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灵物袋里取出一个匣子,送到应怜子面前,对他说:“我师弟还给您准备了一件礼物,说是您很久以前一直想要的。”
应怜子接过匣子,正好此时远处有琢光派的弟子在叫他,他恍恍惚惚地走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赫连铮再见到应怜子的时候,这位应掌门的表情就变得比较奇怪了,不过大概已经接受他们老祖变成谢慈这一事实。
“你师弟……”应怜子刚起了个头又觉得不妥,改口问,“老祖现在怎么样?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他挺好的,”赫连铮说完又问,“我师弟给您准备的礼物您喜欢吗?”
应怜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往别处去了。
那匣子里装的是一件淡蓝色的裙装,还有一套精致的首饰,十八岁的应怜子看到这件礼物应该会很开心,但一百一十八岁的琢光派的掌门应怜子只想赶紧逃离这片天地。
送的很好,下次不要再送了。
都怪他们这些做掌门的在老祖面前嘴上没有把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那时候他们每天在点月阁诵读《道德经》,老祖也不至于这么任性行事。
作孽啊!
转眼间到了这一年的除夕,世道艰难,风雨飘摇,青州城内的爆竹声却是比过去的几年都要响亮,只是外面愈加热闹,就衬得他们这座小楼愈加寂寥。
凤玄微坐在树下,将菜里烂掉的或是枯死的叶子全都挑拣出去,外面的爆竹声停下,凤玄微问趴在对面的谢慈:“阿慈不想出去吗?”
谢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他:“出去做什么?”
凤玄微道:“去交几个朋友,跟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才不要,我就喜欢陪在师父身边。”从前的时候,他喜欢和那些所谓的朋友到处玩乐,可等到李青衡死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他只要师父就够了。
那些繁华热闹都很好,但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你总不能一直待在师父的身边。”凤玄微说。
“为什么不能?”谢慈问。
凤玄微不是不喜欢谢慈待在他的身边,只是他怕有朝一日他终将羽化归天,那时阿慈要如何呢?他想有个人能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度过以后的岁月。
他放下手中的菜,看向谢慈,对他说:“或许等以后阿慈有了娘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谢慈抬起头,不明白他师父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他这两天倒是也从凤玄微身上占了点便宜,但凤玄微表现得太过正直,搞得他觉得这便宜占得没啥味道,这实在有背他当日在心里发下的宏愿。他顺着凤玄微的话问道:“师父希望我能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娘子?”
“师父希望……”凤玄微想了好一会儿,只说了一句,“你能找到一个你喜欢的人。”
谢慈又问:“那如果他不喜欢我呢?”
凤玄微抬起手,摸了摸谢慈的头,他说:“师父很希望以后阿慈喜欢的人也会喜欢阿慈,但世间有很多事是强求不得的,如果他不愿喜欢你,师父希望阿慈可以忘了他,换一个人喜欢。”
“我不这么想的,有些人根本没法忘掉,”谢慈双手托着下巴,凝望着凤玄微的眼睛,他认真地说,“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得到。”
凤玄微笑笑,没有出言纠正谢慈这种偏激的思想,问他:“阿慈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是啊。”谢慈点头承认。
风过树梢,干枯的树枝在日光下微微颤抖,凤玄微心中涩然,面上却不露出丝毫,他问:“那他喜欢阿慈吗?”
谢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会喜欢我的。”
凤玄微嗯了一声:“师父相信,他肯定会喜欢阿慈的。”
当天晚上凤玄微又入了魔去,有了上一回的教训,他让赫连铮给结界加了几道符咒,这一次将他的声音全部隔绝在结界之中,谁也不会发现。
耳边是碎石崩裂的巨响,漫天的星火坠落下来,谢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师父,没人回应。
谢慈看了看左右,又叫了一声,万籁俱寂,鸦雀无声,他披了件外衣起身向外走去。
他将楼下的房间都找过了,凤玄微不在这里,便沿着漆黑楼道往楼上走去。
木梯发出陈旧的吱嘎声,仿佛里在雨水里泡了许多年。
楼上也是一片岑寂,谢慈推开这里的每一扇门,在每一间房里寻找凤玄微的身影,他走过这条黝黑的长廊,听着木屐从走过的哒哒声,像是一首怪异的小调。终于,他在最东边的那间书房里找到了他。
凤玄微站在惨白的月光里,脸色绯红,满头长发垂落,衣服散开,有汗珠顺着他的脖颈一直下滑,划过露出的大半胸膛,最后隐于凌乱的衣衫中。
谢慈呆呆看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渴。
第52章
谢慈是第一次见过凤玄微这样, 凤玄微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模样,他嘴唇张合几次,终于能发出声音:“师父……”
凤玄微听到他的声音, 掀开眼睑, 看向谢慈,他微微歪了下头,好像是没想到谢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无法分清站在他对面的是真实的谢慈,还是他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他问:“阿慈?”
谢慈嗯了一声, 轻声问他:“师父你怎么啦?”
“阿慈!”凤玄微的眼睛亮了许多,他又叫了一声,上前一步, 整个人都想扑到谢慈身上, 但现在他只能贴在结界上,他哀求着说:“让师父出去, 让师父出去好不好?”
谢慈抬起手, 想要碰一碰他,却落在那结界上面, 结界如水般荡开一圈涟漪。
这道结界是赫连铮留下的,主要针对凤玄微, 谢慈试探了一下,以他现在的修为要破开眼前的这道结界不难。
但他没有立即动手, 而是犹豫道:“师父,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凤玄微却意识不到自己的奇怪, 依旧向他恳求说:“阿慈, 放师父出来吧, 阿慈……”
谢慈问他:“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师父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师父只是想你了,”凤玄微双手趴在结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慈看,他说,“阿慈,师父好想你啊。”
谢慈终于能够确定,凤玄微这是又入魔了,他清醒的时候可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之前他问过他心魔的事,他和赫连铮一唱一和,只说他在入魔后也会记挂自己。
但现在看起来,除了自己,他好像也没记挂其他人了。
谢慈的舌尖抵在上牙膛上,他现在真的特别想知道,凤玄微的心魔究竟想要什么。
“我也很想你,师父。”谢慈边说边抬起手来,指尖闪耀一团白光,随后他破开眼前的这道结界,流光似雪簌簌落了一地,转眼散去大半。
凤玄微踏过那些流光,上前一把抱住谢慈,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把谢慈融入他的骨血里,这样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不会分离了。
他高兴道:“阿慈阿慈,师父终于找到你了。”
谢慈回抱住凤玄微,凤玄微的呼吸扑在他的脖颈后面,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与谢慈的胸膛紧紧相贴,中间只隔了一层单薄衣衫。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书房里却好似生了许多个火炉,热得厉害,月亮被乌云遮蔽,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谢慈仰头望着凤玄微的眼睛,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也仿佛看到里面熊熊燃烧的烈火,随后一个轻吻印在谢慈眉心的那点红痣上。
他是在做梦吗?
谢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师父会对他做出的事情,他以为即使凤玄微入了魔,也是他主动来占凤玄微的便宜。
下一刻他便无暇去思考这些,无数个吻细细密密地落下,从他的额头一直亲到他的嘴角,最后他含住他的唇,来回研磨。
谢慈微微开唇,与他唇舌交缠,黏腻的呼吸声充盈在整个房间之中。
不久后,凤玄微放开他,回身扫去桌上的书画,然后把他抱到长桌上面。
谢慈身上衣服覆着的地方越来越少,他乖乖坐在桌上,像是一颗被缓慢剥去外衣的雪白冬笋。他以为自己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可每一步该怎么做他都是清楚的,然此时还是难免紧张。
他紧紧攥着凤玄微已经要散到腰间的衣服和腰带,眨眨眼睛,其实谢慈脑子里还没太反应过来事情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一步的,但是好像也不坏。
“阿慈……”凤玄微低声唤他的名字,亲了亲他通红的耳朵。
“我在这里,师父。”他应声说。
“是我的阿慈了。”
凤玄微又一次吻住谢慈的唇,从他的口中汲取甜蜜的津液,长久以来的忍耐,上千个日夜压抑的苦痛,就要得到回报,无边的爱意冲破堤坝倾泻而出,他的心魔在这一刻终于要迎来圆满。
谢慈闭上眼睛,任由凤玄微对他做任何事。
北风敲打窗棂,庭中的枯木上挂了些许雪粒,似花一般,只是很快便被风吹散。
谢慈稍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等待着接下来的好事,凤玄微却突然停下动作。
谢慈睁开眼,黑暗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凤玄微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
凤玄微完全没想到自己再清醒过来时面对的会是这样一番情境,他将自己的小徒弟压在桌上,剥去他的衣服,就要对他行逆伦之事。
他的脸上一片空茫,手脚冰凉,身体僵硬,许久之后才发出一点声音道:“阿慈?”
谢慈仰头看向自己上方的凤玄微,凤玄微眸中已恢复清明,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他就别过头去。
谢慈问道:“师父,这就是你的心魔吗?”
凤玄微默然不语。
他已羞愧到极致,根本不敢再看谢慈。这是将他的心整个剖出,置于烈日之下,将其中所有的不堪与龌龊都显于人前。
他既然没有说话,那就是承认了,谢慈又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凤玄微依旧沉默,他怎么能告诉阿慈呢?这世间有哪个做师父的会对自己的徒弟生出这样的心思?
他又恢复到素日里老成庄重的模样,后退一步,同谢慈拉开距离,对谢慈说:“今晚是师父对不住你。”
谢慈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凤玄微的这个说法,他反驳道:“没有,我自己愿意的,我想跟你——”
凤玄微打断他的话:“阿慈,你现在同样不够清醒,我们冷静冷静,这件事明天再说。”
他说完狼狈转身,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行,你走,你走吧,”谢慈盯着凤玄微的后背,既然已经知道凤玄微的心魔是他,他就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语调随意道,“我肯定是冷静不下来的,师父你现在走了,我就去找其他人,去找江砚,找孟三鱼,找苍雪宫里其他的弟子,实在不行,我再去趟琢光派,总能找到个喜欢的。”
凤玄微停在门口,眼前的门恍若有万钧之重,他如何也推不开了。好一会儿过去,他艰涩道:“江砚……不好。”
谢慈哼了一声:“好不好到时候就知道了。”
凤玄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谢慈是在故意激他,只是听了这些话心里不免又是一痛,他转过头,对谢慈说:“阿慈,有些事该与你喜欢的人一起做。”
谢慈道:“我喜欢师父啊。”
凤玄微垂下眸,轻声说:“你对师父的喜欢,与师父说的,也许并不是同一种。”
这世间的喜欢太多了,孩子对父母的喜欢,君上对臣子的喜欢,世人对美人的喜欢,都是喜欢,却各不相同,凤玄微知道阿慈心中有他,但他认为阿慈对他的更多是师徒间的亲情。
凤玄微大可以借着这点与阿慈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可他已经够不堪了,不能这样卑鄙。
况且,阿慈有千年万年的好时光,他有多久呢?
谢慈听了凤玄微的话,低低笑了一声,他问凤玄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喝过问心酒的,师父,你知道问心酒是什么,对吧,师父?我喝过那酒,说出是你的名字。”
“我知道我对你是哪种喜欢,我很清楚。”
“我想要跟你亲吻,想要同你上床,想要你……”谢慈的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他说,“进来。”
这两个字谢慈说的很轻,好像一阵风来就能吹散,但却无比清晰地落入凤玄微的耳中,不久前压制下的欲望再次喷薄而出。
谢慈一边说,一边扯去身上剩下的衣服,他定定地望着凤玄微,问他:“师父,你不想吗?”
凤玄微仍在挣扎,他低下头,沉声道:“阿慈,我是你的师父。”
谢慈油盐不进,挑眉笑道:“那你今晚把我逐出师门吧。”
凤玄微嘴唇微动,谢慈道:“你不会还要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吧,师父?”
他从书桌上跳下,就这么1丝不挂地走到门口,推门便要出去。
凤玄微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如你所想,出去找个人来,”谢慈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泄泄火。”
“胡闹。”凤玄微道。
“这怎么是胡闹?食色性也,人之常情,我喜欢的人不愿意跟我做,我难不成陪他一起当一辈子的和尚?师父,你忍心我这样吗?”谢慈故意装出一副可怜表情,语气听起来也格外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