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着他每天招待的这些奇葩客人,宋平丞觉得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天的宋平丞格外受欢迎,全兴陵的妖怪都跑来围观,要和宋平丞合影握手。
宋平丞挤在人堆里,笑容有些僵硬,若不是他表叔的那封邮箱,他也不会考虑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在暴露前已经仔细盘算过自己暴露身份后可能会遇见的一系列问题,却没有想到和预想中被巴结的场景不同,虽然他的确也是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却总给他一种他们看自己像是在看动物园猴子一样的感觉。
对于妖怪们来说,他们其实只是抱着一种朴素的价值观——毕竟天底下杂七杂八的妖怪千篇一律,富豪的侄子才是真的万里挑一。
挤在人群里的小道士腼腆地问他,能不能给他算算八字。
宋平丞被他憨厚的表情惊出一身汗来,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但奈何他被人群围在中间,向退远一些也找不到位置,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一群恶霸欺压的良家闺女。
身后玄龟伸出手,趁着他不注意摸了摸他的后背,宋予平被吓得窜得老高。
然后他听到身后玄龟若有所思地说了句:“原来摸吉祥物是这种感觉。“
他一旁的居民也起了兴趣,跟着说:”我之前之前在山里休眠一直被游客摸也没摸过人,让我试试。“
宋平丞:“......”他实在是搞不清自己的邻居到底有什么毛病。
嵇安安压根就没有多少要带的东西,或者对所有剑修来说,除了剑,压根就没什么需要带在身上的东西。她很快就收整好了,一只手拽着包袱,身后跟着个狐狸,就要往外走。
白泽不知道啥时候也挤在了人群里,看到嵇安安背着大包小包的样子,笑了笑,把一张纸悄悄塞进了她的手里。
嵇安安摊开手一看,那是一张符箓,造型古朴神秘,但好歹是个修着,嵇安安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张避雷符。
沈晏欢扫了那符咒一眼,显然也是认出来了,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煞气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会引起天道注意。
简单点说,就是容易被雷劈。
这东西价格肯定不便宜,这些老妖怪肯拿出来帮嵇安安实属难得,嵇安安正想要道谢,白泽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诚恳的说:“符别停,七天一疗程。”
手里就一张符的嵇安安:“……”
这是七天之内必须回去的意思。
这可是好东西啊,嵇安安试图用诚恳的表情打动白泽再给一张。白泽往后退了退,加入了盘宋平丞的大部队里,用实际行动表示拒绝。
宋平丞此时的情况着实有些糟糕了,他全身上下能下手的地方都被摸了个遍,护住上头防不住下头,表情羞恼,活像是遇见了一群登徒子。
嵇安安看着被围在人群里的宋平丞,难得有了良心发现,邀请他跟着去看看他叔叔。
毕竟宋予平住的地方也在北京,和总部也算顺路。
宋平丞还被围在人群里,笑容里还带着疲惫,微笑着拒绝了嵇安安的邀请。
宋平丞也不知道是让他知道自己叔叔去找小作坊询问不孕不育的事,还是让他叔叔知道自己就在那种小作坊打工,谁更社死一点。
为了安全起见,现在他们叔侄短期内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
嵇安安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这种不对的感觉直到她走过安检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沈晏欢的行囊带的很少,就背了两个长长的布包,一个包里装着嵇安安那把断了的‘日月安’,另一个包里装着自己的剑,‘茕独‘。
两柄剑都是不世出的好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引无数剑修寤寐思服不可得,它们都有一个不可避免的缺陷。
那就是它们都过不了安检。
刺耳的警报声在嵇安安的身后响起,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四周抽气声传来,沈晏欢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两把还泛着雪亮银光的剑。
嵇安安四处问了问,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比带违禁品更严重的是沈晏欢还有倒卖文物的嫌疑,他可能会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以罚金。
去总部汇报那么多次的嵇安安第一次翻车,还翻在这种事情上,她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用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领导的电话。
……
兴陵街道办外的小巷子里,警铃长鸣。现场拉起了警戒线,白布裹住了里面尸体的样子,但是,看着现场鲜血淋漓的样子,可以推算出尸体的死状有多么惨烈。
“对不起,暂时不接受采访。我们会处理好这起案件的。”警察守在警戒线前,拦住蜂拥而至的记者,不肯透露一句犯罪现场的信息,但是现场那些遮掩不住的血迹和惨烈痕迹,足够记者们在今天的头条上发挥了。
一位警官没忍住往那白布下看了一眼,嘴瞬间就鼓了起来,他将自己手上的物证袋和笔记本丢给同事,自己跑到旁边角落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今年才从学校毕业,之后一直在这个辖区工作根本没见过什么刑事案件——更何况,眼前这个场景实在太过吓人。
他很难去形容——这几具尸体像是蜡像一半融化粘在了一起,女人的红裙,血水和破碎的骨头粘合在了一起,只能勉强分辨出有几个人形,尸体的四肢扭曲着,眼睛瞪大像是在生前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怖的东西,非常挑战人的承受能力。
“小陈,喝点水缓缓。”一个警察走到他身边,给他递上了一杯水,小警察勉强灌了一口,漱了口吐了出去,向老警察道谢。
给他递水的警察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他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显然也是看过那东西的。
”哥,那种事情人真的能做到吗?“小陈警察缓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警察沉吟了半晌,点烟的指头微微发颤,”报市里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警官能够插手的了。
第8章
行了,你们走吧。”片警儿在小本子上一划,眼睛都没抬就让他们走人。
嵇安安来之前原本是打算要先去教育一下这只狐狸的。
沈晏欢乖巧地坐着,双手放在腿上,面前还有警察给他用一次性塑料杯冲的热水,看上去就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
嵇安安放弃了。
近年来科技日新月异,很多东西变化太快,沈晏欢不知道其实……根本不正常。
和传统的剑修不一样,沈晏欢向来是更偏爱红尘的,嵇安安还记得百年之前,扬州城上,沈晏欢刚和她比完了一场剑。他额间汗还未擦干就拽着她跑去人间界喝酒,从小红尘到贵妃酒,坊间新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他都能掰着指头给她数出来。
当时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肆意张扬,惹得无数少女心驰神往。
他本人当时的打扮甚至一度风靡扬州城,成为众人争相模仿的对象。
按照他这样骚包的个性,要有人说他苦修百年不下山,嵇安安肯定会一个冲上去骂他造谣。
可看这些天沈晏欢出门的表现,自始自终,跟在她后头安静如鸡,完全不像他本人的作风,若不是他气息未变,嵇安安定会怀疑这狐狸精被人夺了壳子。
现在回想他的表现,分明是因为不熟悉。
什么情况下会让一只喜欢四处闯荡的狐狸精变成死宅?嵇安安琢磨着,跟着警察找到了狐狸。
沈晏欢正在等待着嵇安安把自己接回去,嵇安安看他的目光满是怜爱,在她眼里沈晏欢现在的样子不是人类,更像是一只把四只脚爪并在一起,尾巴团成一团的乖乖狐狸。
可惜这份怜爱buff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到出来以后,狐狸在嵇安安眼中又变回了原来那种她根本看不惯的骚包样子,还嘴硬——“我自己也能出去的……”
“你想怎么出来?”嵇安安好声没好气地刺他,“总不会是想着要变成原型钻出来吧。”
她当然是在开玩笑,却看见沈晏欢像是被点中心思一样,诡异地迟疑了一下。
“……可别,先不说妖怪不可在人间界化形的这条公司规矩,你若是真的在这里幻化,下一秒估计就得送去动物园了,领导还得打电话去动物保护局赎你。”嵇安安脑补了自己花钱买票去动物园排队看狐狸的样子,眼角微弯,忍不住笑了出来。
“聒噪。”看不惯嵇安安小人得志的嘴脸,沈晏欢默默解开包着茕独的布,露出一截雪亮的剑身。
这是恼羞成怒了,嵇安安当即闭上了嘴,眼光却在扑闪扑闪着偷偷笑。
上京述职是好早以前公司就有的规矩了,建立的初衷倒也不是为了防范他们这些负责人造反,而是怕这些负责人的辖区里有什么特殊能力的妖怪隐瞒了情报,他们天高皇帝远,一时之间发现不了。
可有了上京述职就不一样了,若是半年过去你不在,虽然救人是来不及了,他们也好歹也能派同事出去帮你捡个尸体,修一修你两米高的坟头草。
听到嵇安安带来的情报,领导叹了一口气,神色很是凝重:“最近不太平啊。定迁有个办事员半年没来述职,我派出去找他的人也统统没回来。”
“我在北京抽不开身,若是老五醒了,希望你能能帮我去看一看。”老五指的是那条蛇同事。
领导说话爱按照他们进公司的顺序来排序,嵇安安排第三,领导就一直叫她小三,后来被她按在墙上抽打了一顿才改掉了这个陋习。
“千万别闹得跟……”三年前一样。领导没有把话说完。
三年前的受害者外加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不好揭人伤疤。
找人可不是负责人的活儿,派出去的人都没回来,领导怕不是希望她嵇安安和他们一样,最好也都回不来。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接受了委托。
两个人关系不好,面对面也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尴尬的站了三分钟后,还是领导忍不住先开了口:“你身上煞气怎么样了。”
“还和以前一样,凑合着能活。”嵇安安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虚与委蛇没意思,嵇安安一点给领导台阶下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就走。
领导尴尬地站在原地,条件反射去摸口袋里的香烟,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了。
可是为什么给戒烟准备的薄荷糖什么时候也没了?
领导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对着嵇安安消失的方向怒吼道——
”嵇安安!”
可人早就走的没影了。
……
小狐狸揣着剑,蹲在门口看天。
他不是负责人,也不能参与进他们负责人之间的谈话,索性就待在外头。
人类对妖怪始终是有些忌惮的,这也是他们对待妖族的时候设下诸多限制的原因。
这份忌惮一直伴随着他——哪怕他拜入山门,师父也不会将他认做弟子;哪怕他进了公司,他也当不了负责人。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有些迁怒于嵇安安。
因为嫉妒。
不过现在嘛……
一个东西冲着他面门袭来,那人胳膊上戴着的那串眼熟的五帝钱让沈晏欢抑制住了身体本能反击的冲动。
“好吃吗?是薄荷糖。”
嵇安安也往自己嘴里放了一个。
甜味逸散在舌尖,沈晏欢皱了皱眉:“哪儿来的?”
“从领导口袋里摸的。”嵇安安点着手上多出来的那几张红色大钞,笑的比他还像只狐狸,“那龟孙儿坑了我这么久,我怎么可能不捞点本回来?”
“走走走,接下来去看看不孕不育是怎么回事。”
……
在联系上宋予平之后,他们非常顺利地就进了这位传说中全国首富的别墅。
唯一的阻挠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团子。
“这里没有住人。”挡在门口的小团子严肃地说。
“诶?不住人的话,那你是谁?”这团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和沈晏欢小时候太像,嵇安安有心想逗弄他。
“我不住这里!”小团子恼羞成怒,自己把自己绕了进去。
就连被摸炸毛的反应都一样,嵇安安捂着嘴偷笑。
“小少爷,您先回去休息吧。”带他们过来的佣人看不下去了,拦住了嵇安安的动作,礼貌地说,“宋先生还在工作,要很晚才能回来,二位可以在休息室等候一会儿。”
等到好容易把那小团子哄走,佣人关上门,带着歉意对嵇安安和沈晏欢说:“这是宋家的表侄,最近搬来先生这里住,脾气可能有些不好。”
“没有关系,很可爱。”小团子比沈晏欢当年的脾气好上太多了。嵇安安眯着眼睛回忆着。
沈晏欢看着她这副表情,本能的眼皮狂跳。
佣人不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只当她是客套,也没说什么,接着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趁着等待的功夫,嵇安安观察起房子的布局来。
她早些年为了煞气的事情学习了很多和风水相关的知识,这么胆眼看过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房子里的确有摆放不正确的东西,不过也无伤大雅,看风水就怕讲求极致,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若是把什么东西都摆对地方反而不好。
看着房子的摆放和布局,虽然显示出了屋主人的极大品味,可惜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女性居住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