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连君寻都奈何不了、甚至不得不启用六道封神印控制的凤火,在一缕意识手中竟被操纵得如此轻松。
可分明当年莲君试图为他引导凤火时又失败了……这又是为何?没理由当年做不成的事,转生一次倒又能做到了。
君寻隐约觉得抓到了什么,却又辨不分明。
他有些烦躁地向容华张开左掌心,一枚紫藤色晶体缓缓浮现,幽幽悬浮。
与紫火平日的炽热暴虐不同,凤凰本源散发着温暖光华,仿佛冬日最灿烂的暖阳。
容华下意识想伸手触碰,那晶体却似有意识般,竟颤了颤,自发向青年水葱似的指尖凑去,分外亲昵地蹭了蹭。
“咳……这是我的本源。”
见对方碧眸中闪过讶异,君寻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有些生硬地解释:“大抵是成型时借了你的力量,所以才会如此和你亲近。”
容华眸色微暗,眉眼弯弯:“……嗯。”
他又道:“师尊是要重新吸收本源吗?”
君寻正盯着自己小猫似的、在容华指尖蹭个没完的本源皱眉,闻言睨了对方一眼:“你猜得倒快。”
“不错,”他垂眸道,“重新吸收,才能彻底脱离混沌的影响,找回我本该拥有的力量与记忆。”
——真正属于“凤凰”的记忆。
君寻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些记忆里,一定有彻底击溃混沌的关键。
容华又觑了一眼本源,虚空之中,隐约似有一朵莲花稳稳托着紫晶,只是极为模糊,君寻此刻又太过虚弱,神思倦怠,这才没有发现。
“圣宫之事虽紧迫,却也不急于这一时。”
容华忽然话锋一转:“琅华宴召集也需时日,师尊不如借着这段时间好生休息,养精蓄锐。”
君寻点头,他自己身子自己最清楚,此前折腾太过,若再透支下去,只怕等不到容华觉醒就要完球。
一旦有了念想,多想死的人也会有继续活下去的渴望。
他还是取出信符分别给明月尘、谢疏风、以及陆栖霜去了信,被得知他无事满怀欣喜的众人好生关心了一通;又通知了闻鹿、怀惑,这才被容华再度按回榻上,继续休息。
躺在令人安心的莲香中,清泉般的灵力流淌全身,君寻昏昏沉沉又睡了不知多久,罕见地没有再做关于往事的噩梦。
直到又被容华轻轻唤醒。
睁开双眼,仍是一灯如豆的昏暗寝殿,容华依旧坐在榻沿,一切都平和安宁,似乎连时间都未曾流动,唯有身体变得轻快不少,灵识也恢复了些,能够提起精神了。
君寻起身召出本源,有些意外地发现了承托紫晶的模糊莲花,随即更加讶异地感知到凤凰本源似乎少了薄薄一层。
……只是睡了一觉,本源竟是如此容易消化的么??
君寻有些疑惑,目光在紫晶与一旁温和微笑的容华之间来回几遭,最终叹了口气。
他信任容华,对方既然不说想必有自己的考量。无论如何,能消化本源是好事,容华气息稳定,应是未曾用什么自损的法子。
君寻稍稍放松,任由自己被白衣青年抱起又放下,接着妥帖细致地整理,更衣,束发……手法之熟练,令他叹为观止。
发觉前者盯着自己出神,容华边为师尊整理衣领,边含笑道:“师尊,在想什么?”
君寻扬眉,忽而笑道:“在想我从前对你有多苛刻,好好的少年郎,竟被摧残成了一个小仆人,侍候人的功夫如此一流。”
青年逆光而立,漂亮瑰丽的眸底仿佛蕴着暗流:“……师尊若想,容华有更好的法子‘侍候’您。”
他边说,指尖沿着君寻精致修长的颈线一勾:“要试试么?”
君寻先是愣了愣,旋即低笑一声。
他拍开对方作乱的手,指尖转而勾住容华腰上的宫绦,轻轻发力,二人距离顷刻拉近。
容华屏息,却见美人眉梢轻挑,呵气如兰。
“——此行若一切顺利,便赏你这个机会。”
语罢,未待对方反应,君寻直接一个闪身,心情极佳地哼着小曲踏出里间。
邀请得到肯定回应,容华恨不能当场兑现,只得克制地闭了闭眼,无奈失笑。
二人换装,乃是为了便于潜入,一起换了一身圣宫弟子装扮。
飞舟之上,君寻提着身份玉牌转了两圈,视线终于落在背面的“程”字之上,神情微妙。
容华正在努力平复心绪,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即出声解释:“前些时日,程修永长老已被调离圣清殿,大约要接任琅玕台一战身死的圣明殿主。”
君寻略一回想:“圣明殿主?那日琅玕台上被隋无迹抓来挡刀的?”
容华颔首:“程长老任职圣清殿已久,极好经史典籍、密卷古册,每本藏书皆视若珍宝,想必光是搬家就有够折腾。”
正因如此,他们混入圣清殿弟子中才更容易。
“……真有你的。”
君寻勾唇,坏心眼地甩了甩玉牌:“不知二徒弟见了师尊,会是什么表情?”
修罗城本就离仙域不远,二人全力飞行,不过一日夜便入了神谕山脉境内。
君寻拉着容华在山脚小镇逛了两圈,果真见到一队下山采买的圣宫弟子,接着顺利混入队尾,毫无阻碍地进了圣宫。
二人一合计,准备先往圣清殿去,看能不能借程修永搬家的空档找到神器碎片的线索。
哪知狭路相逢,刚跟上一队手捧古籍古画的圣清殿弟子,就在半路遭遇了怀抱一摞竹简的程老头、与接到戒严命令开始盘查的守宫弟子。
两波弟子分别见了礼,那守宫弟子便向着程修永一揖,道:“程老莫怪,近段时日圣宫戒严,我等必须对往来弟子细细盘查。”
程修永似乎正研究什么,闻言从鼻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回首的空挡,他视线无意中扫过圣清殿那一队弟子,但见最末尾一位缓慢抬头,无声睨了他一眼。
程修永心头一跳。
那双眼,分明是双通透瑰丽、星海漫漫的紫瞳。
见他不理会,守山弟子正待喊人一一查验身份玉牌,又蓦然听得一声冷哼!
程修永板着脸,不虞道:“查什么查?这都是老头子我相伴数十年的关门弟子,跟我一起搬家怎么啦??”
“还是说,”他负手向前踱了几步,周身陡然爆发出仙人境中期的威压,“你们看不起我这几百岁才爬上殿主之位的老骨头?!”
“弟子不敢!”
守宫弟子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忙恭敬行礼:“是我等冒犯了,程老您请,您请。”
老者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领着一众弟子拂袖而去。
途中再无停留,程修永领着一队人来到殿外,先是点出二人随行,又将剩下的打发下去,旋即一路领着人来到内殿暗室,这才找了把圈椅,分外疲惫地瘫靠下去。
“……说吧,”他生无可恋地对上笑眯眯抬头的君寻,“你们又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剧透的声音:其实阿寻猜错了!凤凰本源亲近容华是因为阿寻的xx里有容华的xx……(疯狂暗示)
本章继续小红包掉落!
第103章 晋江独家的一零三天
“好徒儿, 别紧张。”
君寻笑眯眯上前,拉过另一把圈椅往程修永旁边一坐:“这不是许久未见,为师专程来联络联络感情嘛。”
程修永花白长眉颤了颤, 戒备道:“少来, 鬼话连篇。”
话说一半, 他忽然反应过来,眉头一竖:“你叫谁徒弟呢?!!”
君寻扯掉一颗葡萄抛入口中, 笑眯眯道:“谁应叫谁。”
程修永一阵憋气, 吹胡子瞪眼正要发怒,对方又道:“观你修为进益不错, 圣清殿的梅树还开着?”
他隐约记得上次琅华宴时程老头还是地灵境巅峰, 如今已然跃了一个大境界有余,想必是有所感悟了。
程修永梗着脖子,却没再反驳。
老者半花的视线转向窗外, 永夜带来的黑暗似乎对圣宫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巨量夜明石将辉煌繁复的重楼金阙照得如同白昼。
而就在远处屋檐上方, 隐约可窥见一层霞色红云, 正随风摇曳,欣欣向荣。
隐约梅香被微风送来, 程修永深吸一口气, 叹道:“五年多了……”
那道催生梅树的剑意绵绵不绝, 直至今日仍未散去。而他每日观梅悟道, 也的确获益良多。
“我猜, 你们此行是为了神器碎片吧?”
老者的视线落在自始至终含笑旁观的俊雅青年脸上,幽幽道:“连圣人雪尘都亲自来了, 你们这次是要彻底倾覆圣宫?”
他犹豫片刻, 又斟酌道:“其实……圣宫成立数千年来搜经集典、护养奇珍异兽, 使其不至失传灭绝,多少也有些贡献……”
君寻嗤笑一声,闲闲摆手:“我没那个闲工夫。”
程修永松了口气。
君寻又坏心眼地向着容华一抬下巴:“不过那位可就不一定咯。”
程修永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容华无奈失笑:“……师尊,别闹了。”
他转向程老头,笑意温和:“我知前辈一心钻研道法,对外务并不关心,只是有些事情,您可以眼见为实。”
“听闻圣宫准备提前召开琅华宴,”容华双眸微眯,“待到那日,阁下可于圣明殿远远一观。”
程修永陷入深思。
作为即将接手圣明殿的殿主,他亦对此事有所耳闻。只是不知为何圣乾殿主却亭舟与旁人不同,几次三番嘱咐他万万不要参与……
他刚想到这里,面前的君寻便好似看透老者内心一般,笑眯眯又抛了一颗葡萄:“好徒儿,远远看看就够了。”
程修永又默了默,单手捋了半晌胡须,这才叹息一声:“关于神器碎片,我所知不多……听闻光耀殿天骄日前刚刚将神器碎片寻回,只是他一回来便被召入近神天,无人能有机会同他接触。”
容华颔首,若有所思:“如此看来,我们也不必在圣宫各处搜寻了。”
以隋无迹的谨慎,若真得了神器碎片,又恰是如今这副状态,他必会将碎片放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除了近神天,不做他想。
君寻自然也想到这点,眉梢一扬:“唔,那就去近神天——”
“不可!”
程修永一激灵:“整个圣宫,也就只有折衣仙子与光耀殿主师徒二人能够踏入近神天,你们如何混得进去?”
“这就不用好徒儿管了。”
话问得差不多了,君寻笑眯眯起身,又反手一按同样欲起身的老者肩头:“好好修炼,别淌浑水,才能保住你那些宝贝藏书典籍。”
语毕,他未待程老头反应,径直拉着容华离开内殿。
立在圣清殿前广场角落,君寻微微抬头,视线试图通过浓雾,望透遮蔽近神天的迷云。
容华静静等了一会,便见前者回首,眨了眨眼:“有阵法,好破,只是会惊动人。”
“嗯,以隋无迹如今伤势,阵法只会比从前更加灵敏,”容华若有所思道,“看来,要向圣坤殿主一询。”
圣坤殿主医,各殿弟子常有往来,如今又是戒严时期,少不得有人前往取药,以防万一。是以两名圣清殿的弟子前来,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之事。
来的路上容华早已通过神识传话,是以君寻二人没费什么力气便进了圣坤殿,见到了“折衣仙子”。
谢折衣仍是女身,他们来时,平日外表光鲜的圣宫仙子正罗衫半解,自己给自己上药。
本该光洁挺拔的后背上尽是皮开肉绽的鞭伤,又在灵药作用下飞快愈合,只余道道绯痕。
容华当即移开视线,君寻却皱眉上前两步:“……又是他?”
每次见到谢折衣,对方身上总会有各式各样的伤痕,却从没哪次似这般重。
谢折衣随手拢上衣襟,嗓音柔美:“老东西急于找回面子,下手自然更重些。”
他说得稀松平常,甚至连语气都未曾波动,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人世间最为寻常之事。
君寻默了默:“师兄知道了,怕是会气死。”
谢折衣轻叹一声:“所以,还请仙君口下留情,莫要告知疏风。”
“你们是要上近神天吧?”
他不欲再继续那个话题,随手将一缕鬓发掖至耳后,语气轻快地转移话题:“可以啊,我帮忙。”
待他理好仪容,容华才同样上前来,皱眉道:“不是说唯有阁下与光耀殿之人才能上近神天?”
谢折衣轻笑一声:“那是以前。如今老东西重伤,自然需要人侍奉汤药起居。更何况……还有个小怪物在上面,总得要人看守。”
君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字眼:“小怪物?”
谢折衣随手捏起一只眉笔,沾了黛粉细细描画:“仙君想必认识,正是光耀殿郁雪归。老东西不知在用神器碎片搞什么研究,那小子被折腾得不人不鬼……”
“他怕是想以凡人之躯承接红尘万华,”君寻冷嗤,“痴心妄想。”
谢折衣摇了摇头,又转向容华:“圣人,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后者应了一声:“记得,助你离开圣宫。”
“……我不走了,”谢折衣垂眸道,“若是可以,能允许我换个请求吗?”
容华点头:“但说无妨。”
谢折衣感激地笑了笑,却话锋一转:“仙君与疏风相熟,大约知晓我们二人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