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的世界里,他就是唯一。就如朋友平阳华说的那样,年下的魅力,yyds。
荼罗虽然看着玩世不恭,但司子濯完全没担心它会出轨。
它不善表达,很少说情话,可是在日常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它浓烈,占有欲到似毒物的爱意。
司子濯并不知道,荼罗曾经就像院子里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一样擅长等待。
在被人类饲养的那一年中,它每天都望着院子上方一角的天空计算着,什么时候可以等来人类浇灌洒水。
曼陀罗是一种很孤僻,喜静且恋旧的植物。除了司子濯外,它并不想与其他人类打交道。
所以到现在变成人形了,荼罗依旧还在等待。
等待司子濯有空的时候,和他一起玩。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连打发时间无意义的事都能变得有趣起来。
-
因为没试过,荼罗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类爱好。
司子濯带它去一一尝试了一遍,最后它选择了画画。
它第一次随意作的画,没有经过系统系学习,其暗黑风格就得到了画师的一致好评:“这帅哥很有天赋啊!”
司子濯给荼罗报了一个市中心的绘画培训班。从此每隔一两天,荼罗就会去上学。学完回来,无聊时候,它就会坐在院子里画画。
绘画那些狰狞、可怕地狱的东西,对它而言就是本能。
司子濯有时候看到它的画,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该怎么描述呢?他好像在见证一个毕加索艺术的诞生。
因为荼罗的画一直都是类似风格,它的绘画老师也来找司子濯说过,考虑到学生这个情况,稳妥起见要不要带它去看看是不是抑郁症。
毕竟有时候,画风能代表一个人潜意识的精神状态。
司子濯也有点担心。
这天晚上,他跟对方讲了这件事。“……你绘画班的老师,怀疑你有抑郁症。”他说。
荼罗:“你觉得呢?”
司子濯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很健康。”
作为枕边人,司子濯对荼罗的精神感知显然最有发言权。
他想,荼罗之所以画那些异象,也许是因为像他一样能看到鬼的缘故。
这令他更加心疼。
荼罗懒洋洋地起身舒展了一下肢体,起身将他抱在怀里。
不知从何时起,曼陀罗爱上了这种与人类拥抱的感觉。
冷血植物只有在感受到人类炽热体温时,才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院子外面好多人呢。”司子濯又红了脸。
“没关系。”荼罗附在他耳畔,缠溢花香和呼吸像蛇一样盘旋在他脖颈上,“他们不是人,是鬼。”
司子濯:“……”好像一下子更可怕了。
荼罗似乎很享受他的恐惧,将人类一把打横抱起走上楼梯。
司子濯有点惊慌,“这样,不会又怀上种子吧?”
“有可能。”荼罗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因为品性恶劣的曼陀罗知道人类不会拒绝它。而它也将在下着雨的夜晚,用缠绕的粗壮藤蔓和花枝抚平人类颤抖的身躯和忐忑不安的心。
-
在征得荼罗同意后,司子濯将它的一部分画作发到了网络上。
他初衷是想询问网友这些画到底都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却火了。
五月中旬时,甚至一度火到国外。有一名富商开价百万美金想买它的画。
这也让司子濯愈发意识到,荼罗并不是普通平凡的人。
“他”的艺术天赋,就像“他”本人神秘黑暗的气质一样,浑然天成。
除了“他”不怎么吃饭外,他也观察到“他”的头发,自从变成紫颜色后,荼罗并未像常人那样长出黑色发根。他从未见过“他”去过理发店,可是他们同住这段时间以来,荼罗都一直保持这个发色。
那和院子里曼陀罗一样耀眼美丽的紫头发,就好像焊在“他”头顶一般,完全不掉色。
最令司子濯产生怀疑的一点,是他有一次无意中得知了店内“嘘嘘”体育生鬼的真实姓名。
那名车祸惨死的体育高中生,原来叫胥正豪。跟陀正豪同名。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下意识地,司子濯不愿意去深思。种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他不想破坏现在自己和对方完美的关系。
可是没过多久,警方也找上了门。
依旧还是上次来店里的那两名警察。
其中一名年轻男性司子濯也认识。正好就是上次涉及艾滋病恶意传染案件时要接送他的警官。
荼罗外出上绘画课的某一天,他们来到花店里,向司子濯出示了证件。
他以为他们要问上次法师去世的事情,正打算再说一遍自己知道的线索。
年轻警察打开一个本子边记录边问:“陀正豪是你男朋友吧?”
司子濯点了点头,“是。”随后又问:“怎么了吗?”
“他本名并不叫陀正豪。我们调查了他的信息,发现他是一个黑户,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簿。”年轻警察神情严肃,“最近我们刚查到一名S市罹患艾滋病的失踪者齐锦也与他有关。之前,他还在使用死者齐锦的房子、摩托车和遗产。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司子濯脑袋嗡嗡的响,连年轻警察接下来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他现在只有一个本能反应,想办法联系荼罗,先帮助它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
32 崽种
32
这个美术培训班价格不便宜, 老师也是特级美术大师人物,在场学员基本都是有些底子,才敢花重金来进修。所有人中, 只有荼罗是零基础进来的。
可在短短时间内, 它的进步就足以秒杀所有人类。
尤其是在它的画成为“网红”后。
七八名学员围在荼罗身后,一脸敬仰地看着“他”作画。
“他”抬起画笔蘸颜料、再挥沾到画板上的动作是那样连贯丝滑, 举手投足间流泻着贵族般的优雅, 十分赏心悦目。只要“他”一旦开始画画,中途没有一丝停顿。哪怕是任何一个对油画一窍不通的人, 都能一眼看出,“他”的画风几乎没有技巧,全是本能。
遇到荼罗, 这些学员方明白, 在有些艺术上,努力是没有用的。天赋可以百分百碾压。
当然荼罗也是有致命缺陷的。
它只擅长画暗黑风格,且画作意象基本都是一些阴森不详的植物、动物,比如蛇、老鹰,爬虫之类。这种风格, 有人喜欢, 却也有人排斥、厌恶。网上有人骂它骂得很厉害, 不过大部分都被司子濯拉黑了。
它画的花植是一绝, 可却从来没画过人物。
就算是老师亲自教它, 它也不买账。
学员们私下曾议论过, “他”是不是不会画人。
不过这也挺正常的。要是荼罗什么都会,那天赋就是恐怖了。
“快, 快看!大神开始画人像了!”
荼罗正在给画作上色。
这幅画是它一周前就开始准备的, 之前已经粗略打好了草稿, 今日有空闲便精细调整了一下。
看到画作上逐渐出现的人影,学员们不约而同都吃了一惊。
“他”居然也会画人物?而且,画得也活灵活现,令人惊艳。
这幅画和荼罗以前的画风有显著不同。
画的内容是一方僻静院子里,一株在角落向阳生长的紫色曼陀罗花,和一名穿着黄色围裙的温润青年。他正低头在给曼陀罗花浇水,而花伸出了一道花枝,似是在垂垂跟他握手。
无论是色彩、意象还是风格特征,都透露着一股与它以前截然相反的温暖,与岁月静好。
老师走过来一看,欣喜道:“陀同学,你转变风格也很优秀,要不考虑一下将这幅画递交年终国际油画大赏参赛?”
学员们闻言,都不禁向荼罗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个比赛是真正硬核有料的,普通人还无法获得参赛入场券呢,除非得到像老师这样的专业大师引荐。
然而荼罗拒绝了,“不,这幅画我想自己留着。”
老师见无法说动它,只得叹了口气。
上完课,荼罗拿回手机看了眼。
有一条新消息。
曾经对新奇科技一窍不通的曼陀罗现在已经能够自如使用智能机。
它打开一看,是司子濯发来的。
对方似乎很焦急,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和信息。
[别回花店!!刚才警察找上门来了,说你是黑户,还涉嫌谋杀艾滋病患者齐锦……他们想把你逮捕。]
[我现在脑子好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现在也来不及说这些。我在xxx超市储物柜里放了两万块钱现金,你赶紧先叫车离开S市。要不去南城吧,上次我们一起去过的那个小山村。感觉那里没什么人,适合你暂时躲一阵避避风头。]
荼罗看着这些消息,面色倒没什么变化。
它很清楚警察是抓不到自己的。因为曼陀罗化作人,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
不过它不想因此连累司子濯。
它不受人类社会规则的限制,可是他不一样。
“我知道了。”荼罗回复了一句语音。
外面下着绵绵细雨。
培训班学员们回去拿伞的功夫,就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中。
……
其中一名警员还向司子濯出示了天眼监控录像的照片。
这正是他们警方认为诡谲的地方——无论是任何监控、手机,都没有拍下过那名紫发美丽青年的模样。
“他”出现的地方,只能看到一株紫色、形态妖艳的花朵。
乍看……着实有些瘆人。
也因此,警方给这次行动代号取名“紫花”。
年长些的警员问司子濯知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
司子濯说:“我是盲人,看不到。”
警员:“……”
其实司子濯看到了,并且内心惊骇欲绝。
这不就是曼陀罗吗!而且,和他院子角落里饲养的那株长得一模一样。
陀正豪“他”……到底是谁?
警察走后,街坊邻居和隔壁冰姐都不禁好奇地围过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司子濯勉强笑了笑,说:“不是大事。”
见他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邻居们心中更想知道了,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自觉地各自散去了。
司子濯关上门。
今日他实在没有心情,便挂牌歇业,让店里员工们也提早回去。
下雨总是天黑得特别快。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司子濯拄着拐杖去附近便利店自提了自己网购的菜,敏锐地感知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一回头,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刚才那名年轻警员提着一袋盒饭走上车。估计是觉得他是盲人,因此连便衣都懒得伪装。
见状,司子濯心知肚明,警方派人来盯梢了。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让陀正豪……不,他也不知道叫什么的爱人回来。
司子濯强自镇定,撑着伞加快脚步回到花店。
他给自己简单做了一顿晚餐,又去弄狗的饭。
向日葵最近挑食不怎么愿意吃狗粮。他打了一罐肉罐头,加上冻干泡奶,和一些自己炒菜剩下的蔬菜,它顿时吃得很香。
做完这一切,司子濯便坐在花坊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翻看学习。
他本意是想靠书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每隔几秒就去看手机。
胥正豪晃悠进来,见他茶几上的水杯空了,便动用灵力拿起一旁的水壶帮他灌满。
这个技能是荼罗教他的。否则普通的鬼,无法触碰到实物。
司子濯抬头看到他,过了好一会,问:“你也知道陀正豪,你叫陀正豪吧。”
胥正豪顿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子濯静静地望着他,道:“你可以向我说实话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胥正豪挠了挠头,说:“荼哥已经回来了。要不,你直接问他?”
“什么,他回来了?!”司子濯唰地一下就站起来,动作间带动水杯倒翻,水溅到他裤管和地毯上,他也毫无所觉。
胥正豪:“是的。”
司子濯喃喃:“警方现在布下天罗地网找他,他可不能回来啊……我明明叫他连夜去乡下躲一阵的。”
胥正豪说:“这个您可以放心啦。以荼哥的能力,人类警察是抓不到它的。”
人类?司子濯不明白胥正豪为什么要在警察前面加这个词语。
就好像……“陀正豪”不是人一样。
“他现在在哪儿?”司子濯起身往外张望。
胥正豪抬手指了某个方向,说:“它就在院子里。”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雨声外十分寂静。司子濯什么都没看到。
他又揉了揉眼睛,试图再看一遍。
可当他再度睁开眼时,耳畔响起熟悉低沉的嗓音:“你在找我?”
司子濯一回头,便跌进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带着幽魅的曼陀罗花香,和雨水、植物土壤的气息。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猜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荼罗回答:“一个半小时前。”
司子濯:“外面有警察,你没被他们看到吧?”
荼罗说:“没有。”
它俊美白皙的面庞近在咫尺,紫发没经过搭理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呆毛乱翘,沾了些水珠,但看着还是很帅气。司子濯凝视着它的脸,抬手,从上往下抚摸,最终停留在它薄薄红润的唇,就像他第一次睁开眼看到它的时候,无论何时,他依旧会为它心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