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某种特别的雪茄有关,对吗?”
男人猛地盯着他看,目光如鹰隼一般。
“噢。”几秒后,朴不动声色道,“看来这事办成了。”
“差不多吧。”黑泽崎往后一靠,“我母亲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
“是么?那我可以多嘴一句,黑泽先生您看上去也不像是这么孝顺的人啊!”
两个男人对视着,观察彼此,似乎有着隐隐碰撞的意思。朴没有挪开眼,而黑泽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无动于衷地一笑。
他用带着扳指的大拇指勾了勾鼻尖。来人可以清晰看见那个扳指上的家纹。
“关于我母亲的事,看得出来您记得很清楚啊。”
来者微微笑着,这才移开视线,用了一句文学里的句子,唱俳句似的说出来。
“‘人生嘛,忘了美人的姓名,可就大错特错啦。’”
他把茶杯丢回原木茶盘里,发出滴溜溜的声音。
“我看了他这么多年长大,看起来他已经找到了能找到能照顾他的人。”
江湖豪气地站了起来,朴氏感叹似的长吁了一句。
“那么——就希望他身体安康吧。有什么需要我的。记得致电我,小子。”
后面有个人犹疑地道:“大哥?”
男人摆了摆手,最后扫视了一眼庭院,落拓地转身走了。
“……”
黑泽崎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如同从未来过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这两人之间十分微妙,如果说一开始是莲在奉承谋划着的关系,那后来等到矢莲当上黑泽夫人,其中也是天壑之别了,一个改头换面看似风光无限,而另一个虽比他大得多,却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存在。
到底是怎样的情愫能让他甘愿冒着风险到黑泽府上来,只为确认矢莲的安危?
他回主院卧室时,医护佣人们自然已经全部撤走了,里面的灯也熄了。
正打算推门,门口却忽然闪现了一个身影,畏缩着拦着他。
黑泽崎向下一瞥,认出是最常跟着矢莲的那一位佣人,从前当着田中季给他传递蜜枣的。
“大人,”那个双性男孩跪在地上,似乎瑟瑟发抖,“夫人睡着了。”
从他的脸上黑泽崎看出来,他仿佛正担忧着这些不肖继子进去就要强迫矢莲,将那位已经羸弱无比的人再一次推入更深的深渊。
“我不会怎么样,”黑泽崎平静地道,“只是看看母亲。”
他推门走进去,矢莲就躺在床上。
注射了针剂,已然在药劲中沉睡了,他身上盖着被子,黑发枕在身下。
此刻终于深夜了,四周显出了一两分宁静,还有虫鸟隐隐约约的噪声,无比天然。清凉的夜色覆盖在美人脸上,渡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看脸是决计看不出矢莲可怕的内心和过往的经历,他看起来仿佛就是一樽完美的玉塑观音像,面容含着几分温柔的母性,只是此刻大概是极致的疼痛,不再有往日顾盼生辉的风姿,而是苍白着脸颊,嘴唇也是透着青,在梦里还皱着眉头,难得显得有些茫然。
他的心机他的狠厉他的毒辣都消失了,溶入在了轻纱般莹润的月色中。
——而刚刚痛苦尖叫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眼底,挥之不去。
站在那里,黑泽崎看了他很久很久。
“刚刚真的吓到我了,椎野莲,你这恶毒至极的人……又在折磨谁?”
突然俯下身,将他紧紧捞入怀中,滚烫的气息瞬间扑到了矢莲冰冷的脖颈边,黑泽崎喃喃自语。
“你会死吗?”
没有任何回应。一片安静的死寂,如同暴风涤荡殆尽后的窒息,似乎连空气都凝止。
——这样的深夜,仿佛是一个人能敞开心扉、让情绪充分钻出来,在他们头顶笼罩的时分。
仿佛在与某个处于彼岸的无形力量在争夺这副身体似的,黑泽崎将人越抱越紧,牢牢地镶入自己滚烫的怀中,力道是如此之大,连柔软的衣服布料都扯到微微变形。然后,他把脸埋进矢莲肩颈,像找到母亲似的一动不动。
昏暗的树影顺着微开的窗户,影影绰绰地投到了两个连在一起的身体上。
半晌,只听到他小声道:“母亲,原来杀了父亲还不能完全拥有你。”
这句话其实混着某种外人无法窥见的孩子气的霸道,此时,也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我想去把他的尸体再切碎一点。”又凝视了几秒矢莲阖眼的面容,附在他耳边,黑泽崎轻柔地道。
“……”
没有回应。仿佛也不需要似的,那个将头埋在矢莲身上的身影,久久都没有动过,仿佛共同凝成了一团塑像。
直到再无人看见的地方,那双牢牢留着矢莲肩膀的手臂开始剧烈地颤抖。
过了一会儿,室内响起了压抑着的、时断时续小狼呜咽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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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嘛,忘了美人的姓名,可就大可错啦。”-出自川端康成
我这章断断续续写了十来个小时,可能,就...手打的成品比凭空想象的还要细化的多得多
第69章 五十五/上/净莲
黑泽昴之死的消息没有再被捂住。
这个消息瞬间登上全世界的头版头条,满城风雨。曝光的第二日,黑泽崎出行到八方集团开股东大会,中心区人潮汹涌,到八方集团门口更是人挤人,记者蜂拥而至。
一个年轻男孩突然对着车窗脱下了半身衣服,四周响起一片极响哗然声,拍照的声音几乎像浪潮。
“Edgar!”他带着哭音痴迷地大喊着,旁若无人地拍着车窗,“重回赛场吧,我们都在等你!”
青涩的乳尖一下子落入了所有人眼中,左乳上面还纹了个青色纹身,是黑泽崎所在车队的队徽。
是个狂热的粉丝。
坐在后座的黑泽崎遽然转头,脸上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保安冲过去清场,那人被带走,车开过去,他没有回头看。
只是那天回家来,黑泽崎没有换衣服就直接进了主卧,走到床边。
“妈妈。”他低声说,将矢莲抱住。他身体热热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就好像一条绷得很紧的灰紫色绸带上的味道。
他打开矢莲睡袍的前襟,矢莲迷迷糊糊地用手指拨他的脸。
“……”
看到他泛着红光的成熟乳房,圆润的肉峰在托背的力道下微微颤着,黑泽崎似乎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把嘴唇覆了上去。
这副肉体还是富有成熟韵味的肉体,如果这朵红通通的熟奶头变成小奶头怎么办啊。
黑泽夫人对外怀孕称病,有人怀疑他在夺权中被长子软禁了起来。
然而此时刚刚强势回集团的黑泽崎却以雷霆之姿在董事会提拔了几位大股东,都是和曾经继室夫人相对交好的几位,这一切就越发显得像这对继母子达成了利益分配。
无论外界众说纷纭,这场沸沸扬扬持续数月的财阀大家族易更之事,终究还是带着无限的疑点和无可道人的阴湿在世纪末之前落下了帷幕,所有鲜活的细节都被二维化,成为了人们嘴里的谈资。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只是没有人知道风暴中心的黑泽崎和矢莲此时处在什么状态。
任凭外界怎样猜测,黑泽府都在封闭状态。而这件事的内幕,直到很久之后还在被挖掘细节,数不清真真假假的内幕消息像流水一样传出去。
世人们只见过据说那受了严重惊吓又怀了遗腹子的黑泽夫人一次,那是在黑泽昴的公开葬礼上。
所有人都看见,清雅的美人穿着一身黑,头发盘起,没有任何妆束,难得显出几分弱不禁风来,他脸色青白,带着堪称机械的微笑,如果仔细地看,会发现他的手偶尔覆盖在微鼓的小腹上面,那赫然是怀孕的痕迹。
因为这个来之巧妙的肚子,哪怕现在的矢莲在他春秋鼎盛的丈夫死后完全失去了控制场面的能力,其他如秃鹫寻找腐肉般贪婪的家族成员也找不到任何名正言顺的将他挤出黑泽家族的理由。
只是矢莲看上去有什么不一样了,棺椁过去的时候,神色看起来甚至有一点凄惶,就像风中摇曳的花一样。
“……”
从表面上看,矢莲的僵硬神色很符合惊吓过度和哀思的状态。只有黑泽崎知道他是紧张——因为现在躯壳里的,是一只很小的莲。
他想起自己两年前在黑泽治葬礼上见到矢莲,那时候他还是他真真切切的小母亲,站在黑泽昴的身边,被男人的大手抚在腰上。而如今,在黑泽昴的葬礼上,美人已经他掌有的妻子。这多像一个轮回。
“抱歉,”其他人接近矢莲,黑泽崎彬彬有礼地对他们说,“我母亲身体不舒服。”
葬礼似乎遵照了新任家主的口味,没有再富有很多传统元素,请神道教做法事之后,一夜通宵供奉、焚香醒礼和告别仪,棺椁便被埋进家族坟墓里。
全程矢莲都在黑泽崎身边,被同样一身黑的亲生儿子黑泽幸紧紧抓住手。
矢莲没有在这个人们期待他和长子针锋相对的环节表现出任何异样。哪怕所有持着香典的宾客瞪大了眼再想从这对继母子其中动作看出一丝被迫的痕迹来,也寻不到丝毫与母慈子孝这一词无关的部分——他们俨然一对年龄差距很小的亲母子。美人儿甚至在爬坡时需要黑泽崎伸出一只手臂搀着,姿态柔婉,犹如一个依附的姿态。
有人背后怀疑矢莲不趁机争权其实是在作态,因为自己出身不正,所以要故意装出一副和亡夫感情甚笃的姿态,成功引起所有人的同情和认可。
他们揣测,等过一年半载,又可以从做作的表演中脱出,自然而然地恢复从前那副做派。
在宅中举办仪式矢莲穿着乌色和服,而棺椁被抬上坡的时候,矢莲则穿着一身黑色大衣。他侧过头,用一张黑帕捂住通红眼眶。黑泽崎派人请来无数媒体三百六十度拍摄葬礼——正如他父亲在他生母死去那天所做的一样。在这样的镜头密度里,所有人都以为他哭了。
入墓穴之前,黑泽崎作为长子要下去仪式性的清扫。
“我赢了,知道吧?”
黑泽崎对着棺材低声说,他英俊的五官埋在暗处,看不清神色,也没有人看见他拿着裹香典的黑色袱纱对着棺材头,轻轻碰了碰,炫耀似的。
紧接着他出去,耀眼如雪的闪光灯和矢莲的视线将他淹没。
黑泽府在葬礼后闭门谢客,与此同时,世界上最好的器械、药剂和医生流水般送入其中。
医生告诉黑泽崎,矢莲身上的机械义肢暂时还不能卸除,这样大的举动可能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的。黑泽崎知道自己想去除也是因为不太想看到上面那个弹孔。
他用枪射矢莲尾巴留下的痕迹。
在主卧里,通常是这样的画面。
黑泽崎站在矢莲跟前,说道:“吃。”
矢莲转身,就着手吃了他手里的蛋糕,碎屑弄到嘴边都不知道。
矢莲醒来了,只是变成一个彻底退化的孩子,谁也认不出来,也丢失了那天第一次醒来的记忆。偶尔还会痛苦的大喊大叫,但次数已经慢慢变少了,特别是黑泽崎把他搂到怀里的时候,他似乎会感觉好一些。
头发养得长长的,黑泽崎不让人给他剪,于是如幡黑发彻底垂下来,从背面看,如果不是实在身量颀长,几乎看不出性别。
他趴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垂着脸玩玩具,一绺头发随着动作打卷地盘在地上。赤裸的修长小腿交叉着,不停摇晃。
尾巴他已经不会控制了,掉出来如同一截漂亮却不受控的外置情趣道具,垂在地上被他拖着走,矢莲也不太会平衡用力姿势了,导致他现在走路会歪斜的姿态更明显了,经常扑倒在床上,就像刚上岸的美人鱼一样。黑泽崎就让人把整个主卧和主院的走廊都铺了柔软的地毯。
看他摇摇晃晃的姿势,莫名其妙就被撩了一肚子火,黑泽崎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语气特别慢吞吞的:“只会弱智吱呀乱叫吗。”
他白天处理事情,晚上还要操矢莲,分身乏术,两个头四个大。
他有一天回去晚了,看到矢莲正面无表情地推着东西,把不倒翁啪地摔在地上。
“好残忍。”黑泽崎在原地看着他,含笑道。
矢莲拿眼睛瞅他,他说话磕磕巴巴的,抓起一边的小软枕就往他脸上丢。
“你回来…晚了。”
“不高兴了?”
黑泽崎逗着他,顺手把衣服放在衣柜边,一只机械臂自动为他收纳好,熨了后挂在架子上。
他走过去把矢莲抱起来,在怀里亲一口。
经常发小脾气可不多见,像个幼妻。
“哼。”
矢莲发出一点声音,把他推开,此时又不看他了,就像一个精力很快转移的孩子,睡袍开着,弱智地敞着逼,拿着颜料专心致志玩,玩得全身都是还在笑吟吟拍手,地毯上都是乱七八糟的颜色。
要是那个成熟的矢莲看到这一切,准也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智商和心眼悉数被收起来了,留下的是一个简单的灵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下意识。
也许是他前半生没有任何任性的机会,才能在这个时候,意外地退化,在一个他能信任的人面前,拥有真正的任性的资格。
看他的模样,黑泽崎边解袖扣,边自言自语道:“你这样真的会让我对操你产生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