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形很快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每次似乎只有来去匆匆,只留下慎无真,以及依旧昏迷的郭明。
这里是一楼,慎无真看了眼黑漆漆的房内,既然来了,还是要进去探查一番。他拿出了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至于虞景明的话,他没打算全听,就算外表如何的乖顺,可只有他自己明白,慎无真此人,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的外壳是精致包装后的盾牌,是张开的夹竹桃花瓣,或许绚丽柔顺,底下藏着的永远是警惕和疏离,或许已经因为伤害而萌生出了尖刺,那把匕首就是最好的见证。
慎无真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中,他都是善良的那一位,但也许,无论什么样的人,在遭受到长期的侵害,最终被人杀害后都会产生保护自身的潜意识。
他或许是幸运的,成为了获得新生的那一个。
那么,他绝不会再死第二次。
房间等在侧边,他摸索着打开,黑暗被驱散,灯光将整个房间照的明亮无比。
他的双目逐渐适应了光线,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幅挂在墙上的画作。
死去女孩房间里的画似乎很多,至少比慎无真和唐吉房间要多。
一共七幅。
慎无真缓缓走入房间,七幅画的模样也慢慢看得清晰。除了和楼下一样,有戈雅的几幅重复画作之外,还有三幅是其他画家的作品。
正对着床,摆放了一副《吃牡蛎的女孩》,动作熟练带着一两分风情,旁边是一副盲女图。
女孩的房间还算干净,刚刚跑到大厅泣不成声的白色连衣裙女孩应该也住在这里——衣架上有那个女孩昨天头上带的珍珠发箍。
这些画到底有什么意义?
从这所俱乐部的名字开始,一切似乎都和画作有关系,这里神秘、恐怖又充满谜团,包括虞景明和他说的每一句话。
聋人之家。
受害者俱乐部。
无数临摹的仿画。
慎无真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快速走入房间,仔细观看每一幅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直到七幅画全部看完,才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些画,都是来自一个名为维尔汀拍卖会的拍品,画框的角落阴影处,还留着拍卖会所的标志。
赝品的画,自正规的拍卖渠道而走,那么想必最终就有人为这些赝品买单。
所谓的受害者,应该就是购买了这些赝品画作的人,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栋房子里放置了这么多不同时期、不同画家的著名作品,都是受害者们的证据。
但在2030的法制社会,出现了这样大规模的诈骗行为,受害者如此之多,必然会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可为什么最终他们还要成立这样一个俱乐部,还取名为“聋人之家”呢?
想到这里,似乎有一条通往真相的路在慢慢出现,他抓住了这一点线索,就能顺着拽出更多的故事和背景来。
于是,屋里的柜子、抽屉,他任何一点地方也没放过,终于在床头的夹缝中找到两封邀请函。
他打开第一封。
亲爱的冯丽丽:
风情酒馆最近的生意还好吗?你为了买《吃牡蛎的女孩》这幅画倾家荡产,可在丈夫重病想要卖画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副赝品,为了不被家族人发现、驱逐,你选择隐瞒下来,出卖身体去筹钱,最终丈夫死亡,你被家族遗弃,开了一家风情酒馆维持生活。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受害者俱乐部——聋人之家,在这里,所有不能言明的受害者们会齐心协力,找到祸害我们的组织“夜游者”,从他们身上拿到我们应得的东西,报仇雪恨。如果你愿意,请按照邀请函上的地图找到“聋人之家”,热爱艺术的你想必能找到这里,静候你的到来。
落款是虞景明,底下画了一个非常简易的地图,标注了两点,应该是冯丽丽家的位置,以及俱乐部的位置。
慎无真回头看了眼《吃牡蛎的女孩》,画中的女孩眼中含着风情,似乎对应着冯丽丽风情酒馆老板的身份,以及她死亡时候穿的浴袍半开着,口中被塞满了钢琴键,和画中吃东西的模样相近。
也就是,她的死亡方式和购买的这幅赝品画作元素有所关联。
女孩的胆小和邀请函中描述的,这位风情酒馆老板的性格似乎完全相反,慎无真大胆猜测,这并不是女孩冯丽丽原本的职业,而是在游戏中,设定给冯丽丽的身份。
因为他想起刚刚清醒的时候,公交车上虞景明对他说的话。
“小心点,慎老师。”
从一开始,虞景明知道他会来,知道他的名字、身份、以及吸引别人靠近的原因。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慎无真闭了闭眼,他会弄清所有的一切。
打开第二封邀请函,封面的颜色和花纹和第一封区别不大。
亲爱的冯丽丽:
风情酒馆最近遭到了夜游者的报复对吗?别担心,最近我找到了一些跟夜游有关的线索,请你在13号的晚上前往俱乐部,想必我们很快就能报仇了。
这封很短,落款依旧是虞景明。
房间里也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了,慎无真将两封邀请函拿在手里走出了房门。
之前倒在地上的郭明不见了踪影,而整栋楼房里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音,他立即戴上耳机,听到了同步的、清晰的《梦幻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房间里虽然亮着灯,但也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阴影。
四周传来大家慌乱的脚步声,或许是刚刚他们的猜测在此刻就要被验证,没人愿意成为那个倒霉的实验者,纷纷找到房间钻了进去。
他抬眼看见跟郭明一个房间的瘦高男人,那人快步跑过来,拉着他进入到冯丽丽的房间。
“不要命了,还傻站着干什么?”瘦高男人气喘吁吁,他似是关心,带着责备的语气,“你是想成为第三具尸体,让我们更加焦头烂额吗?”
慎无真抽出手臂:“你这么确定听见钢琴声就会死?”
瘦高男人愣了一下,才说:“那倒不能确定,但在这种地方,无论有什么可能性,哪怕万分之一,我们能避就要避。”
“你说之前经历过一次游戏,那是什么游戏,和现在一样,在人群中找恶人吗?”慎无真找了个凳子慢慢坐下。
“差不多吧,只是没这个凶险。”瘦高男人关上门,坐到慎无真对面,“忘了介绍,我叫徐峰达,我知道你的名字,昨天听你说过....慎无真,很特别的名字。”
他的眼中划过一道精明的光:“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那要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慎无真看着他,“交换信息,你愿意吗?”
他举了举手里的邀请函:“如果我没猜错,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对应的身份,而我们所要寻找的恶人,是唯一没有身份的人......”
“找到证明自己身份的邀请函和画作,从而在不被替换的情况下找出‘恶人’所在,我想这就是游戏的规则。”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已经申榜,榜后随榜走,V后日更不断,入坑不亏!!!
第9章
徐峰达挑了下眉头,他眉目清秀,只是留了些胡子看上去似乎三十好几,人却冷静自持,即便是听了慎无真的话也并没有太大反应。
或许是在一场游戏中经历过所有同伴的死亡,他显得经历丰富又处变不惊。
“如果不是看你昨天湿透的模样,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第一次进入这场噩梦游戏。你很厉害,找到的线索和我、夏孤他们差不多,他们正在挨个叫门,希望把大家都叫出来说清楚姓名身份,不让S钻了空子。”
“S,是游戏当中‘恶人’的代称。”
他自嘲道:“我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时候,脑子里面一片混沌,比那个死在琴房的姑娘好不到哪里去。很多东西,都是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才知道的。你确实与众不同,难怪这么多人被迷得神魂颠倒。”
慎无真漂亮的眉头弧度动了动:“你想说什么?”
徐峰达的脚往前迈了一步,黑色的鞋尖抵住慎无真的白色,他眼底冷静:“我以为,你就是那个恶人。”
“我看见昨晚艾蒙死亡的场面了,他住在一楼,恰好从我门口路过我就一路跟着他。他去找你,却在你关上门之后被一片阴影吞噬导致惨死。”
“我也看见你走出房间,可今天早上却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实在可疑。”
“哦?”慎无真眼睫颤动,倾身靠近徐峰达,对方不自在地往后撤,他敛目轻笑,“那你既然看到他的死亡,说明钢琴声响起的时候你也在外面,但.....你为什么还活着?”
青年的呼吸几乎洒在徐峰达的面颊上,但他躲了,只余一点尾剩的气流扫过唇瓣,他忍不住探出舌头在唇上舔了舔,像是接住了一个羽毛样的吻,又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我....我也不知道。”
“你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我是直男,跟他们不一样。”他侧身挪开距离。
“哦,这么巧,我也是。”慎无真伸手搭在了徐峰达的肩膀上,白玉似的手指与黑色的夹克形成鲜明对比,或许下一刻就会被粗粝的材质割破皮肤,显得身体愈发娇嫩。
他似笑非笑,“男人碰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徐峰达似乎能感觉到青年掌心的温度在顺着厚夹克往皮肉上贴,轻咳了一声:“没什么问题......”
“我猜想,琴声是一方面,但还有其他死亡条件是我们不知道的。”他站起身,终于忍不住逃离了这种被捉弄般的窘迫。
回头看见慎无真勾起的唇角,弧度漂亮得让人心惊,徐峰达在心里默默想着,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男人,真是浪费资源。
他正色道:“我们如果能找到艾蒙和这个女孩死亡的共同点,就能彻底找到死亡条件,避免再次有人员伤亡。”
慎无真把手默默在床边蹭了蹭,他的目光从徐峰达头顶猞猁身上的大片蓝色移开。似乎头顶蓝色多的人,都会对他有一定的克制力。
然后他听见了徐峰达的话,共同点?
慎无真脑中浮现两句尸体的模样,从死亡方式上来说,两具尸体没有任何共同点可言。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恣意外放,一个胆小内敛,从昨天大厅会面开来,两人之间看上去也不存在有什么其他关联。
他抬眼看了看房间,最终将视线定格在画上。
“你的房间有几幅画?”
徐峰达一愣,立即反应过来:“4幅。”
慎无真:“其他人的你知道吗?”
“夏孤房间有5幅,其他的我不知道。”徐峰达,“严格来说,昨天晚上我和郭明住进去的时候是3幅画,但今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变成了4幅。”
“你怀疑画框的数量也是死亡条件之一?”
“不确定,要核实。”慎无真双眸沉静,“等琴声停了,所有人聚在一起就明白了。”
即便现在出去也不一定会死,但因为昨晚的事,慎无真还是有些后怕,不敢轻易出去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过了一会儿,钢琴声终于停了,两人出了房间,同时看到惊魂未定的其他人也探头出来。
二十分钟后,俱乐部大厅的餐桌边上坐满了人,原本18人,除开死掉的2人,现在还有16人,餐厅正好16把椅子。
昏睡的唐吉和被打昏的郭明也被孤狼小分队的人扶了过来,还有些人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完全清醒。
餐厅有一副巨大的《神农食子》壁画,正是昨天慎无真染湿的那一幅,他才发现,俱乐部大厅构造特殊,餐厅就在大门的左手边。
这里与大厅连同,依旧的阴森诡异,只是因为桌椅而多了几分烟火气,却没有相应的食物能让大家饱腹。
黑胡桃木的桌子上没有半点灰尘,像是被人事先擦过,他们忐忑地坐在桌边,等着夏孤先开口。
时钟指到6:38分,很多人的眼下青黑一片,显然昨夜并没睡好,或者根本没能睡着。在这样陌生而可怕的环境中,想要做到心态平稳确实是件难事。
夏孤当仁不让地坐在餐桌首位,她见人到齐后,站起来说话直截了当:“各位,昨晚死了两个人。”
知情的人肩膀瑟缩,不知情的人顿时瞪大了双眼,恐慌瞬间在房间里开始蔓延,但被夏孤立即按下:“大家先听我说完,不管你们有没有进入过游戏,但现在的处境希望你们能明白,这里是虚拟的世界,可死亡却是真实的,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你永远也无法回到现实去。”
“游戏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死人?我们又怎样才能离开这里?”有人发出了提问,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身材高挑,看上去像个告知份子,他表情还算镇定,只是眼下的青黑暴露了他的不安和烦躁,“你必须要解释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才知道要怎么做。”
夏孤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之所以叫大家过来,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些事情。每次游戏都会有新人被卷进来,但我们也都会耐心讲解,神引者的任务就是保护所有人类不被伤害。”
“你们....是神引者?!”金丝眼镜男吃了一惊,“可,神引者不是极少,都还在训练中吗?”
夏孤蹙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关于神引的问题先放一放。如今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里的死亡条件,以免再有无辜的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