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哥我先去看看, 你等我啊。”
荼罗:“嗯。”
它双手抱胸,斜倚在路边的墙上。
不时有路人经过,目光一时都无法移开。
这名姿态慵懒的黑发男子, 有着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 绝艳美丽的面容。
“他”只是随便往那一站,却令整面墙都蓬荜生辉,散发着耀眼邪肆,像博物馆珍藏艺术品一样的光芒。金色阳光下,“他”的黑发和黑眸更是折射出一种流光溢彩的紫意。
有个蹬共享单车的女孩, 更是差点因看“他”而差点撞上前车。
待她回过神来时, 看到陌生男子冲自己狭促一笑, 脸霎时通红。
经过下一个路口时, 她掏出手机疯狂给闺蜜发消息:“靠,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超级极品的大帅哥!!真的能帅得我合不拢腿那种。身材也巨好, 蜂腰长腿,从左肩打车到右肩要二十块的那种双开门宽肩。”
闺蜜:[我不信, 除非你有图为证]
女孩犹豫了一会, 刚想掉转车头, 可回头看时,却发现那名美貌男子早已消失不见。
……
乍然吃了个巨瓜,胥正豪一路激动地飞飘出来对荼罗道:“哥!你知道那张贺卡上写了什么吗?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齐锦他居然祝权高玉欢迎加入艾滋病俱乐部!”
路边人多眼杂,荼罗带他瞬移到一片僻静之地,顺口问:“这怎么了?”
胥正豪:“你不知道艾滋病?!”
荼罗莫名看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
胥正豪一拍脑门,急急解释道:“这是一种人类致死率极高的恶性传染病,主要靠血液和性传播……”
荼罗“哦”了声。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胥正豪比了个名侦探柯南的沉思手势,“肯定是齐锦先得了这个病,然后恶意传播给权高玉。他送给权高玉菊花,其实是想把权高玉拖下水送他上路……这无异于谋杀!”
荼罗若有所思,“你们人类还挺邪恶的。”
胥正豪:“咳咳。”想到艾滋病的起源,生而为人,他很抱歉。
荼罗:“我们回去吧。”
胥正豪瞪大了眼睛,看向它:“哥,你不好奇吗?”
荼罗:“什么。”
胥正豪:“就是,权高玉和齐锦之间肯定有一个说谎了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去问问权高玉,这样说不定就能得知真正的事实。”
“不好奇。”荼罗冷淡道。它对人类的这些破事一向不感兴趣。
可胥正豪真是忍不了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他眼珠转了转,道:“哥,这件事也与你的利益密切相关。要是权高玉等下去警察局报警,警察就会去调查齐锦的死亡,这样他的财产,他给你的酬劳,你就没办法拿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胥正豪自认已有些了解荼罗。
果然,不出他所料,荼罗闻言转过身,立刻就带他重新回巷子里。
曼陀罗花是恶之花。
恶的本性之一,便是逐利。
想要作为人在人类社会生活,势必会需要钱财。
因此荼罗才会答应和齐锦进行交易。但它对人的经验不足,并没想到整件事处理起来,比想象中要麻烦得多。
哒,哒,哒。
听到脚步声,权高玉下意识抬起头。
“你,你是谁?”看到男人的一瞬,他有些痴了。
荼罗看到菊花已经被他扔在地上,撕烂踩成了花泥,便改口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这么快吗?”权高玉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扬起脖子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走吧,带我走吧。我相信就算地狱再恐怖,也比这人间好。”
胥正豪:“……?”
浮在半空中的他看了看荼罗,又看了看权高玉,总感觉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试探切入口。
胥正豪附在荼罗耳边,小声道:“哥你这样问他……”
权高玉现在状态可能有点不正常。
他感到自己听到了死神的召唤,疲惫发愣间,竟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气球飘了起来。
越飞越高,直到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他听到陌生男人问自己:“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死后会下地狱,而不是上天堂?”
权高玉笑了一下,说:“这不是当然的吗?您长这样,一看就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荼罗:“……”
胥正豪重重咳嗽起来。这家伙,还真敢说啊。
他其实有点搞不懂,权高玉到底是怎么误会的?就因为荼罗长得好看?
他承认荼罗的长相的确帅到有些非人类,但好像也没夸张到这种地步吧。
其实是曼陀罗花香有致幻作用。
权高玉本身就患有毒瘾,更容易因此产生幻觉。
早在看到荼罗的第一眼,他就认为对方不是人了。结果真被他歪打正着。
人间,不存在这么美丽的生物。它是如此妖气冲天。
就像你明知邪恶,却又忍不住深深地迷恋其中,难以抗拒。
权高玉看着男人,痴痴道:“侍者大人,你美得…就像一朵花。”
胥正豪内心吐槽:这什么土味情话。
“哦?” 荼罗不动声色地问:“什么花?”
权高玉:“来自地狱的幽冥花。”
荼罗:“齐锦本来是想送这种花给你。”
对于这个陌生男人谈及齐锦,权高玉并不惊讶。
在他看来,对方就是地狱派遣要带他走的使者,了解这些也无可厚非。
“我猜到了。”权高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苍白惨淡的微笑:“大人,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他下地狱了吗?”
“没有。”荼罗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会下地狱?”
一听到那家伙竟然没下地狱,权高玉出离愤怒了。
他忍不住向男人状告对方的罪行:“就是齐锦把艾滋病传染给我的!您一定要让他下地狱!!”
随后,他讲述了自己和齐锦认识的经过。
和胥正豪猜想的一样,他们两人所说的版本根本截然不同。
荼罗其实没什么耐心,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听他讲了下去。
权高玉说自己和齐锦是在一次网络同志聚会上认识的。
这种聚会专门给老男人和年轻漂亮的男孩们牵线搭桥。权钱性交易,明码标价。
权高玉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从小父母离婚,两方都不要他,也不愿意给他钱,把他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一气之下,他就离开了家,独自出来混社会。可是他心比天高,一心只想画画,看不上那些用时间换钱的低端工作。仗着年轻资本,最能容易用来换钱的,就是身体了。
于是,他就在网上加了这个同志群,打算试一试。听说那些老男人给钱都很大方。
第一次参加线下聚会,权高玉就遇到了齐锦。
齐锦带他回家,两人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夜。
而齐锦本人也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无聊上班族。
在权高玉口中,他很会玩,花样不少。
权高玉对像齐锦这样又老又丑的男人不感冒。
次日他拿钱就想离开,齐锦却哀求他留下来。
齐锦说自己太孤独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体验过被爱的滋味,哪怕用钱来换权高玉的陪伴,他也愿意。他提出养权高玉,并在未来要送他出国留学。
权高玉本来并不相信齐锦画的饼,但正好他现在也无处可去,就同意在齐锦家住了下来。
齐锦一开始的确对他很好,给他买生活用品、衣服、画具和香烟等等。
上班前会给他做好早点,包容他偶尔的任性、坏脾气,经常带他出去吃大餐。
这些无微不至的照顾,是缺爱的权高玉一直没体会过的,因此这时候他对齐锦有些动心了。
但齐锦也有让权高玉无法忍受的缺点。
比如,他总是会在权高玉面前念叨自己对他的好。有时给权高玉买了个东西,出去吃了顿很贵的饭,就能念叨一星期。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离开我”。
还有做爱从来不带套,以及齐锦有病等等。
具体是什么病权高玉当时不知道,他只是有一次无意间在齐锦包里看到了药盒,便追问了一句。
齐锦说,他有肠胃炎。
但从那以后,权高玉再也看到家里出现类似的药盒。齐锦也从来不在他面前吃药。
现在想来,估计是害怕被他发现异常。
说到这里,权高玉自嘲笑了一下,说:“也许我早就该怀疑的。”
艾滋在乱搞的男同性恋间还挺普遍。
胥正豪想,也有可能他心里早就种下过怀疑的种子,潜意识里却不愿意相信。
胥正豪说:“其实齐锦对你也挺好的吧,他都花十几万给你买了一辆摩托车。”
不知何时,权高玉突然能听到在场另一个人的声音。
虽然他看不见对方,但他并不害怕。反正自己就要死了。
他冷笑道:“你以为是为什么?我抓到过一次他出轨!齐锦内疚,所以才答应给我买车。但大本写的都是他名字,我只有使用权。”
当初权高玉其实还挺感动的。齐锦那么抠门的人,居然愿意给他花这么大一笔钱。说不定,留学也是真的。
可现在,他只觉得窒息般发冷。
难怪,难怪!
胥正豪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不得不说,齐锦这个男人真的很精明。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齐锦辞职了。
本来权高玉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忍忍的,可是辞职以后的齐锦占有欲变本加厉,天天看着他在家中,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社交。这几乎等于变相的软禁。时间一长,权高玉忍无可忍,就卷了齐锦放在家里的几千块钱和一块名牌手表等物跑路了。
他这个年纪,正向往自由。成天和老男人待在一块,权高玉感觉自己身上仿佛都多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只是权高玉自己也遇人不淑。
他之后的朋友带他吸毒,赌博。他花光了身上所有钱后又贷款,去赌场。最后欠款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他被人切掉了手指。
到现在,权高玉也知道自己没救了。他宁愿自己烂在泥泞的土里,迎来生命的终点。
荼罗:“你会报警吗?”
“报警,”权高玉说:“我马上就要死了,报个屁警。”
荼罗看着他,淡淡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地狱使者,我只是和齐锦做了一场交易。我将获得他的所有财产。所以,我不希望你报警,给我惹麻烦。”
那你,就是魔鬼了?
权高玉看着男人,陷入沉思。
“我不会报警。”他爬过湿漉漉的肮脏水坑在男人面前虔诚地跪下,甚至因为担心污水溅到男人干净的鞋,只敢匍匐着。权高玉仰起头,黯淡的眼中早已没了光,剩下的只有如黑夜般波澜不惊的死寂和仇恨:“我也想求您做一场交易……无论是我的灵魂,还是身体,一切我拥有的,你想收走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请求,您可以让齐锦下地狱吗?”
作者有话要说:
08 恶之花(下)
08
警察找来时, 司子濯还在桌前包扎花束。
两名兼职生不在,此时店里只有他一人。
昏黄灯光打下来,照亮了他挺直纤瘦的背脊。以及, 那双琥珀色的无神眼眸。清澈, 却又因黯淡的眼珠而显得有几分文静的寂寥,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柔的光。
年轻的男警察看到他还有些于心不忍, 情不自禁放缓了脚步。
司子濯却先一步抬起头, 轻轻道了声“欢迎光临”。
他说话声线很好听,清润干净, 像一朵柔软的白云,令人联想起专业的配音演员。
也难怪……犯罪者会盯上他,男警察想。
就这名花店老板的外貌条件, 去参加选秀节目出道都绰绰有余。
“你好, 我是xx公安分局的民警。”按照惯例,男警察向司子濯出示了证件。考虑到对方看不见,他还让人摸了下证件上的警徽。
另一名老警察上前道:“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哦哦,您好您好。”司子濯忙放下手头的东西,道:“我愿意配合。不过你们来我店里, 是有什么事吗?”
他以为警察找来可能是为了之前自己收到假币报警的事, 都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说辞。
却听到年轻警察道:“是这样的。我们分局最近在破获一起艾滋病恶意传播事件, 刚抓到一名凶手。不过我们赶到现场时他已经去世了, 只留下一本日记。在这本日记上, 我们看到了你的相关名字信息。”
“我?”司子濯感到不解, “我不认识什么艾滋病患者啊……”
年轻警察掏出了录音笔,按下按钮:“你仔细想想, 那名凶手名字叫徐原清。”
听到这个名字, 司子濯想起来了。
他记性很好, 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但对店里常客名字都记得很清楚。
“我的确认识他。这个人之前经常来我们店里买花……”说到这里司子濯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说后面的内容。
年轻警察很善解人意道:“日记本上写了。其实我们都知道,去警局再详谈吧。”
“哦……好。”司子濯拿起杖拐,戴上墨镜,脚步迟缓地跟在他们身后上了一辆警车。
漂浮在空中的齐锦望着这一幕,顿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