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谢知寒执着地道,“你把我锁起来。”
“血巢枯萎了,但它的核心在我身体里。无念说这样可能也有用,没有人想彻底成为那种渴血的怪物。”黎翡看着他道,“还有,我摸过你的牙了……我觉得,挺可爱的。”
谢知寒努力跟她保持距离,他按住扶手起身,没走几步就被骨尾卷住,一下子拉到她身前。黎翡用魔化的尖锐指甲擦了一下手指,指节上迅速裂开一条血迹,流淌出鲜红的血液。
她把手指递了过去。
谢知寒想要躲避,但在香甜的血液味道扑面而来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呼吸一紧。他喉结微动,目光紧紧地注视过去,说的却是:“其实我不想喝的……”
“说谎。”黎翡看着他。
谢知寒深深地调匀呼吸,但还是没有用,他的防线全面崩溃,对方血液的味道令人着迷到眩晕。他握住黎翡的手,凑过去张口含住,在这一瞬间,甜蜜的味道充斥满口腔……血妖的毒素改变了他的味觉。
他舔舐掉那些溢出的血珠,这种可怕的香甜不亚于他将尾针毒素吞下去的时候。谢知寒被本能得到满足的幸福感吞没了,但与此同时,他又产生一股令人崩溃的愧疚和难过。
谢知寒忍不住为自己的失控掉眼泪,他吮.吸着她指间的伤口,却又蹙紧了眉,声音轻而微哑地道:“……对不起……”
第49章 误解
她的手指修长洁净。
只有指节侧面划出来一道伤口,狭长的伤痕突破了表层肌肤,内里的血液一点点地渗出来,被他轻轻地舐去。
黎翡盯着他的脸。对方垂下眼睛,口中长出来的小尖牙或多或少地磨着,不像进食,力道轻得像是开个小小的玩笑。
他爬上来扶着她的肩膀,舌尖离开她的指腹,转过头望着黎姑娘,眼眸湿.润。
“我可没有欺负你。”黎翡下意识地道。
谢知寒无法控制被植入进血脉里的本能,却又保留了他自己的一点“天性”。他没回答,而是凑过去抵住黎翡的肩,在侧颈上试探地轻咬,在尖牙刺进肌肤之前,黎翡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脊背。
“如果咬下去,我会跟你讨债的。”她充满暗示意味地道。
谢道长已经忘了他欠的所谓的债。这动作根本就不算阻止,他小心地咬开肌肤,发痒的牙尖伸进去——剧烈的满足感令人眩晕,只有在本能得到满足之后,他才会幡然醒悟般清醒一瞬,涌起更强烈的愧疚。
他的气息、味道,全都被黎翡烙印了。这具霜雪一样的身体都在她的笼罩下染上温度。
谢知寒的手按着她的肩膀,但没什么力气。他湿哒哒的眼睫蹭到了她的肌肤,有一种柔软而微妙的触感。与此同时,他体内没被彻底满足的情毒被交融的气息唤醒,慢慢躁.动起来了。
黎翡原本悠闲地抱着他,就算小谢道长凑过来讨食,她也不吝于喂养对方。但这种喂养有点变质了,黎翡感觉到他渐渐乱了套的呼吸声,她把谢知寒抱紧,膝盖抵着他的腿。
谢知寒瑟缩了一下。
他窘迫地想逃,耳根红得滚烫。
黎翡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她极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就在清静的道服青衫之下。
“对不起……”谢知寒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堪称慌张地松开手,想逃脱对方的怀抱。
“这就是正人君子啊。”黎翡在他耳畔道,热乎乎的吐息往泛红的肌肤上撩了一下。“我这么付出地救你,你却对我……嗯,不要脸。”
谢知寒浑身僵硬,无地自容。
如果他有耳朵的话,此刻早就羞耻惭愧地垂落下来了。
“黎姑娘……”他轻轻地道,“都是我的错……你先松手,我、我自己……”
“你自己?”黎翡挑眉问他,“你自己处理得了吗?别说蓬莱修道人恐怕曾经就没有经验,就说你眼下这具躯体,上一次你喝了那么多尾针里的毒液,没有我的话,它应该已经不能自己……”
她的嘴被捂住了。谢知寒又愧又气,觉得她过分,蹙眉看着她,觉得他变成这样也有黎翡的责任。
黎翡扣住他的手腕,拉下来,笑着道:“我可是拦过你的。”
谢知寒垂下眼,勉强道:“……给我一点时间就好,没有你想得那么……”
黎翡松开了手,但在谢知寒起身拉开距离的时刻,又忽然用尾巴拉住他的腰身。尾骨一节节地缠住,上面散发的香甜味道不亚于方才血液的吸引力。
谢知寒浑身一软,体内的毒素翻滚上涌,快要把他拖进沸水翻滚的锅里煮熟了。他半跪在地上,没有收束整齐的黑发垂落下来,霜白的手按着地面,然后又发抖地蜷起。
黎翡坐在他身后,支着下颔看着他。对方单薄的肩膀也在发抖,可惜他穿着衣服,看不到优美的脊柱线条和绷紧的肌理。
“你看,非要逞能。”黎九如低声道,“总是这样忍耐,把自己弄坏了怎么办?”
谢知寒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黎翡的尾巴把他按倒。
这几乎是没办法反抗的事。在魔族的习性当中,把对方按倒在地也是一种交流的方式,一种充满“爱怜”的肢体语言。如果对方不够顺从,魔族更趋近于“兽”的野性一面,就会促使进攻方充满暴躁地惩罚欲。
还好,谢知寒根本不能反抗。他爬都爬不起来,尾巴缠住他的手腕时,谢道长只能埋在自己的衣衫里隐忍地啜泣。这既来自于毒素发作的渴望,又来自于对自己的失望和难过,他不想让黎翡觉得他是一个……这么不知满足的人。
但她好像已经这么认为了。
谢知寒想不到什么挽回的余地,他有点崩溃地咬着唇,牙齿把薄薄的唇瓣印出发红的齿痕。
她站起了身。
脚步一声声敲在地面上,她走到谢知寒面前,离得很近。
谢知寒挣扎地扯了扯手腕,被骨尾缠覆地更紧了。他的脑海混乱一片,有点喘不过来气。
黎翡说:“我来帮帮你?”
她压根儿就不是要问,只能算是一种提醒而已。谢知寒额角的发根被濡.湿了,他伸手挡住眼睛,嗓音煎熬得很厉害:“别这样……”
“我的血好喝吗?”她问。
谢知寒没有回答,他意识到对方在向自己兑现喂养的代价。那条尾巴也爬进衣服里了。
黎翡盯着他的身躯,这具身体被修改过太多次,被毒素、秘术,还有他们多次的融合。虽然抱起来还是很舒服,但他的身体已经没那么冰冷,反而敏.感得有点过头了,很容易就让谢知寒陷入难以抑制的失控中。
她踩到他的腿。
隔着非常整齐的衣衫,在几重布料的隔阂之下,触感其实没有那么清晰——只是对黎翡来说。
但谢知寒的唇已经咬的出血了,他的眼睫湿透了,朦朦胧胧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还没盈满的泪。他瑟缩发抖,脚趾绷紧又放松。
黎翡往上踩了踩,当然没用力,她只是感兴趣而已。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几倍层叠的愉悦和痛苦。就算两人目前还没发生什么,谢知寒都完全维持不住理智和体面了,他的眼泪掉落下来,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黎九如……”
她好过分。谢道长委屈地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有这些敏锐过度的神经,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弄坏掉了。
黎翡有那么短暂一瞬的良心发现。她心虚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嗯?还饿吗?”
他哪敢饿啊,喝了一点她的血,就要被折腾死了。
谢知寒想要爬起来,但在她的压制下,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轻轻地踩住他的肢体,比起微弱疼痛来说,更难忍的是他心里爆发的羞愧和创伤。
谢道长没能逃开,他纤瘦的手腕被骨尾磨红了,发梢垂落在地上,难熬地气息不稳,连意识都有点迟钝恍惚起来,控制不住地抚摸她的尾巴。
黎翡压住他的衣衫,低下身,指尖魔化露出尖锐的指甲,不紧不慢地划开他的道服。
撕拉。
裂帛声响的堪称清脆。
黎翡看着他,伸手捧住谢知寒的脸颊,把他眼角的泪擦去,轻轻地道:“谢道长,每一口血都不是白喝的。”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我们开始结账吧。”黎翡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愉快,“你放心,我很珍惜你,不会把你弄坏的。”
……
彻底驱除血妖的毒素,需要喂养他四十九天。
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效果是很显著的。谢知寒逐渐不会在白天昏昏欲睡,也不会害怕阳光照射。
可惜,他大部分时间还是睡过去的。情毒发作得很厉害,就算黎翡每次都有好好喂他,不管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但只要喝不到尾针里的毒素,谢知寒就没办法真正平息一段时间。
这次黎翡对他的反应很注意,没有让谢道长昏昏沉沉的时候找到机会。他真的不能再汲取毒素了。就算黎翡不太清楚这东西的效果,也意识到过量的毒可能会让他变成只知道往自己怀里钻、每天爬过来求.欢的某种奴隶或者炉.鼎……他真的会受不了到想自尽的。
无妄殿外雨声淅沥。
谢知寒醒过来时,已经习惯身体上的疼痛发软。他望了一下,见到帘外跟伏月天等人说话的黎翡。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知寒转头看去,见到椅子上坐着无念,他似乎抱着个人,应该是黎翡提到过的福儿,只不过谢知寒看不到福儿。
他迟钝地意识到,熟悉是因为两人的声线基本相同。
剑尊阁下衣冠整洁,乌发雪衣。他跟怀里的小福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她放了下去,抬头看着谢知寒。
两人进行了短暂的对视。
没有人移开视线。这是前世今生最直接的一次观察和审视。
谢知寒的前半生,是一个很符合世俗印象的蓬莱修道人。他严于律己,对自己的欲.望、举止,都有近乎苛刻的克制和要求。但这些严苛早就被打破了,他的自律被摔得稀碎,这完全成为了一种令他羞愧难当的弱点。
如果有别的知情人,以此来讽刺他虚伪。谢知寒恐怕只是沉默不会反驳。
但无念是最不会拿这些来讽刺他的人。他唯一的无底线的放纵就是黎翡,黎翡对他做任何事,他都不会觉得为难和煎熬。
“剑尊阁下。”谢知寒的嗓音还很哑,他掩着唇,不舒服地轻轻咳嗽。
他总是被弄得很可怜。
“我说得是有效的,”无念心平气和地调整了一下措辞,跟他道,“再过几天应该就完全恢复了。”
“……多谢。”谢知寒道。
“你答谢我的时候,似乎不怎么真诚。”无念淡淡地道,他倒也没有不高兴,“你很介意我在旁边看着吗?”
谢知寒忍了忍,静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介意才是人之常情。”
“嗯……”无念考虑着说,“我就不会在意。如果她愿意的话,有别人看也无所谓,这样谁靠近她时被我杀了,就该明白自己的死因。”
谢知寒:“……你跟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是他们把我误解了。”
第50章 伤心
“连我也把你误解了。”谢知寒道。
无念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他这么说,反而深入问他:“你怨恨我么?”
怨恨?本应当是这样的。即便不恨,对于这个因为轮回转世的关系就把他拉下水的人,谢知寒也难免会产生些责怪和怨怼。他曾经几次三番地拷问自己,质疑这片不可反抗的宿命。
在他最初被黎翡抓走,连惩戒和喜怒都被冠以另一人的名字时,谢知寒无法不迁怒于他。
“似乎有过。”谢知寒道,“如今也没有了。有时还会觉得……剑尊阁下,你有些可悲。”
“可悲?”无念的视线凝滞在他身上。
谢知寒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一件没有系好的单薄内衫,肩头披着黎翡的深红色外衣。这种浓烈的颜色更加衬托出他褪去颜色的银眸。
“难道不是吗。”谢知寒道,“你纵容她对你做的一切,引导她依赖你、信任你。可却只敢以知己好友的名义得到她的陪伴,连坦白直言的勇气都没有。”
无念静默地注视着他。
“剑尊阁下一定有无数机会,教黎姑娘怎样是知己,怎样才是爱侣。”他轻轻地道,多日劳累的嗓子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细微地磨过一样,“但你却没有仔细地告诉她。是畏惧吗?怕她对待其他朋友的态度,跟对你是一样的,所谓的‘绝代双骄’,不过是世人多疑的杜撰。无念剑尊,你怕得不到她,反而会失去她。”
“你想起了多少?”无念忽然道。
“没有多少。”谢知寒咳嗽了两声,他的长发铺落在深红外衣上,漆黑的发丝遮盖住黎翡衣服上暗金花纹,“这不是我通过秘术想起来的。我只能得到回忆的画面,不能读到你的心。剑尊阁下,这是我猜的。”
无念笑了一下:“你猜得很准。”
“原来你也承认。”谢知寒轻叹道,“一生孤寒的剑修,本应用剑斩去一些烦乱神思,所有阻碍,一心破之,这是你在剑阵书谱上写到过的。可事到眼前,你的剑却迟钝不堪,连坦诚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修为突破、登临造化。”
“那不只是坦诚,”无念的态度反而很温和,“大抵,也会是一次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