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点头:“行,那就试试吧。”
银星继续:“第二条思路是我看了戚崇衍最后一次修复术的视频想到的,如果外源基因导入后出现了细胞活跃度提升的表现,可以把这个特性确定下来,专攻这个特性。我们打算找到他的四次基因编辑时的所有位点,然后一个个去排查,找到那个决定表现的基因片段……”
“工作量会很巨大,恐怕是个长期的项目。我们有这么长的时间吗?”
“但如果能找到的话,会是遗传疾病史上非常大的飞跃。”
“我明白它的好处,但这里面有很多问题需要我们一一求证,是个非常复杂的论证链条。这个片段和基因病痊愈有什么关系?怎么证明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到底是什么决定了那次修复之后戚崇衍的基因病痊愈了?我觉得他的痊愈是多种因素在特定的条件下形成的,不是一个单独的片段,或者一个因素决定的。”
“你担心会走偏?”
“我知道这个议题前景巨大,但是我觉得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得起,或许应该找更实际一些的角度入手。等我们研究出了更大众化的治疗方案,可以倒头来重新进入这个议题。”
银星看出小天鹅有了更多的忧虑:“你好像最近压力很大,你在想什么?”
不愧是一起工作了多年的伙伴,彼此心有灵犀。满月也诚实地说:“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歌赛,她会怎么做,我觉得她应该思路会更清晰,不会像我这个无头苍蝇。”
银星没有在歌赛去世的现场,她感受不深:“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满月回忆:“她跟我说,‘要找到戚崇衍基因里的秘密。’我没想明白什么意思,戚崇衍的基因里有什么秘密?那个决定细胞活跃度的基因片段吗?还是决定他痊愈的也是某个基因片段?为什么这个秘密是在他的基因里?”他捧着脑袋摇晃了两下:“哎呀,脑子乱得很。”
银星能明白他的感受。这是每个科学工作者都必须时刻处理的一些情绪。有时候科学研究像大海捞针,他们必须为了千亿分之一的极渺茫的希望去寻找真相。
“也许她说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希望你能把戚崇衍的案例推广开来。”
“可她当时很清醒。我觉得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认为她在话里面隐藏了线索?”
“我认为她在弥留之际,不会说废话,她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她想好的,而且是很重要的。”
银星属于行动派:“这样吧,我把戚崇衍的基因检测报告再研究一下,他的所有基因序列我们都已经放进库里了,做个比对也不是难事。”
“谢谢你,银星。我也会和你一起做这件事的。”满月知道她的压力也不小:“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我接下来可能还要负责一个新的病人……”
“申医生。你来早了。”
“早到一直是我的习惯。”
戚崇衍和申尚赫握手,示意他坐下:“放心,我跟麦金利·狮巴说过你会来。他没有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的意思。”他知道申尚赫不愿意和麦金利·狮巴打交道。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他不想惹狮巴。能来狮巴的酒店已经是胆大了。
“谢谢。”申尚赫没打算隐瞒他的旧事:“我和狮巴先生有点过节,虽然不是我有意造成的。”
戚崇衍表现得很大胆:“今天我们不谈过往的事情。”
申尚赫听出了他积极的态度:“这么说,我们可以谈谈未来的可能性?”
“我考虑过了,我可以把我的治疗方案给你用。”
“条件有改变吗?”
戚崇衍比出三根手指头:“第一,停止绕带汤的生产和发售,包括对代理公司和零售商的授权。我知道你授权了保健公司发售绕带汤,还想过和浊水的新药同一天开发布会。我要看到终止合作授权、停产的书面文件。”
这一条是在申尚赫本意范围内的:“没问题。”
“第二,永久关停红房子。公开发布关停公告,理由你可以随便拟,你要是乐意说你要去深山修行参悟大道也行。关停后,红房子的产权转让我,我要改造那里,以后你也要在那里接受治疗的。至于产权购买费我就不打算付了,折了抵你以后的医药费吧。很划算的,你相信我。”
“你打算把红房子改成一间正规医院?”
“不只是医院,我打算在那里建医疗中心。”
申尚赫眼里闪过惊诧,戚崇新像是为了讽刺他专门设了这么一个条件。他很难想象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第三呢?”
戚崇衍答:“前两条是你接受治疗之前要做的。第三条可以等你被治愈之后。我们要用你作为治疗成功案例向外推广。也就是说,你要配合宣传我们的治疗方案。”
申尚赫几乎是气笑的:“你要让我从前的病人,看着我宣传一种和我从前主张的完全不一样的治疗方案?”
这等于他公开在所有人面前打自己的脸。
戚崇衍歪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甚至有点无赖:“要活下去,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往好的方面想,活下去才算赢。”
“你没说要我解散教会。”申尚赫注意到了条件的变动。
戚崇衍想得比较实际:“关停红房子就好。但是解散教会后遗症太大了,后果你我都控制不住。”
解散自然教并不能根除邪教,甚至可能引起新一轮的暴动。
教会没有了,不代表激进的、不要命的教徒们也会消失,这些像定时炸弹一样的人突然缺失了组织的管理,肯定不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们只会变相找另外一种形式再次聚集在一起,还可能成立一个新的教会,甚至可能为了报复社会暴动发疯。
想要让自然教解散,必须要用一种动静更小,效果更深远的方式,让它自己瓦解消散。
申尚赫明白他的意思:“关于治疗我也有几个问题。”
戚崇衍大方地抬手示意:“请讲。”
“要治多长时间?”
“我花了四个月不到。你可以参考一下。但最后可能会因人而异,毕竟每个人的基因不同。”
“决定治疗时长的是基因?这是基因治疗?”
“是。说不准也许你的基因比我还好呢?”
申尚赫皮笑肉不笑:“医生团队呢?总不会是戚少爷您给我治病吧?医生团队是浊水的吗?”
戚崇衍不好暴露天鹅岛:“是。不过那个团队现在已经离开浊水了。被抗议的暴徒砸了浊水的实验室后,他们就离开了浊水,现在属于一个单干的团队。”
“你资助的?接下来也要进驻这个新的医疗中心?”
“这就不劳你的关心。肯定会有医生给你治病就是了。”
“治疗期间我能够自由活动吗?还是要住院?”
“要住院。我会收了你所有通讯设备。你不能对外联络。”
申尚赫顿了顿:“一定能治好?”
戚崇衍点头:“一定。”
申尚赫咬了咬牙,站起来向他伸手:“成交。”
戚崇衍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次和他握手:“你有10天的时间交接你的所有工作,停止绕带汤的发售和关停红房子,10天后我会做结果验收。如果被我发现缺漏,我们刚刚谈的所有事情都自动终止。验收后,你可以收拾简单的行李到酒店来,不要带任何人和电子设备。”
申尚赫想了想,问:“我可以带我的杜鹃花吗?”
戚崇衍想起了他在院子里种的那盆异常鲜艳、硕大、繁盛的杜鹃。杜鹃是一种异常娇嫩难养的花,通常春天开花,但很难活到春天结束。
他没想到申尚赫会这么在意一盆花,但好像连养花的权利都剥夺就有点过分了——
“我们会对盆栽进行检查。带了要自己养。”
第60章 我想辞职
进光明的办公室前,满月做了个深呼吸。
他敲敲门,等到光明那句“请进”后才去推门——一般他进光明的办公室是不用敲门的,光明从来对他敞开怀抱,这是他第一次敲了门。
光明看到是他也有点诧异:“怎么了?”
疗养院副院长正关闭一个视频电话,他显得有点慵懒,肩上歪歪斜斜地披着一件尺寸过大的毛皮外套。
小天鹅乖巧地走过去,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光明太了解他,知道不是小事,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把门关好,才和他心爱的孩子在沙发上坐下,把注意力都给满月。
“我觉得你可能会生气,但是我想好了,我不反悔。”满月先给他打预防针:“你能不能......不要太生气?”
光明笑了,他的小天鹅总是这样纯真:“好,你先说什么事。”
满月舔了舔嘴唇,终于鼓起勇气:“我想辞职。”
光明挑眉,但是没有马上接话。
“我想好了。我想去大陆,和戚崇衍建立新的狮巴医疗中心,去那里救更多的人。”满月补充:“但是我会做好工作交接的,不会立刻撂挑子走的,在选出新的院长之前完成工作交接前,我会把我的工作做好。”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小心翼翼地看着长辈的脸色。
光明倒是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噢。那就辞吧。”
满月本来还做好他发脾气的准备:“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好像有点任性,我也知道你很在乎疗养院,也很在乎我,而且歌赛把这个位置给我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这些都不重要。”光明微笑:“重要的是你自己想怎么做。”
满月低下头来,他从做这个决定开始就体会到深深的羞愧感。
“你有了新的目标、新的生活蓝图,想要去追逐,这很正常。”光明反而安慰他:“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想干的事情多了去了,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对什么都好奇憧憬,觉得自己能做很多事情,也换过很多方向,哪怕是歌赛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在大陆荒唐过一阵子的。这没什么。你还这么年轻,想去尝试不同的生活,这是好事。”
“但是疗养院......”
“疗养院有我,还有银星,还有很多医护。没关系。”
“我就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不是没本事养活自己。难道我把你养大,是为了让你以后给我养老?要把你一辈子拴在身边才行?”
满月其实是不舍得。他和光明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太长了,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几乎从没有离开过光明。他甚至很难想象他离开了光明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已经把光明当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光明不这么想,他似乎早就看到了孩子会离开的这一天,而且满月已经算是族里脱离父母脱离得比较晚的了:“我很高兴,你能找到自己的伴侣,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并为了你们共同的健康的美好的未来努力。虽然我个人不喜欢戚崇衍,但我不否认他是个很好的伴侣。”
“可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身边就没有个陪伴了。”满月说着,他看向光明的侧颈,他能看到上面一些很淡很淡,几乎已经快看不见的淤痕。虽然他自己不经事,却不至于单纯到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你和麦金利·狮巴先生打算结为伴侣了吗?”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为什么你要和他上床?你们是上床了吧?”
“上床不代表就是伴侣,满月。”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光明认真地想了想:“我们只是相互满足对方的生理需求。”
“他没有再伤害你吧?”他知道光明受到过严重的伤害,以前他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现在大概能猜到一点了。他不希望光明再次受到伤害。
光明笑着摇头:“他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他。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和麦金利知道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我的意思是,可能以后我们会互相看望,作为朋友。但大概率我们不会成为伴侣。”
满月不是要干涉他的私生活的意思:“我以后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也可以来大陆。我们都会很欢迎你。”
光明把他抱到怀里,亲吻他的额头:“不要有负担。我和歌赛把疗养院交给你的时候,并不是希望你背着这个包袱走一辈子,我们只是认为你的天赋足以带领疗养院有更好的发展。但是如果你有了自己的目标,我们也支持你。这是不矛盾的。”
“谢谢你。”满月回吻他的脸颊:“那我可以开始走辞职流程了吧?”
“可以了。周一我会召开全院的会议,开始准备下任院长竞选。”
“我会推荐银星成为候选者。”
“好的。其他事情我会安排的。”光明问:“你什么时候去大陆?戚崇衍着急让你过去吗?”
满月说:“他说他已经给医疗中心选好地址了,至于基建方面我也不熟悉我可以不参与。我过去是要和林克统筹从浊水离职的同胞。我们打算和那些同胞搭建一支新的大陆医疗研发团队。另外,我们已经开始接收病人,所以我也要过去和病人见见面。”
“楼都没建起来就接病人了?那这段时间你打算两边跑?”
“也没有办法。不过也只是短时间的,我觉得还好。”
光明感叹:“果然年轻就是精力旺盛呀。”
满月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歪的方向上去。他这段时间太敏感了,身体好像进入了一种奇怪的阶段,自从银星和他提议电话play之后他一直想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