而出,扩散到大厅里每一角落。
在众人注视中,她踏上精美繁复的手工地毯,缓缓顺阶而下。
视线无意间与小季沉擦过,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扮了个鬼脸。
惹得众人哄笑一片。
等到琴音和掌声结束后,众人纷纷讨论起来。
“看来有婚约是真的呀。”
“他们两家本来就是门当户对。”
......
午宴小苏溺没吃多少,她溜回房间,先将床头乱放的娃娃摆整齐,又将卧室里的衣橱门关掉,还嫌不够,又拿出香水在房间里喷了几下。
应该不乱吧?
小女生心思在这里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楼下宴会厅音乐声断断续续传到房间,小苏溺趴在门板上听。
怎么还不来?
刚刚看他也没吃多少啊。
她点开手环,发信息。
【怎么还不来?】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没有回复。
正当她忐忑不安想下楼看看时。
房门被敲响了。
急躁压下去,小苏溺拢了拢耳发,然后鬼鬼祟祟打开房门,门框边,慢慢探出一个小脑袋。
小季沉站在房门前,脸色阴晴不定。
“你在做贼?”
“做什么贼,你快进来!”她一把拉住小季沉。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像是雨后淋湿过的草坪,土壤微微翻开。
清甜且有股湿意。
“好了,现在这里没人,他们暂时也不会上来。”小苏溺站在原地,“现在我们好好谈谈。你先听我说完再考虑要不要拒绝。”
小季沉眸光扫视着她,片刻后,微微颌首。
“第一,你要带我去,因为我有通行卡,下能源坑很方便。”
“第二,你要带我去,因为我们有约定,你不能出尔反尔。”
“第三,你要带我去,因为我熟悉云霄星,能帮你找到叔叔。”
“第四,你必须带我去,不然你也别想去。”
说来说去,除了着重强调口头约定,其实就是软绵绵的威胁。
小季沉在心里快要被她笑死,脸上却波澜不惊。
“那就不去。”
“啊?”小苏溺怔怔楞住,“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为了彻底打消她这个念头,小季沉继续说。
“我这人就这样。”
“!”小苏溺气得哑口无言,赌气道,“不去就不去,我让别人带我去。”
小季沉立刻拉下脸来,“不行。”
“不要你管!”
两人僵持着。
率先败下阵来的那个人永远是小季沉,他冷冰冰问道。
“你打算找谁带你去?”
小苏溺眼珠子溜溜转,“还没想好,但总会有人的。”
是了,她除了有点小孩子脾气,是讨人喜欢的。
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会有人义不容辞答应的。
她会对别人撒娇,对别人怒冲冲说话然后再软下来,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很不耐烦。
这些情绪来得没预兆,也没由头。
正当小苏溺准备再放些软绵绵的狠话时,她听到小季沉清冷的嗓音。
“先说好,不要乱跑,紧紧跟在我身边。”
小苏溺猛地抬头,眼睛亮极了。
“真的,不骗我?”
“嗯。”
“我就知道。”小苏溺跑到抽屉旁拿出通行卡,“我就只知道,你是个听话的人,看,通行卡已经拿到了。”
小季沉:……
全星系人都知道,季家独生子季沉不好说话。
这一点,无数人证实过。
好说话,只是对人而已。
小苏溺傻傻地,笑容比草坪上的挽风蝶还要好看。
“我们什么时候去?”她眼睛亮晶晶的。
小季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头某些情绪快要溢出,他蹙了蹙眉。
“你就不能矜持点?”
“矜持有什么用?”小苏溺歪头想了想,脱口而出,“你喜欢矜持的?”
小季沉别扭地转开脸。
“没什么事我走了,春假第二天去云霄星,能不能行?”
小苏溺生怕他反悔,“可以可以!那两天家里刚好没人!我妈妈要去基因库,爸爸要去另一个星球谈事!”
“当天去当天回。”小季沉看破她那点小心思,“不过夜。”
“好吧.....”瞬间,小苏溺犹如破了气的皮球焉下去,“除了通行卡还需要带什么?”
小季沉毫无感情,冷冷道:“带上你的脑子。”
......
-
时间很快来到春假第二天。
一大早,孟云和苏穆两人匆匆出门,仔细交代小苏溺不要乱跑,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写作业看书。
小苏溺坐在书桌前乖巧答应了,等两人一走,立马合上书,从床下拖出小包。
下楼、穿鞋、偷逃一气呵成,眨眼就没了人影。
这是她第一次看小季沉开舰船,也是第一次脱离了大人们到130亿光年外的星球。
小季沉看她十分兴奋,突然有点后悔。
事实证明,后来这件事,成为他终身都挥不去的噩梦。
“坐好,马上跃迁了,别乱动。”
小苏溺撇了撇嘴,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
“为什么联盟规定16岁才能考舰船驾照啊,好烦。”
舰船陷入黑暗,极强的推背感袭来。
“为了防止你这类人乱跑。”小季沉陈述。
“你真烦。”小苏溺感慨,“浇冷水是你的标签么?”
“烦死了是你的口头禅?”小季沉反唇相讥。
“就是,怎么啦。”
“没什么。”
“不过季沉,万一,我是说万一。”小苏溺少见地郑重起来,“万一找不到你叔叔了,该怎么办?”
沉默有那么一瞬,不过很快被打破。
“不知道”季沉语气闷闷的。
小苏溺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问道:“你会伤心吗?”
她这个人就这样,看似浑身都是大小姐娇脾气,一点不顺心就要炸毛,可是又会软绵绵地戳中人性深处每一个脆弱的点。
温室里的花知道疾苦。
这很吸引人,也很奇怪,不是么?
所以,就会理所应该当想靠近,探究这朵花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越靠近,就会沉沦。
季沉想了很多,很想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伤心。
不过,习惯性的沉默将所有为说出口的话隐藏下去。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开口。
“你现在还伤心吗?”他顿了顿,声线柔软,“关于那只老鼠。”
问题良久没有得到答案。
此时,舰船处于跃迁间隙。
这里有大片星团和星云,它们点亮了荒凉的宇宙,细细密密的光透过前屏玻璃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