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摇还不知道自己破坏了谢长邀最重要的一步,他甚至进来时,还体贴的用在路上随手画的符咒将那些头颅拍开,并且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
说着就提起桃木剑朝紫衣凶鬼劈去。
紫衣凶鬼留下的记忆十分凄惨可怜不假,然而她已经成为凶鬼,致使欢乐世界乐园死了数十条人命,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下去,更何况在那些记忆里,她的复仇已经完成,一个偌大的几十个人的家族,上至始作俑者年迈的商人,下至还未出生却已经有了神智的婴童,包括那些仆人,全部被人尸化鬼的凶鬼所虐杀得干干净净。
几十个头颅四代同堂从老人到婴儿的并排堆在一起,他当时的不适头晕,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如此血腥残忍记忆的缘故。
紫衣凶鬼最后倒在棺材前,用金线束着她身躯的姜摇想到家里供奉的嫁衣恶鬼进食的凶残,犹豫片刻还是利落将心头血抹在了桃木剑上,刺入了紫衣凶鬼的身躯。
他答应的是恐怖级的厉鬼,没说给凶鬼,大概……没问题的吧?
若是未曾被紫衣凶鬼附身过,未曾见过她的记忆,他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将紫衣凶鬼关进金盒里送到嫁衣恶鬼口中,因为鬼与人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物种,鬼的特性就是杀人,越是凶厉的鬼越钟爱于杀人,但在见过那些绝望痛苦的记忆之后,微弱的怜悯之心让他选择了让紫衣凶鬼消失得体面一点。
“呼……”他跌坐在地,靠坐在棺材上,喃喃道:“三只恐怖级的厉鬼,我去哪儿找啊。”
忙活了这么久,居然一无所获,回去没办法交代她一定会很生气吧?
“你怎么把紫衣凶鬼杀了,姜道长你亏大发了!你知道把她卖给道门协会我们能有多少钱吗!至少一亿!”他杀得太快了,其它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至顺道长万分可惜。
“我不知道啊,知道我就不杀了。”姜摇眼神涣散,随口回复了句。
“你要恐怖级的厉鬼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学驭鬼?”帮助他一起把凶鬼杀了的玄阳观观主,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那你刚才不应该把那只凶鬼给杀了,那只凶鬼是很好的鬼奴材料,不过我看你驾驭不了,只有我徒弟才行。”
姜摇眼皮一抬,有气无力道:“我不学,我就是拿了有用。”他对操纵鬼没有兴趣,而且他们扶清观也不兴学这个,只学画符弄阵还有炼体。他要是敢学驭鬼,他师父就能给他表演什么叫做清理门户。
一个金盒丢到他面前:“拿去。”
“里面有两只恐怖级的厉鬼,一只是刚才抓的,算你的功劳,另外一只算我对你救我们师徒的回报。”
“不要嫌少。”玄阳观观主面无表情,语气冷冷道:“对付紫衣凶鬼不仅仅只有你是功臣,我也出了不少力。”说完,他还重重咳了一下,只随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另外,我回去会将这件事汇报给道士协会,虽然道士协会还没有下发委托,但政府已经递交委托,我们也算完成了,到时候奖金扣掉税四六分,我玄阳观六,你扶清观四。”至于所属龟息观的至顺道长,他以为对方和姜摇都是扶清观的人,提都没提,而至顺道长也不敢说我龟息观也有功劳分我龟息观一成这样的话,毕竟他自认自己是全程跟来划水的。
姜摇呆呆抱起金盒,随即双目感动道:“师叔……”
“谁是你师叔?”玄阳观观主冷笑一声:“我和你师父早就不是同门了,我可没胆子应你这一句师叔。”
“赶紧和你带来的人滚。”
原本合作的人翻脸无情,又听什么师叔什么不是同门,嗅到不妙味道的至顺道长连忙来扶姜摇:“我们回x市吧姜道长,天就要亮了。”不然等天亮再回去的话,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不说,搞不好还要被人突然冲出来打一顿然后扭送到警察手里去派出所蹲一天。
姜摇也是有差不多的想法,于是借着他的身体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告辞了,师叔。”
“快滚——”
姜摇和着至顺道长离开了。
在两人离开以后,一直笔直站立着的玄阳观观主忽然弯下脊背,张嘴吐出一大黑口血。
“师父!”谢长邀大惊,伸手去扶住要摔倒的他,咬牙切齿道:“你何必要把那两只鬼送给他,他不赔我们就不错了。”
“师父……只是不想和扶清观的人再有什么……牵扯。”玄阳观观主说得冷漠无情,“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比两只恐怖级厉鬼和一只凶鬼更重要的东西,让他们再留在这里,说不定会被他们察觉到……那件东西的存在,倒不如舍一点肉,让他们早点离开。”
他慢慢挺直摇杆,松开谢长邀的手,闭上眼睛道:“去找吧,找到那件东西的话,你就留着,能让厉鬼变为恶鬼……对你应该很有作用,但不要让你的师兄们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了,人的心是最复杂也最充满贪欲的,他们永远不平别人得到自己却没有得到的东西,而充满嫉妒的罪恶欲望最后往往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谢长邀听到他这样说,神情一怔,眼神几经变换后垂眼说了句好,随即他径直走向紫衣凶鬼之前打开的棺材,手指颤抖的往棺材里伸去。
然而,在看清棺材里的情况后他脸色一变。
因为棺材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已经泛黑的鲜血,什么都没留下。
这怎么可能!他分明看到——分明看到那只紫衣凶鬼把这个棺材打开,想把西河青铜鬼鼎给他的!西河青铜鬼鼎绝对在这里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在的……不可能!”他喃喃着,整个人扑到棺材上,试图寻找有没有什么隐匿的机关,但他把棺材翻了个遍,摸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西河青铜鬼鼎。就连棺材底下他都弯下腰去看,也依旧一无所获!
通过他表现知道了结果的玄阳观观主,轻轻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道:“看来它与你无缘,长邀。”早在长邀独自追着紫衣凶鬼进来时他就知道长邀想要什么,然而那件东西,到底还是没有落到长邀的手中。
谢长邀伏在棺木上,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最后记忆定格在之前倚靠过这里的人,他的眼神慢慢变得阴戾冰冷,阴森无比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姜——摇——”
第34章
回到姜摇杀完紫衣凶鬼无力抵靠在棺材上喃喃着:“三只恐怖级的厉鬼, 我去哪儿找啊……”的时候。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他的影子脱离了他的脚下,肆意蔓延着攀爬入紫衣凶鬼作为人尸时待过的棺材里, 在布满漆黑鲜血的棺材里, 静静放置着一个高约半米、口径约三十厘米、四面雕刻着带哭人脸的青铜鼎。
在听到姜摇声音的时候,漆黑得可以吞噬一切的影子只是微微顿了顿, 然后, 它悄无声息吞没了棺材里的青铜鼎,并一点点舔舐着里面紫衣凶鬼留下的血迹,以及对方消散在空中残留的怨气和诅咒。
做完这一切,影子缩回到姜摇脚下,拂动的盖头、飘摇的衣摆恢复到姜摇的形状,随着姜摇被至顺道长扶起, 影子做出与姜摇一致的动作。
然而……不会有人发现姜摇的影子做出脱离主人的惊悚举动, 因为房间是太黑了, 黑到他们本就身处阴霾之中,只靠近门的地方有微微的余光漏出, 而那余光无法照亮他们所处的位置半分。
……
两人披着黑披风乘坐着高铁回到x市, 在高铁站分别, 离别前姜摇对至顺道长:“道士协会的委托奖金,扶清观的四成给龟息观一成。”这样分下来,就是六三一。
至顺道长受宠若惊, 忙道:“不用不用!我都没帮上姜道长你们什么忙!真的不用给我们龟息观!”
姜摇说:“四不吉利,那老道不怀好意, 给龟息观一就平了。”做道士的本就迷信玄学, 对方故意给出四的分成, 很难不是故意膈应。
至顺道长听到他口中的老道惊呆了:“姜道长你之前不是还叫他师叔吗?”怎么突然就成了那老道?还不怀好意?
姜摇腼腆一笑, 不言语。
至顺道长迟钝反应过来:“……”
他原本觉得姜道长真性情,乐于助人又坦率无畏,没想到对方也有乌漆麻黑的一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怪自己读不了书,而对方一路读到京清,原来人与人之间是真的存在天然差距的。
“走了。”姜摇一手提着金盒,一手朝他挥了挥。
打了个车回到家的姜摇,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的卧室检查床下的神龛,神龛中央的红光依旧还亮着,他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在吗?”
下一刻,红雾飘出神龛,显露出嫁衣恶鬼的身形。
一直吊在心里的巨石,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姜摇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还好。”
在镜里有人那个场景里,从他背后伸出的手果然不是嫁衣恶鬼,对方一直乖乖待在家里,这一刻,他感动得就算房子重新装修好再被嫁衣恶鬼炸了他都能感动得接受这个事实再修缮一次。
一个恶鬼,破坏力居然只是一个房子而不是一个城市的人命,这难道不是一件让人值得喜悦的事吗?
身体彻底松懈下来后,极度的疲惫就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对嫁衣恶鬼说了句我去洗澡了,把桃木剑和身上揣的道具丢在一边去衣柜拿了睡衣出门了,淋着热水洗澡时忽然觉察到不对劲。
对方在没有得到说好的厉鬼时居然这么轻易放他离开了房间?
他抓着湿漉漉的长发,皱起长眉,不对劲……吧?他沉思,这合理吗?她的脾气有这么好吗?越想越觉得违和诡异,匆匆洗了澡,连头发都没吹身上水都没擦披上睡衣就回到卧室,嫁衣恶鬼还待在他的床边,动也未动。
停住脚步,姜摇斟酌了下台词,试探性道:“如果我说,我没带回来我答应你的厉鬼的话……”
房间里的气息一下冰冷到极致,嫁衣恶鬼歪过脑袋,血红的盖头轻轻晃动,俨然一种无声的威胁。
姜摇立刻改口:“我刚才说着笑的,我带回来了,啊,真的带回来了你信我。”
冷冽阴森的气息,又一下退了干干净净。
姜摇:分外安心、感到舒适,是的没有错就是这种感觉(.jpg)
他把放在一边的金盒端到手里,这才想起这个金盒是玄阳观观主的,玄阳观观主当时没要,他当时没什么精神力气也没想着还回去,改天找一个机会再还回去吧,这样想着,他十分有仪式感对着金盒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送别手势,跪坐在地上打开金盒,放出里面的两只恐怖级厉鬼。
两只厉鬼刚一出来,就被嫁衣恶鬼各自抓在手里,塞进红盖头下,闭着双眼的姜摇睁开一只眼睛,果不其然,对方依旧背对着他。
很快,两只厉鬼就进了对方的肚子里,吃完了的嫁衣恶鬼,转过身来面对他,不言不语。
姜摇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意思,他小心翼翼道:“只有两只,剩下一只,在给我一点时间?”
“一个星……不,三天,不不不,两天,两天不能再少了!我需要一天时间休息,我今天出去为了抓这两只厉鬼受了很重的伤,体谅体谅我吧好吗?拜托拜托……”他合起双手,放在下巴下轻轻摇晃,撒娇般的恳求道。
裹在身上的阴冷,一点一点消散。
姜摇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他从地上爬起来,正值夏天,他穿的睡衣是丝绸睡衣,因为从浴室过来得急没擦身上的水,睡衣服帖的贴在身上,显露出明显的腹间肌肉线条还有凹陷的人鱼线条,被紫衣凶鬼附身后长长的头发湿润的散在背后,随手抓了一下过长的头发,姜摇打算把它吹干换一套睡衣再拿剪刀来剪掉,男生顶着一头长发像什么话,而且对于专门捉鬼的道士而言长头发是一件很致命的事,哪怕是女道士头发也多是剪短,不会让它留得太长。
吹干头发换了睡衣以后,他点了蜡烛放在镜子前,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长发修修剪剪,半个小时后,总算是满意了,只是脸上被紫衣凶鬼留下的那道被诅咒侵蚀过的漆黑的伤口有点碍眼。
但姜摇也没放在心上,因为这样的伤口他身上还有不少,拿白米裹着驱邪符咒抹几遍,几天以后就能好了。
打扫干净房间睡觉睡觉。
他甩了甩脑袋,起身正打算去拿吸尘器,一转身就面对突脸到面前的嫁衣恶鬼,顿时连动也不敢动了,只身体微微后仰。
他还记得师父的叮嘱,不能触碰嫁衣恶鬼,碰到嫁衣恶鬼就会触发对方的杀人机制,不确定嫁衣恶鬼目前对自己的好感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作死的。
由人变成的鬼最基础核心的杀人机制往往和自己死前的经历有关,她是经历了什么……杀人机制才是不允许别人触碰她半分呢?
这样的念头在一瞬间划过脑海,下一刻姜摇感觉脸上一凉,然后瞳孔猛的收缩。
嫁衣恶鬼苍白冰冷的手指很浅很浅的落在他的脸上,像是蜻蜓点水一般,短暂的停留了那么一刻便收了回去。
姜摇觉得……自己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可能起被恶鬼触碰的感觉太惊悚了……大概……
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浓密的眼睫飞快颤了颤,然后缓慢抬起手,摸了摸刚才被嫁衣恶鬼触碰过的地方。这里刚才分明是紫衣凶鬼留下的诅咒痕迹,现下摸下去,却是光滑一片,他僵硬转过脑袋看向镜子,那道诅咒的痕迹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