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怎么办?那妖物再次出现在客院,岂不是明目张胆地再次对谢师兄下手了?”徐飞白看向自己师尊。
石长老同一旁的三长老对视一眼,前者摇头,似有疑惑,“的确是邪蛇的气息没错,只是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在搜寻什么......”
“如此大动干戈,他是在找什么呢?”三长老同样不解,但他并未纠结于此,而是狠狠啐了一口,“管他找什么,总不会是做什么好事!如此行径,简直是丝毫不将我们灵界剑宗放在眼里。大胆妖孽,岂有此理!”
说着,他已经祭出本命剑,作势就要冲上前去。
还是一旁的石长老拦住了他,沉声道:“你并非他的对手,如此鲁莽行事,只会平白挑起事端!”
“什么叫我挑起事端?”三长老在众弟子面前被人驳斥,面子有些挂不住,“二长老这话当真不讲道理,难道不是他邪蛇擅闯我们剑宗?如今我不过率弟子收服他,挫挫他的锐气,如何能说是我挑事?”
“收服他?”石长老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三长老听出他笑中的讽刺,憋了个红脸,可也无法反驳,只能狠狠瞪着对方,“那你就由着他胡来?”
石长老眉目间显出几分不耐,“你也瞧了半晌,怎就没看出他无意与我们开战?”
三长老一愣。其余弟子也纷纷看向石长老。
“你们方才也感受到了邪蛇妖力之强悍,仅是他施放神识,就能轻易摧毁我们这些人的神智,若他真有心血洗剑宗,又岂是我等能轻易拦住的?”
说到底,剑宗的底蕴皆寄托在一人身上,那便是如今的掌门清虚子,这世间上位数不多亲眼见过邪蛇,且还活着的人。
“莫要急了,他无意与我们为难。”石长老凝视着客院的方向,沉声道:“你们也莫要轻举妄动!”
岁谣注意到客院外的动静,剑宗的人很快便将他们团团包围了,但却并没有再进一步。
临翡收回神识,随意的扯了下唇,“他们不敢。”
岁谣:......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找到了?”
临翡:“那老东西狡猾的很,不过我自有办法。他刻意在周围设置了阵法,便是防止我们顺着摸过去。”
“或许是他将那颗心看久了,怎么就忘了,那是谁的东西?”
岁谣被临翡这股自信劲儿震得说不出话来,在对方暗示的目光下,乖乖走上去扮演好一个美丽的小挂件的角色。
真好。
什么都不用她做了呢。
既然可以选择,谁又不想选择躺着就把路走了呢?
岁谣毫无心理负担地抬手环上临翡的腰,高兴道:“我准备好啦,那就出发吧!”
临翡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上,胸腔震颤发出一声笑,“那就搂紧了。”
临翡恢复原身,甚至无需像做上官灵绯时装模作样似的御剑。他单手环着怀中小姑娘的腰肢,心情有些好。至于说清虚子,他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左右是个曾在他眼前连蹦跶都不配的小东西,如今不过是徒增年纪,变成老东西罢了。
他甚至比不上他师尊的一根小指头,也就只敢私藏着他的东西,阴暗地觊觎着本不属于他的力量,做着妄想飞升的美梦而已。
临翡缩地成寸,不过眨眼间,便将岁谣带到一处荒山上。
两人从空中才一落地,就见不远处的阵法前,清虚子手持本命剑以一种防备的姿势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被赤水和阵法包裹着的,昏迷的谢言景和无心。
无情剑破冰?
岁谣看着清虚子手中的剑愣了愣,然而转念一想,这剑本就是剑宗掌门代代传承的灵剑,是掌门身份的象征。如今清虚子身为剑宗掌门,这剑在他手中并不奇怪。
总不可能他拿着同样一柄剑,就是明怀瑾了吧。
岁谣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是下一秒,就听身旁的临翡幽幽冷嗤道:“明怀瑾,你以为就凭你,也想学你师尊杀我?”
岁谣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你说他叫什么?”
临翡注意到岁谣的神色,狠狠皱了下眉。
清虚子也终于注意到临翡身后的少女,忽而他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照在岁谣身上。
回溯镜折射出的金光准确无误的落在岁谣身上,临翡反应过来将人挡住,但还是慢了一步。
清虚子握着手中不足掌心大的镜片,双目定定看向镜中残影——那人分明就是穗穗!
他愕然抬首,下意识道:“你是穗穗的转世?”说完,他突然顿住,还未阖上的双唇颤抖着,“不,不对,回溯镜所照出的......不是转世......”
“你就是穗穗!”清虚子当即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定是通过回溯镜回到过去,成了穗穗。
“岁岁?”临翡看向清虚子的目光几乎要杀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口中的穗穗与他口中的岁岁存在细微的差别。
他盯着清虚子那张衰败的老脸,丝毫不掩他的厌恶,“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她岁岁......”话未说完,临翡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只是因为刚才见岁谣对他有些在意,便受不了。
他只道自己是疯了,如今连一个老货唤岁谣岁岁也忍不了。
可他丝毫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
岁岁,岂能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叫的?
然而下一秒,临翡彻底不淡定了。
因为那老货突然在他面前摇身一变,恢复了当初青年的模样,凝着一双堪称深情的眼,说:“为何不配?我同穗穗,可是曾在合灵玉上滴血,结合为道侣的。”
临翡:?
第89章
修士活到如清虚子这般年纪, 多数对外形容貌早已不再在意,更别说还是一位无情道剑修。众所周知,剑修多是痴人, 他们在意的只有手中的剑。
本命剑才是自己的脸面,心中的剑意才是他们的追求。
若非如此,当初灵剑破冰断裂,清虚子也不会耗费百年时光以及无数灵宝去修复它。
所以, 见清虚子前一秒还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转眼又恢复成年轻的面貌, 临翡不可能意识不到这其中的缘由。
但猜测是一回事, 他愿不愿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脸色瞬间沉下去, 十分骇人, 显然是不愿相信清虚子的话。
为老不尊,临翡在心中讽刺怒骂。
虽说按诞生年龄来论, 临翡甚至要比清虚子还大上不少。可他并不愿意将自己沉睡的时间也算进自己的年龄中去,那段时间他都死了, 怎么能添在他的年龄上?
他理直气壮对着清虚子骂了声“老不死的”, 怒道:“你怕是昏了头, 在浑说什么?”岁谣怎么可能同他结为道侣,这清虚子莫不是疯了。
临翡脸上挂着的讥讽和恼怒还未褪去,转头看向岁谣时, 却直直愣住。
他盯着岁谣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的模样,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须臾后又轻描淡写地扯了扯唇。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岁谣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 哪有机会做出与别人合灵结为道侣的事?
他轻嗤了声, 十分不屑的随口道:“总不会, 他说的是真的吧?”
岁谣抿着唇,没敢抬头看他。
临翡方才否定了脑海中那堪称荒唐的念头,然而此刻见岁谣的表情,他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刺骨的凉水。他的心猛地下坠,思绪也跟着清醒过来。
嘴角的笑几乎挂不住,“你与他,结为道侣了?”
这一句话,临翡说得十分艰难,吞吐半天,才低声吼出来。尤其是那“道侣”二字,恨不得咬碎吞咽入腹似的。
岁谣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没由来的心虚。
按理说她不应该心虚啊,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呢?
先不说那是回溯镜内发生的事,不受她控制,她也无法改变。
就算真与人结为道侣了,那也是过去的事儿,那会儿临翡还没同她表明心迹呢,她就得为他守身如玉了?
但这话岁谣也只敢自己想想,到底不敢真朝着临翡说。
岁谣余光偷瞄了眼临翡扭曲的笑脸,垂着脑袋,认真诡辩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没听他方才说的么,与他合灵的人叫穗穗,又不是我岁谣。”
临翡没听她忽悠。
“在回溯镜内发生的?”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岁谣没承认,但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临翡看着她那副堪称不打自招的样子,冷笑一声。
他低头凑近那个像鹌鹑一样缩头缩脑的小姑娘,手指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稍一用力,捏着那层柔软的肉皮向上提了提。抓小猫崽一样。
“此事回头再和你清算。”
岁谣跟着他手下的动作抖了抖,十分有眼力见的安抚起对方的情绪来,“行行行,都听你的。”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都被清虚子听得一清二楚,是以,他的脸色也不比临翡好看多少。
穗穗的死,一直是明怀瑾心中的一根刺。
尽管他刻意让自己忘却曾经这段卑鄙不堪的过往,可每每突破受限,道心不稳时,他总是难免想起自己曾经刺出的那一剑。
就连他最亲近的本命剑,灵剑破冰的存在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段往事。
他一直困于自己杀了道侣的梦魇中,如今得知真相,再见到穗穗,此时的感情十分难以言喻,连他自己也琢磨不明白。
在岁谣看来,明怀瑾此时表现出的后悔和深情,倒不是因为他真的爱穗穗,更像是他在给自己赎罪,在试图用这些洗清自己的满身脏污。
她不可抑制的想起第一峰上终年不化的飘雪,若不细想,那一切多像是他对两人曾经合灵那天的怀念?
然而清楚一切的岁谣只觉得可怖,毕竟那一天,可是明怀瑾亲手杀死穗穗的日子。
这样想,那场雪还美么?
岁谣只觉得毛骨悚然。
清虚子的情绪逐渐不稳定起来,他看向岁谣的目光几经变化,最终凝固成了幽深的恨毒。
那目光分明是在说——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也不会至今无法飞升,而每每突破都险些困于心魔。
看出清虚子的不对劲,临翡下意识错身向前走了半步,彻底将岁谣掩在自己的身后。
清虚子深深看向对面,低声不知在与谁说,“对,此事日后再论......只要今日之事办成,这修真界,我便是第一人,还怕什么?”
“想得倒是多。”临翡讽刺道:“前提是,你有命活着再说。”
闻言,清虚子丝毫不惧,面上甚至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得意。
“我既不怕你找来,你以为,我就什么都未准备,任你宰割么?”清虚子大笑着,身后阵法的光随着他的笑声波动。
“我早在那颗妖心上下了咒,你若杀了我,我便毁了你的妖心!没有妖心,你又能活几时?”他的视线直白而刺骨,试图越过临翡看向他身后之人,“你舍得么?舍得死么?”
若舍不得死,就注定要被他牵制。
阵法中央,妖心自无心体内飞出,被磅礴的妖力包裹着,最终落入了清虚子的手中。
临翡眯了眯眼,视线落在清虚子指尖散发出的细密暗紫色丝线上。丝线将金色的妖丹紧紧包裹,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正如清虚子所言,只要他有心,稍稍勾动指尖,就能牵动手中的丝线,将那颗妖丹切割的四分五裂,彻底毁去。
“现如今,我的命便同这颗妖丹系于一处,怎么,你还要对我动手么?”清虚子从容的说,“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颗妖丹是如何为我所用的!”
妖心取出,无心对清虚子而言已经是一具无用的躯壳。他看都未再多看一眼,直接将人从阵法中央的赤水中扔了出去。
无心的身子顺着上坡滚了几圈,直到撞上一块巨石,身下的狐裘被巨石勾住,他才终于停下。
岁谣朝他的方向看了眼,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无心如今失去妖心,勉强只有神魂还未散,但也同死人无异。
清虚子笑得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催动手中灵力,一步步走入赤水中,直至赤水完全将他的身躯淹没。
阵法一直在持续运转,甫一捕捉到清虚子的气息,当即被触发,开始调转清虚子与谢言景二人的神魂。
若真等阵法换魂完成,不论清虚子是否能借此直接飞升,至少都足矣令他得偿所愿。同时拥有强悍的神魂,坚毅的灵体以及蕴含无上修为的妖心,他无疑便会成为此界最强之人。
岁谣看着自妖心上散发出的邪气一缕缕钻入谢言景的身体,而他的神魂也在一步步被清虚子的神魂侵占逐出体外。
谢言景天生灵体,又承受过入魔之后的魔气,甚至可以容纳当初在死魂冢吸收的死魂之气,也难怪清虚子得知谢言景重新入道后会盯上他。
这世间怕是没有比谢言景的灵体,更适合承载邪蛇妖心的了。
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岁谣想。
她忍不住笑出声,看向躺在赤水中,仅存一丝神魂在体内的清虚子,“可你这么大费干戈的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剑宗知道你的所为后,莫非还会接纳你,继续做他们的掌门人?你不过是替代邪蛇变成了令人惧怕的妖罢了。”
“怎么会?”清虚子飘忽的声音从体内传出,“届时,剑宗只会认为是邪蛇将我毒害至此,是他一心报复调换了我与弟子的神魂,我不过是邪蛇手中的受害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